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河冰面,已成血肉磨盘。
浮桥入口的北岸滩头,早已是人间炼狱。
先前梁军前锋亡命冲击造成的混乱,被晋军军官用刀锋和鲜血强行压制下去。
浮桥上,后续渡河的联军士兵,依旧在拥挤中缓慢移动,不时有人失足滑倒,惨叫着跌落冰冷的河水。
一支梁军精锐,悄然从主战场的侧翼分离出来。
这支约五百人的步卒,是王景仁从汴梁禁军残部和魏博军中拼凑出的敢死队。
目标明确——浮桥!
“夺桥!杀过河去!断了晋狗的后路!”
领头的一名汴梁校尉,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的刀疤,嘶哑地咆哮着。
他显然经验丰富,没有盲目冲击北岸滩头拥挤的联军防线,而是狡猾地沿着冰面边缘,利用混乱和尸体作为掩护,直扑浮桥南端入口。
“不好!梁狗冲浮桥来了——!”北岸矮垒上,一名晋军瞭望兵,发出警报。
但为时已晚!
“杀——!”
刀疤校尉一声厉吼,五百梁军精锐猛然加速,嚎叫着扑向浮桥南端。
守卫浮桥南端入口的,正是义武节度使王处直麾下的一队士兵。
他们本就惊魂未定,骤然面对这支杀气腾腾扑来的梁军敢死队,顿时魂飞魄散。
“顶……顶住!”
义武军的队正,勉强挺起长枪,他身后的士兵却早已腿软。
“妈呀!快跑!”
“挡不住了!让开!”
义武军士兵彻底崩溃,丢下兵器,转身就朝着浮桥上拥挤的人群亡命挤去,试图逃往相对安全的北岸。
“别挤!别挤啊!”
“滚开!让老子过去!”
“梁狗上桥了——!”
浮桥上,乱成了一锅粥。
有人被挤得掉下桥去,在冰冷的河水中扑腾。
有人被推倒在地,无数只脚从身上踩过。
更多的人只是本能地尖叫着,推搡着,朝着北岸的方向死命拥挤,将狭窄的浮桥堵得水泄不通。
刀疤校尉和他率领的五百梁军敢死队,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就轻易冲上了浮桥南端。
“哈哈哈!杀!杀光他们!夺桥!”
刀疤校尉狂笑着,手中环首刀狠狠劈向一个正在拼命往前挤的成德士兵。
刀锋入肉,鲜血狂飙!
屠杀,开始了!
梁军敢死队,在狭窄拥挤的浮桥上,肆意砍杀。
长矛从背后捅穿毫无防备的身体,战刀劈开脆弱的脖颈,盾牌将挡路的士兵撞下冰冷的河水。
成德、义武的士兵,在屠刀下成片倒下,鲜血顺着桥板的缝隙汩汩流淌,滴落在冰封的河面上,染红了大片冰面。
“完了…浮桥完了……”
北岸土台上,王处直看着自己麾下士兵被无情屠戮,浮桥即将易手,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
一旦浮桥被梁军控制,不仅后续部队无法渡河,连北岸部分联军都可能被切断后路!
“顶上去!快顶上去!夺回桥头!”王镕急得跳脚,对着身边几个成德将领嘶吼。
成德军早已吓破了胆,谁敢去填那血肉磨盘?
千钧一发!
浮桥危在旦夕!
整个联军北岸防线的心脏,即将被这柄毒刃刺穿!
就在这绝望的时刻。
“晋军——!”
“长枪,列阵——!”
一声炸雷般的咆哮,从北岸滩头混乱的边缘炸响。
一支约两百人的步兵方阵,踏着整齐而沉重的步伐,从滩头侧翼一处晋军阵地中分离出来。
朝着浮桥北端入口方向,坚定而迅猛地压了过来。
当先一员大将,手中擎着一杆比寻常长枪更长更粗的巨型步槊,槊尖寒芒吞吐。
正是晋军中有名的猛将,以悍勇和治军严苛著称的李建及。
他身后的两百士兵,清一色晋军装束,身材魁梧,神情冷硬如铁。
人人身披厚重的札甲,手持丈八长的精铁长枪,枪杆粗如儿臂。
他们行进间步伐沉稳,动作整齐划一,长枪斜指前方,枪尖组成一片森然刺骨的钢铁荆棘林。
“是李建及将军!是晋军的‘横冲都’!”
滩头上,有晋军老卒认出了这支精锐,发出惊喜的呼喊。
李建及目光如电,直接锁定了浮桥北端入口处的梁军敢死队,尤其是那个狂笑的刀疤校尉。
“目标——浮桥南端!锋矢阵!碾碎他们——!”
“喝——!”两百名晋军重甲长枪兵齐声怒吼,声震四野。
整个方阵,由行进转为冲击。
前排士兵放平长枪,后排紧随,形成一个锐利无匹的三角锋矢。
咚咚!
沉重的铁靴踏在冻硬的泥地上,发出沉闷而整齐的战鼓声。
“拦住他们!快拦住他们!”
刀疤校尉脸上的狂笑,化作惊骇,急忙命令身边的几十名梁兵调转矛头,试图阻挡这钢铁洪流。
晚了!
噗嗤——
咔嚓!
挡在锋矢正前方两名试图举矛的梁兵,直接被密集如林的丈八长枪捅成了筛子。
巨大的冲击力,将他们撞得倒飞出去,砸进后面混乱的人群。
晋军士兵脚步毫不停留,沉重的铁靴踏过尸体,踏过血泊,踏碎一切阻碍。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浮桥入口!
刀疤校尉和他身边几十名梁军精锐,成了直面这钢铁锋矢的第一块顽石。
“举盾!顶住!”
刀疤校尉厉声嘶吼,将蒙皮圆盾死死顶在身前,手中环首刀蓄势待发。
轰——
晋军前排的长枪兵,手中丈八长枪带着无匹的冲击力,狠狠撞上了梁军仓促举起的盾牌。
咔嚓!
噗嗤——
前排的梁兵,俨如被狂奔的犀牛撞中。
盾牌破碎,手臂骨折,胸膛塌陷,惨叫着口喷鲜血向后倒飞。
李建及更是一马当先,手中那杆沉重的步槊,毒龙出海。
一个突刺!
快!准!狠!
“呃……”刀疤校尉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自己胸口那巨大的血洞,又抬头看向李建及那张冰冷如铁的脸。
李建及手腕一拧,步槊猛地抽出,刀疤校尉软软地瘫倒在血泊之中,气绝身亡!
“校尉死了!”
“魔鬼!他们是魔鬼!”
“顶住!不许退!”
“顶你娘!”旁边一名士兵丢下兵器,转身就往浮桥上拥挤的人群里钻,“快跑啊——!”
兵败如山倒!
刚刚还凶焰滔天的梁军敢死队,瞬间崩溃。
士兵们哭爹喊娘,丢盔弃甲,拼命地想要挤上浮桥逃命,或者跳入冰冷的河水,只想远离这片恐怖的杀戮场。
李建及眼神冰冷,步槊向前一指,“清剿残敌!夺回桥头!敢踏过此线者——杀无赦!”
“诺!”
晋军重甲长枪兵,轰然应命,锋矢阵型顷刻散开,化作数个小型的绞杀阵。
长枪如林,稳步推进。
每一枪刺出,必带起一蓬血雨!
每一脚落下,都踏在敌人的尸体和哀嚎之上!
梁军敢死队的尸体,堆积在桥头,堵塞了通道,晋军牢牢扼守住了这至关重要的咽喉。
北岸土台上,王处直长长舒了一口气,后背已被冷汗浸透。
王镕更是激动得嘴唇哆嗦:“猛将!真乃绝世猛将!有此人在,浮桥无忧矣!”
混乱的浮桥渡口,在铁血镇压下终于恢复了基本的秩序。
后续的联军部队,开始有序地通过浮桥,踏上北岸,汇入正在加速成型的庞大防御阵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