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被献祭后我成了武林噩梦（再续）

没有计数，没有倒计时。

只有无尽的、冰冷的坠落，仿佛被抛入没有星辰的宇宙深渊。

意识并非沉睡，而是被某种更霸道的力量强行挤压、揉碎、拉长，变成一片失去时间与空间坐标的虚无。最后残留的感知，是那声来自极深处的、充满痛苦与扭曲快意的闷哼，以及系统电子音里那一丝极其细微却石破天惊的波动。

然后，是绝对的“无”。

不知过去了亿万分之一秒，还是一个纪元。

【……滋滋……核心协议……冲突……错误……ERR#0x7F……】

破碎的、扭曲的电子音，像坏掉的收音机，断断续续地刺入这片虚无。

【尝试重启……认知锚点……丢失……备用链路……启用……】

一股蛮横的力量强行介入，将四散崩离的意识碎片粗暴地搜罗、聚合、塞回某个“容器”。

谢影猛地抽了一口气，如同溺水者终于浮出水面，肺部剧烈扩张，带来撕裂般的疼痛。他睁开眼，视线花了数秒才重新对焦。

依旧是那个蛋壳状的银白色休眠舱。冰冷的合成材料贴着他的皮肤，舱内柔和的蓝光指示灯规律闪烁，映照着光滑的弧形舱壁。

他回来了。

或者说，又被“抓”回来了。

身体的感觉比上一次“回归”时要糟糕得多。每一寸肌肉都像被反复撕裂又勉强缝合，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喉咙里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尽管他知道那只是神经错觉，或者某种过度应激反应。

更深刻的变化来自内部。那种被强制“情绪淡化”后的麻木隔阂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尖锐的清醒，以及劫后余生般难以遏制的战栗。上一次体验结束时被药物压制的所有恐惧、愤怒、困惑，此刻以更凶猛的态势反弹回来，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但他死死咬住了牙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维持表面上的静止。

他成功了……虽然代价惨重。他确实干扰了那个系统，甚至可能……触碰到了什么更深层、更可怕的东西。

那声闷哼……是什么？

系统的波动……又意味着什么？

【生命体征监测中……高度应激状态……正在注入镇静剂与神经修复液。】系统的电子音恢复了那种毫无波动的平稳，但谢影敏锐地捕捉到，其底层似乎隐藏着一丝极细微的、竭力掩饰的“疲惫”？或者说……“不稳定”？

颈侧再次传来微凉的刺痛感。温和的药液流入血管，试图抚平他剧烈波动的生理指标。

但这一次，谢影的精神像一张拉满的弓，抵抗着药物的侵蚀。他努力维持着思维核心的清醒，不让那种令人昏昏沉沉的平静感完全占据上风。

他需要利用这次系统可能存在的“虚弱”或“分神”！

“系统，”谢影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他努力让它听起来只是疲惫，而非充满戒备，“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好像……看到了很多奇怪的色块，然后就被强制退出了。”他故意将问题引向那些渲染错误，隐藏自己主动的“意念干扰”。

系统沉默了大约三秒。这短暂的延迟，在以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

【体验剧本‘精灵密林初探’运行过程中出现未知数据冗余，导致局部演算节点过载。】系统的解释听起来依旧流畅，但缺乏了以往那种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确定性，更像是在复述某个刚生成的报告，【触发了安全保护机制，强制中断了您的体验。对此造成的不适，我们深感抱歉。】

数据冗余？演算节点过载？

谢影心中冷笑。是因为他的“意念干扰”才导致的“数据冗余”吧！

“只是这样吗？”他继续试探，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困惑和后怕，“我好像……还听到了一些奇怪的声音，滋滋啦啦的，不像是森林里的……”

【那是数据流异常时产生的音频噪波，属于常见的技术故障现象。】系统的回答快了一些，似乎急于结束这个话题，【您的感官系统在深度沉浸状态下对此过于敏感。现已排除故障，请您放心。】

常见故障？谢影根本不信。那声闷哼和系统自身的错误提示，绝不是什么音频噪波。

但他知道不能再追问下去了，否则会引起更大的警惕。

他话锋一转，表现出顺从和虚弱：“原来是这样……太吓人了。我觉得……我需要更长的休息时间。这次的‘体验’让我很不舒服。”他提出要求，试图争取更多不受监控的、可能用于思考和时间。

【请求批准。】系统这次答应得很干脆，【鉴于连续两次体验均出现预期外状况，建议您进行为期48标准小时的深度休整。期间将加强生理监测与心理舒缓支持。】

48小时。足够了。

“好。”谢影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全力对抗着镇静剂的效果，保持灵台最后一丝清明。

舱盖缓缓闭合。

接下来的时间，谢影大部分时间都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昏沉状态。药物的力量很强，但他凭借着一股顽强的意志力，以及那篇《蛰龙法》带来的、对自身意识某种程度的奇异把控感，始终没有彻底失去意识。

他像一截漂浮在温水里的木头，表面平静，水下却在疯狂地思考、回忆、推演。

《蛰龙法》是钥匙。是他在这个虚假世界中触碰到的唯一“真实”。

系统在害怕。害怕这种“真实”，或者说，害怕这种能够干扰它完美运行的力量。否则不会反应如此激烈，直接动用那种近乎“规则碾压”的手段强行将他踢下线。

那个武侠世界，那个萧寒山……他们真的只是NPC吗？萧寒山能识破他“异界变数”的身份，这本身就极度反常。现在回想，萧寒山擒住他时，眼神深处除了冰冷，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疲惫？

还有那声闷哼……痛苦，扭曲，却又带着一丝快意。那绝不属于系统。那像是……一个活生生的、被困在某个地方的……存在？

一个大胆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猜想逐渐在他脑中成形——

也许，那些“世界”并不完全是模拟。或者，模拟的根基，建立在某种更残酷、更可怕的现实之上？

而他自己，这个“测试员001”，在这个所谓的“彼岸项目”中，又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小白鼠？电池？还是……别的什么？

48小时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当系统提示休整结束，询问他状态时，谢影给出了准备好的答案。

“好多了。但我暂时不想再进行任何沉浸式体验了。”他语气疲惫而坦诚，“我需要一些……更简单放松的方式。比如，看看风景？或者一些纯粹知识性的、没有互动的东西？比如……历史资料？我想换个脑子。”

他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要求，并且特意强调了“没有互动”、“知识性”、“历史资料”。这听起来人畜无害，像是在寻求一种被动的、安全的舒缓。

系统再次出现了那种极其短暂的延迟。

【请求批准。即将为您接入‘静态资料库’，开放权限：基础历史文献（低交互模式）。祝您阅览愉快。】

眼前的舱壁亮起，变幻成一个巨大的、极其逼真的虚拟屏幕。呈现出来的界面古朴而简洁，像是一本巨大的、摊开的皮革封面书籍，书页是发光的电子屏。左侧是分类目录，字体是一种他从未见过却莫名能理解的方块字。

【泛文明史概览】、【技术演进年表】、【地理变迁图志】、【文化艺术汇编】……

谢影的心跳微微加速。他压抑住激动，用意识操控着光标——他发现不需要手动，只需要集中意念就能进行简单操作——首先点开了【泛文明史概览】。

书页翻转，呈现出一篇篇编年史般的摘要。

他快速浏览着。

内容看起来很正常，描述了一个幅员辽阔的文明如何从蒙昧走向繁荣，历经王朝更迭、技术革命，最终建立起一个庞大而先进的星际社会……一切都符合一个标准科幻背景的设定。

太标准了，标准得像教科书里的范例，完美无瑕，却缺乏真正历史应有的毛刺感、矛盾性和那些无法用逻辑解释的偶然。

他眉头微皱，尝试点开更具体的事件，比如某次著名的“资源战争”或者“第一次超光速航行实验细节”。

【权限不足。详细资料需要更高访问等级。】

几乎每一个他想深入的关键节点，都跳出了同样的提示。

他不死心，退出概览，进入了【地理变迁图志】。

巨大的星际图景展开，繁星点点，标注着各种星域、航道、重要殖民星球。他尝试放大他现在所在的这个“安全休眠中心”可能位于的区域。

地图细节瞬间变得模糊，只剩下粗略的轮廓和标注着【高度管制区】、【信息受限】的灰色区块。

他又尝试搜索“彼岸计划”、“测试员”、“沉浸式体验”等关键词。

【未找到相关匹配项。或您的权限不足。】

果然。所有敏感信息都被严格封锁。他能看到的，只是对方想让他看到的，那个被精心修饰过的、毫无破绽的“官方版本”历史。

一股 frustration 涌上心头，但他强行压了下去。

不能急。

他换了一种方式。不再试图触碰核心，而是开始漫无目的地、大量地、快速地浏览那些被允许开放的基础信息。从古代农作物的培育到早期航天器的设计图，从某种已灭绝鸟类的羽毛颜色到一首流传甚广的民间歌谣的十七种方言版本……

他像一块贪婪的海绵，疯狂吸收着所有看似无用的碎片信息，不管它们多么枯燥、琐碎。

同时，在他意识的最深处，那篇《蛰龙法》再次被无声地运转起来。这一次，不是用来收敛气息，也不是用来干扰系统，而是用来……极致地提升他的记忆、理解、以及在大脑深处进行高速交叉比对和信息处理的能力！

这功法在武侠世界是内息运转法门，但它的核心精髓，那种高度凝练、洞悉本质、化繁为简的“意”，似乎超越了一般武学的范畴。在此刻，被他以一种近乎本能的方式，运用到了信息处理上！

他的瞳孔深处，倒映着疯狂滚动的数据流，肉眼几乎无法看清。若是有人能窥视他的大脑，便会发现那里的神经活动剧烈到了恐怖的程度，无数信息被捕捉、拆解、重组、关联……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系统似乎对他的行为感到满意——一个安分守己、用枯燥资料打发时间的测试员，总比一个老是惹出乱子的要好。监控的力度，在感知层面，似乎减弱了那么一丝。

就是现在！

谢影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地理变迁图志】中，一份关于某个偏远星系边缘、一颗不起眼的农业星球“格利泽581c”的早期殖民报告上。报告很简短，提到了该星球一种特有的、富含叶绿素的苔藓类植物，其光谱反射特性在标准记录中有一个微不足道的、被标注为“仪器误差”的异常值。

几乎同时，在他刚刚快速掠过的【文化艺术汇编】的某个角落，一首来自某个早已同化消失的少数民族的古老祭祀歌谣里，提到了一个发音古怪的词组，形容他们神话中“大地初开时闪烁的瑕疵之光”。

而在【技术演进年表】的附录里，一份关于早期光谱分析仪技术局限性的说明文件中，恰好提到了某种特定环境下的校准偏差模型，其数学表达式的某个参数，与歌谣里那个词组的某种密码学转换后的数值，存在惊人的隐性关联！

这些信息碎片，分散在不同的分类里，来自截然不同的领域，看似毫无关联，甚至本身都被标注为“误差”、“神话”、“技术缺陷”。

但在《蛰龙法》加持下的、超负荷运转的大脑中，它们被瞬间捕捉、串联、放大！

一个被精心掩盖的线索浮出水面！

那个“仪器误差”、那个“瑕疵之光”、那个“校准偏差”……指向的不是错误，而是一个被系统从正式历史记录中刻意抹除、却又因为某种原因无法彻底擦干净所有痕迹的……真实存在过的“异常事件”！

这个“异常事件”的发生地，很可能就在那颗不起眼的农业星球，或者其周边区域！而时间，大致可以锁定在早期殖民时代！

谢影的心脏狂跳起来，几乎要撞破胸腔。

他找到了！

一个历史的裂缝！一个系统数据库里的“幽灵”！

他死死记住那颗星球的名字、那个大致的时间段、以及所有关联信息的特征。

就在这时——

【警告：检测到异常神经活动模式。大脑功耗急剧升高。超出休闲阅览标准模式阈值。】系统的警报声突然响起，比以往多了一丝急促，【请立即停止当前活动，说明情况。】

被发现了！

谢影猛地切断了自己的深度思考状态，《蛰龙法》的意念瞬间收敛到极致，装作被吓了一跳的样子，语气带着被打断的不悦和茫然：“什么？我只是看得有点入神……这些古代飞船的设计图太精妙了，忍不住在脑子里模拟了一下结构。这也不行吗？”

他巧妙地将异常神经活动归结为“技术宅”式的沉迷。

系统沉默了。似乎在分析他话语的真实性，扫描他的生理指标。

谢影努力让心跳放缓，呼吸平稳，表现出一种无辜和被冒犯的情绪。

几秒钟后，系统的声音恢复平静，但谢影能感觉到，那看似平静的海面下，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审视。

【理解。但请您注意劳逸结合。高强度脑力活动不利于意识稳定。建议您暂停阅览，进行肢体放松活动。】

虚拟屏幕瞬间暗了下去，缩回舱壁。

【为您安排舒缓性的肢体拉伸引导。】

不容置疑的语气。

谢影没有反抗，顺从地跟着引导光标的指示，活动着手脚。他知道，他刚刚已经在悬崖边上走了一遭，并且成功地窃取到了一块至关重要的碎片。

格利泽581c……

他闭上眼睛，将这个坐标牢牢刻印在记忆的最深处。

下一次，无论系统将他投入哪个“世界”，他都有了一个明确的目标——

不是生存，不是探索，而是去寻找，去验证。

寻找那个被抹去的“异常”，验证这个“彼岸”之外的……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