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绡攥着那枚背面多了一枚篆字“墨”的铜钱,蹲在门槛上反复端详。铜绿斑驳,篆文却清晰,像一条蜿蜒的溪流,把他从睡意里一点点拖出来。
灶屋里,药罐咕噜,母亲昨夜服了川贝,咳声稍歇;林穗趴在门边,拿草茎逗一只蚂蚁,小声问:“哥,这钱能买纸吗?”
林绡没答。他把铜钱对着曦光举高,忽然眼前一花——
铜面浮现出一行极淡的字迹,像是被水洇开的墨迹:
【永乐通宝·背铸“墨”字,存世量不足十枚,市价——】
后面的数字倏地跳成“二十两”。
他猛地合拢掌心,心跳如鼓。再张开,字迹已消失,只剩铜绿。
“眼花?”他喃喃。可掌心里那股冰凉的触感还在提醒他——这不是幻觉。
辰时,城隍庙后。
昨夜刀疤男人早已不见,石阶上却整整齐齐摆着一刀宣纸、一锭徽墨、一支狼毫,压纸的是一块巴掌大的青石,石上同样刻着小篆“墨”。
林绡四顾无人,把纸墨揣进怀里,青石却嗡地一震,像磁石吸住了他的指尖。
刹那间,耳内响起清脆“叮”声,仿佛系统提示:
【错题本外挂绑定中……】
【当前权限:初级检索、初级纠错、初级估值。】
一行行半透明文字浮在半空,像浮动的弹幕,把周围晨雾都染成淡蓝色:
——【徽墨·方于鲁制,市场估值:三两七钱。】
——【宣纸·泾县小岭青檀皮,薄如蝉翼,可书一千二百字。】
林绡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后退,脚后跟踢到一块残碑。
碑面斑驳,刻着“万历三十七年重修”字样,可在他眼里,却浮现出另一行红色小字:
【碑文缺笔,“重”字少一横,系匠役偷工,可补证。】
红色箭头直指缺横之处,像老师批改考卷。
他伸手摸向缺口,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石面,所有弹幕倏地收拢,化作一本薄薄册子的虚影,悬在面前——封面竖写三个篆字:错题本。
册子自动翻开第一页,白纸黑字,赫然是他昨夜在油灯下默写的《大学章句》里的一行:
“此谓知本,此谓知之至也。”
旁边却跳出一枚红叉,旁边批注:
【“至”字误写为“致”,扣一分。】
林绡怔住,随即苦笑:原来这“外挂”不只识古,还能挑错。
他把青石揣进怀里,纸墨背在肩上,一路小跑回家。
巷口,卖豆腐的老汉正与人争执斤两。
林绡脚步一顿,眼前弹幕刷出:
【豆腐水分超标,应扣二两。】
他脱口而出:“王伯,你这豆腐多掺了水,按规矩得扣斤两。”
王伯老脸一红,围观众人哄笑,纷纷要求按“扣水价”买豆腐。
林绡却盯着老汉找零的铜钱——其中一枚,背面同样隐隐有“墨”字纹路。
他心跳更快:也许,这“错题本”不仅能纠错,还能“找钱”。
午后,阳光从破瓦缝里漏进来,照得尘粒发亮。
林绡把宣纸裁成八份,用井水研墨,笔尖蘸饱,在纸上写下第一行字:
“永乐通宝背墨字存世量考”。
笔走龙蛇,弹幕安静如深夜,却在最后一笔落下时,倏地浮现:
【考据可售,估价:五两。】
五两!足够母亲半年的药钱。
他压住激动,继续写:
“河工徭役漏洞刍议——以鱼鳞图册缺口为例”。
笔尖一顿,弹幕狂刷:
【数据缺漏:需补天启二年黄册底账。】
【补全后,可呈县衙,换工食银十两。】
十两!
林绡的呼吸乱了。
他把两张纸吹干,折成小册,揣进怀里,飞奔去县学。
教谕宋先生正为历年科考墨卷头痛,案头堆满虫蛀的册子。
林绡深吸一口气:“学生可代先生整理,三日之内,补缺讹字,并写清摘要。”
宋教谕挑眉:“你?黄口小儿,敢夸此海口?”
林绡把怀里小册递上。
宋先生半信半疑地翻开,越看眼睛越亮,最后重重一拍桌子:
“若真能补齐,老夫免你三月束脩,再赠纸墨!”
林绡躬身退出时,眼前弹幕飘过一行金色小字:
【任务开启:修补墨卷一百页,奖励——初级检索升级为中级。】
他攥紧拳,掌心那枚“墨”字铜钱发烫,像一颗偷偷点燃的炭。
夜里,林家灶屋第一次飘出油香。
林绡用宋教谕预支的两百文买了半罐猪油、二斤糙米。
锅里米粒翻滚,油星噼啪,母亲倚在门边,咳声里夹着笑:“咱家灶王爷,三年没闻过油味了。”
林穗把筷子当鼓槌,敲着碗边唱走调的童谣。
林衡扛货回来,手里多了一包药渣:“东家赏的,说再扛三天,给双倍工钱。”
一家四口围坐在昏黄的油灯下,影子被拉得老长,像四条相依的藤蔓。
林绡把铜钱排在桌上,三枚普通的,一枚带“墨”。
“明日我去城隍庙摆个摊,给人写字、看账,一天挣的,够咱吃半月。”
他不敢说“外挂”,怕吓着家人,只说是“先生教的法子”。
母亲用袖口擦泪:“我儿识字,就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灯芯“啪”地爆了个灯花,似回应。
林绡低头,眼底映着那枚“墨”字铜钱,仿佛看见一条细细的星火,正沿着铜绿蜿蜒,一路点到他心底最暗的角落。
子时,灯火已灭。
林绡躺在草席上,把“墨”字铜钱贴在胸口。
半梦半醒间,他听见极轻的“咔哒”一声——像机括咬合。
铜钱在他掌心翻转,背面的“墨”字竟缓缓裂开一道细缝,露出底下另一层更小的篆文:
“墨门令·壹”。
缝隙里透出幽蓝的微光,照出他惊愕的瞳孔。
光中,隐约浮现一张女子的剪影,青衣高髻,指尖托着一盏莲花灯。
她开口,声音遥远却清晰:
“持令者,三日之内,须往城南铁佛寺,取第二枚‘墨’字令。逾期,令碎人亡。”
剪影消散,铜钱“啪”地合拢,恢复如初。
林绡猛地坐起,冷汗浸透中衣。
窗外,残月如钩,风掠过破瓦,发出细微的哨音。
他把铜钱攥得生疼,心跳声大得像鼓——
三日,城南,铁佛寺。
等待他的,是更大的机缘,还是更深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