海风的咸腥混着胸膛伤口火辣辣的痛，像粗糙的盐粒反复摩擦着神经。李维提着沉甸甸的皮箱和紫檀木盒，每一步都踩在码头潮湿冰冷的石板上，留下断续的暗红印记。游艇上的灯火和喧嚣被甩在身后，如同一个浮华褪尽、只剩下血腥余味的噩梦。

他没有去医院。赵天铭赠予的药材散发着诱人的能量波动，比任何外科医生都更让他渴望。高档公寓的冰冷与空旷扑面而来，隔绝了外界的一切。他反锁上门，扯掉破碎浸血的衣物，露出胸前狰狞的五道爪痕，皮肉翻卷，边缘泛着不祥的乌色，巴颂那阴毒的劲力仍在试图侵蚀。

打开紫檀木盒，三百年野山参的浓郁药香和龙血竭奇异的腥气瞬间充盈鼻腔，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气流如同饿狼嗅到血腥，疯狂运转起来。他没有犹豫，掰下一段参须塞入口中，又捏碎一小块龙血竭，混合着冷水吞服。

轰——！

仿佛在滚油中投入了冰块，剧烈的能量猛地炸开！野山参的磅礴生机与龙血竭某种狂暴灼热的特质相互冲撞，又诡异地融合，化作一股沛莫能御的洪流，在他经脉内横冲直撞！远比之前任何一次修炼都更猛烈、更痛苦！

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强行稳住心神，摆出《万化归流经》中最艰难晦涩的一个炼化姿势。肌肉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胸膛伤口再次崩裂流血，但他浑然不顾，全部意识沉入体内，引导着、或者说勉强驾驭着那股失控的能量洪流，按照功法路径艰难运转。

每一次循环，都像有无数烧红的刀片在经脉中刮过，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但剧痛过后，是经脉被强行拓宽的畅通感，是那丝气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壮大、凝实！参须和龙血竭的能量被粗暴地吞噬、同化，转化为他自身力量的一部分。

伤口处的乌色迅速褪去，肉芽以非人的速度蠕动、愈合，留下五道粉嫩的新疤。

一夜过去。

当天边第一缕灰白的光渗进窗帘，李维缓缓睁开眼。

眸中精光一闪而逝，随即归于一种深不见底的沉静。他站起身，全身骨节发出一连串清脆的爆鸣。轻轻一握拳，空气在指缝间被捏出轻微的呜咽声。体内奔腾的气流不再是溪流，而是一条汹涌的暗河，力量感充盈欲溢。

他走到墙边合金材质的综合训练架前，没有动用气流，只是纯粹肉身力量，一拳击出。

咚！

一声沉闷的巨响，厚实的合金杆被打得剧烈弯曲，留下一个清晰的拳印！

实力的暴涨是显而易见的。但他脸上没有欣喜，只有一种冰冷的、近乎麻木的平静。游艇上的生死搏杀，巴颂临死前那惊骇的眼神，还有赵天铭深不见底的笑容，都让他清楚，这个世界远比他想象的更深、更暗。这点力量，或许才刚刚够到某个门槛。

他需要更多。

接下来的日子，李维的生活压缩成了两点一线：公寓，以及通过黄牙中间人接下的、越来越凶险的地下格斗场。

“修罗”之名，不再仅限于底层圈子。伴随着游艇之夜那语焉不详却令人浮想联翩的传闻，他的名字开始在某些特定阶层中流传。出场费呈指数级飙升，对手也越来越强，越来越怪。

有来自东欧，身高近两米三、体重超过四百磅，如同人形装甲车的“巨兽”安德烈，李维用融入了死亡记忆的诡异身法贴近，以点破面，一记灌注气流的指剑戳碎其喉骨。

有精通巴西战舞卡波耶拉和地面缠斗术的黑人高手，双腿如同剪刀，绞杀技巧出神入化。李维硬抗其绞杀，凭借《万化归流经》强化后的内脏和骨骼强度，以蛮力折断其双腿，一拳打塌其胸骨。

还有使用诡异短刀匕首、身法如鬼魅的东南亚杀手，招招同归于尽。李维付出左臂一道深可见骨伤口的代价，捏碎了他的喉咙。

每一场胜利，都伴随着更丰厚的金钱和赵天铭那边“恰好”送来的、越来越稀有的“赠品”药材：寒玉髓、地心火莲、甚至还有一小瓶据说是某种异兽心头血的暗红液体……

财富和资源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积累。公寓换成了顶层豪华复式，配备了最顶级的私人训练室和医疗舱。但他对享受毫无兴趣，所有的一切都投入了疯狂的修炼和对身体潜能的压榨。实力在血腥的磨砺和资源的堆砌下飞速提升，对《万化归流经》的理解也越发深入，甚至开始摸索出一些简单却威力惊人的能量运用技巧。

但他心头的焦躁感，却不减反增。

力量越强，他越能感觉到冥冥中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注视着他。赵天铭的“友谊”像一张温柔的网，无处不在，提供的资源精准得可怕，仿佛对他每一步的成长都了如指掌。那些地下格斗场，也渐渐不像随机搏命的地方，更像是一个……筛选场。而他，似乎是那个被选中的、正在被不断测试极限的样品。

这种感觉，在“黑山”事件后达到了顶峰。

那是在一个废弃的地铁深层隧道改建的格斗场，观众寥寥，但气息个个晦涩难明。对手代号“黑山”，一个沉默寡言、皮肤如同粗糙岩石般的男人。他的打法毫无技巧可言，就是绝对的力量和防御！拳头如同攻城锤，身体硬得离谱，李维凝聚了八成力量的一拳打上去，竟然只让他晃了晃！

激战近百回合，李维手段尽出，才凭借一次佯攻，诱使对方露出极其微小的破绽，将全部气流压缩于指尖，化作一道无形尖刺，瞬间洞穿其坚逾钢铁的胸膛，击碎了心脏。

“黑山”倒下时，眼中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解脱般的茫然。

赛后，一个穿着考究灰色风衣、戴着金丝眼镜、像个大学教授的男人，在保镖的簇拥下走近正在包扎伤口的李维。

“令人惊叹的表现，李先生。”男人微笑，递上一张没有任何头衔和公司、只有一个奇怪火焰徽记和电话号码的纯黑名片，“‘评议会’对您很感兴趣。或许，您会对真正‘超越凡俗’的舞台更有兴趣。”

李维接过名片，冰冷的金属质感。他没说话。

男人也不介意，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地上“黑山”的尸体：“可惜了，‘泰坦计划’的早期淘汰品，终究还是不够稳定。”说完，微微颔首，转身离去。

评议会。泰坦计划。淘汰品。

这几个词像冰锥刺入李维的大脑。

他一直以来的猜测被证实了。水面之下，果然存在着一个他从未触及过的、庞大而冰冷的世界。而他，正在被这个世界的某些势力观察、评估，甚至可能……改造。

愤怒和一种被玩弄的屈辱感瞬间淹没了那点实力提升的喜悦。

他猛地抬头，冰冷的目光射向不远处一直旁观、此刻脸色有些发白的赵天铭。

赵天铭感受到他的目光，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笑容依旧，却少了几分从容：“李老弟，别这么看我。有些门槛，总是要自己跨过去的。‘评议会’……那可是真正的大人物们待的地方。老哥我，也只是个负责前期筛选和投资的‘合伙人’罢了。”

他晃着酒杯，压低声音：“你吃的那些药材，用的训练设备，甚至一部分对手的资料……没有评议会的资源倾斜，你以为光靠钱和运气，能走到今天？”

李维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所以，一切都不是偶然。那场梦，那功法，或许也……

“为什么是我？”他的声音沙哑冰冷。

“为什么？”赵天铭笑了，带着一丝嘲弄，“因为你有‘资质’，李老弟。因为你在绝境里抓住了那一点虚无缥缈的机会，因为你够狠，够拼，最重要的是……你体内的那种‘能量’，很特别，很……纯净。纯净到足以引起那些大人物的注意。”

他拍了拍李维的肩膀，语气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别觉得被利用。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机遇。继续赢下去，展现出你的价值。评议会的大门，或许很快就会为你敞开。那时，你才会知道，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赵天铭走了，留下李维独自站在原地，浑身冰冷。

他像一头被精心饲养、等待屠宰的牲口，所有的挣扎和强大，都只是增加砝码，为了在某个未知的时刻，送上某个未知的祭坛。

巨大的危机感如同冰山压下。

他回到训练室，看着镜中自己精悍强悍、伤痕累累的身体，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冰冷和警惕。

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

他需要信息，需要了解“评议会”，了解“泰坦计划”，了解这一切背后的真相！他需要足以摆脱控制、甚至反噬的力量！

疯狂的修炼再次加剧，近乎自虐。他开始有意识地套黄牙的话，高价购买各种隐秘渠道流传出来的、关于“超凡世界”、“隐秘组织”的支离破碎的信息，试图拼凑出那个隐藏世界的轮廓。

收获甚微。黄牙所知有限，那些信息真伪难辨，大多荒诞不经。

直到半个月后，黄牙战战兢兢地送来一张纯金打造的邀请函，以及一个加密的电子阅读器。

“维……维哥……‘巅峰之战’……地下世界最高规格的无限格斗赛……三年一届……地点在公海‘阿尔戈’号赌船上……”黄牙的声音都在发抖，“这……这是评议会直接发来的邀请函！阅读器里是部分已确认参赛者的资料……您……您被直接列入了正赛名单！”

李维接过邀请函，冰冷的金属质感上，烙印着那个熟悉的火焰徽记。打开电子阅读器，一长串名单和简短得可怕的资料弹出。

每一个名字，都伴随着一系列令人头皮发麻的战绩和称号：“北美重力主宰”、“欧盟圣骑士”、“印度古瑜伽上师”、“日本剑鬼”……甚至还有“改造战士”、“基因窃取者”这类非人存在！

他的目光最终定格在名单最顶端，那个用血色字体标注的名字——

“God's Hammer”（神之锤），兰斯洛特。

资料栏只有一行字：**全球超凡战力评定榜，第一位。** 战绩：**无敌。**

下面附着一小段极其模糊的战斗录像：一个笼罩在朦胧光辉中的身影，只是随意地一挥手，对面一座小山丘般的强化型改造战士就瞬间化为齑粉，彻底湮灭！

李维的心脏，在看到那段录像的瞬间，猛地一缩！一股源自生命本能的、无法抗拒的恐惧感瞬间攫住了他！体内的气流甚至为之凝滞！

那就是……顶点？

赵天铭的电话适时响起，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李老弟，机会来了！真正的通天之路！只要你在‘巅峰之战’中表现出色，哪怕只是撑过几轮，都足以让你在评议会内部获得一席之地！如果能……如果能侥幸在兰斯洛特大人手下走过一招半式……”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变形，“那就一步登天！”

李维沉默地听着，目光从未离开屏幕上那个笼罩光辉、如同神祇般的身影。

恐惧之后，是火山爆发般的渴望和……决绝。

这就是最终测试吗？用那个号称无敌的存在，来丈量他这个“样品”的最终价值？

他缓缓握紧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体内的暗河开始奔腾咆哮，冲击着无形的壁垒。

他对着电话，声音平静得可怕：

“告诉我时间和具体地点。”

挂掉电话，他走到训练室中央，缓缓摆开《万化归流经》的起手式。这一次，气流运转间，带上了一种前所未有的、破釜沉舟的惨烈意味。

窗外，都市的霓虹依旧喧嚣，却再也照不进他眼中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他知道，终点或许近了。

要么撕碎这牢笼，要么……成为更高阶的实验品，或者，死在那个“神之锤”之下。

没有第三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