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溽暑,县学藏书楼却阴冷得像一口井。
宋教谕抱着两捆发黑的卷子,脚步踉跄:“再理不出头绪,明日府学来人,便要摘我顶戴!”
林绡被差来搬书,指尖一碰卷宗,霉斑簌簌而落,似枯叶。
更糟的是家里——母亲药罐见底,米缸见底,连灯油也只够半寸。
宋教谕叹气:“你若助我脱困,一月食宿我包,另赠纸墨。”
林绡心里“咚”地一声:机会来了,可破卷如乱麻,从何下手?
他蹲在地上,随手展开一卷嘉靖年间的《四书》墨卷。
眼前倏地弹出半透明界面:
【错题扫描中……】
【发现高频错误:破题重复率41%,策论空泛率63%,错字率9.2%】
一行行红字像批改老师的朱砂笔,把历年通病标得清清楚楚。
林绡呼吸发紧——这不就是现代“错题本”的翻版吗?
他立刻向宋教谕要了间空房、两张长案、一把剪刀、一罐浆糊。
先把所有卷子按年号、科次、题目裁成单页;再按“错题标签”分拣:
· 离题偏题——钉左边;
· 字句讹脱——钉右边;
· 违式犯讳——单独放一叠。
宋教谕看得发愣:“小郎君,你这是在缝补丁?”
林绡笑而不答,只把剪刀当鼠标,浆糊当快捷键,一页一页“剪切—粘贴—重排”。
第一天夜里,他整理出第一份“错误热力图”。
卷宗墙上,红绳交错,像蛛网。
宋教谕指着最粗的红绳:“此处考生十之八九误用‘格物’典,何也?”
林绡脑中自动检索《四库全书总目提要·经部·礼记类》:
“《大学》‘格物’条,永乐后改注,与嘉靖新义相左,士子不察,遂谬。”
他提笔在空白册页上誊清正确注疏,再把新义旧义并列,附一行小字:
“考官好恶,一目了然。”
第二天夜里,他“跑数据”发现策论空泛的根因:
历年考题连续三年以“漕运”命题,而县学生员从未见过漕河图。
于是他翻出《四库》史部地理类提要,借提要内容手绘“漕渠八弊”示意图:
· 闸口淤塞
· 耗羡过重
· 旗丁侵欺
图解一出,宋教谕如获至宝:“有此一页,胜读十年书!”
第三夜,林绡用“错题本”的检索功能,把所有犯讳字列成清单:
“玄”“胤”“弘”皆触雍正、乾隆庙讳,暗中替换成“元”“允”“宏”。
又在卷尾编了《避忌字小引》,三百字,朗朗上口。
宋教谕试背一遍,抚掌大笑:“府学若再挑刺,老夫便拿此册拍他脸上!”
天亮时分,最后一张标签贴上,卷宗墙焕然一新。
宋教谕亲自捧来食盒:白米饭、酱烧豆腐、一条清蒸鲈鱼。
林绡三个月未见荤腥,筷子几乎拿不稳。
宋先生又推来一只小木匣:“松烟墨二锭、宣纸一刀,权作谢仪。”
林绡推辞不得,只得收下。
当天午后,府学督学果然驾到。
他随手抽卷,原本皱眉,越看眉越展;又抽一卷,嘴角竟带笑。
督学临走,拍了拍宋教谕肩膀:“老宋,你从哪儿挖来这童子?条理分明,胜过幕宾啊!”
宋教谕捻须不语,只远远冲林绡竖了个大拇指。
傍晚,县学门房老苍头送来钥匙:“东厢耳房归你住,三餐随先生同吃。”
林绡抱着新被褥站在门口,看落日把瓦檐镀成金色,心里第一次涌起踏实感:
母亲的药有了着落,兄长也可以歇息,妹妹能吃上热粥——
这一切,竟是从一堆“错题”里刨出的生路。
夜里,他独自在耳房整理剩余残页。
灯芯忽爆,火光骤亮,照见最后一册卷尾的空白处渗出一点暗红。
他用指甲刮了刮,竟是一枚极小的指印,像被尖针刺破指尖按上去的。
与此同时,错题本界面闪过一行他从未见过的金色提示:
【隐藏任务触发:嘉靖三十五年戊午科场泄密案,卷尾血印为证。】
【线索1/7:血印主人,姓柳。】
柳?柳文翰的家族?
林绡抬头,窗外树影摇晃,仿佛无数手指在纸上摩挲。
灯火再次爆响,这一次,连耳房的门闩也轻轻“咔哒”一声。
有人,或者有什么东西,正站在门外。
林绡屏住呼吸,指尖的血印与门外的黑暗无声对峙——
下一页,他不知道自己会翻到答案,还是翻到更深的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