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我现在就打电话给陈局长，请公安局的法医过来重新勘验吗？”
“看看这炉子前面等着烧的，到底是谁？”
“别！别打！”李股长彻底慌了神，双手乱摇，差点要跪下来。
“孙同志！误会！绝对是误会！您…您听我解释…可能…可能是下面的人操作失误…对！操作失误！”
“把…把另一位预约火化的逝者提前推过来了…我…我立刻让他们停下！立刻纠正！”
他朝着那个呆立在炉口、不知所措的火化工嘶声喊道：“停下！先停下！搞错了！”
那火化工，茫然地停下了操作。
小孙胸膛剧烈起伏，强压下立刻打电话的冲动。
他知道，现在撕破脸，只会让他们狗急跳墙，彻底销毁证据。
“眼睛擦亮！心细点！特别是单据！”陈默的叮嘱在耳边回响，他的大脑飞速运转。
尸体被调包，这是惊天黑幕。
调包的目的是什么，仅仅是为了掩盖可能的成本猫腻，还是有更可怕的隐情？
无论是什么，他们既然敢调包尸体，就必然在手续上做了配套的手脚，否则无法闭环！
火化是需要凭据的！
最关键的凭据就是，公安出具的死亡证明和销户通知。
“好。”小孙深吸一口气，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
“李股长，你说操作失误，我可以暂时相信。现在，立刻，把这位逝者送回他该待的地方。”
“然后，把Ｃ区１７号柜里那位无名逝者所有的手续，公安局的死亡证明原件、法医中心移交单、以及你们殡仪馆据此开具的火化通知单、费用结算单，全部拿来！”
“现在！立刻！我要核对！如果手续齐全，程序合规，我可以当作一场误会。如果……”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未尽的威胁，比任何话语都更有力。
李股长连声道：“好！好！我这就去拿！这就去！手续肯定齐全！绝对合规！您稍等！稍等！”
然后连滚爬爬地冲出了火化车间，背影仓惶失措。
小孙站在原地，冰冷的目光扫过这间充斥着死亡和谎言的车間。
每一秒的等待，都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他紧紧攥着手机，手心里全是冷汗。
李能绝不是去取手续，而是去请示，去掩盖，去制造新的“手续”！
大约十几分钟后，李股长回来了。
脚步略显虚浮，脸上重新堆起了那种职业化的的笑容，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文件袋。
“孙同志，手续都在这儿了。您看，齐全着呢！”他将文件袋递给小孙，手指微微颤抖。
小孙接过文件袋，入手冰凉。
他走到车间门口光线稍亮的地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取出里面的文件。
最上面是法医中心的尸体移交单，这个他见过原件，编号、信息与他之前核对的一致。
下面是殡仪馆自制的火化申请单、费用结算单（费用栏是空白，因为无人支付）。
最后，是两份关键文件：
一份是县公安局出具的《死亡证明》复印件。
一份是县公安局出具的《关于对无名尸体予以火化的通知》复印件。
小孙的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是复印件？
原件呢？！
他强压着疑问，目光首先锁定在那份《死亡证明》复印件上。
证明格式规范，内容打印清晰：死者情况描述（与通报一致），死亡原因（排除他杀，器官衰竭），发现地点、时间，法医签字，公安局公章一应俱全。
看起来，无懈可击。
但是，小孙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的目光死死盯在证明右上角，那里有一个机打的唯一的存根编号。
公亡证字［２０２３］第０４７９号。
这个编号…不对！
他清晰地记得，在公安局法医中心办理移交手续时。
出于谨慎，他不仅核对了证明内容，还特意记下了那份真正的《死亡证明》原件的存根编号。
因为那个编号的尾数很特别，是“０４８３”！
他当时还心里默念了一下，觉得这个数字有点巧。
是“０４８３”，不是“０４７９”。
差了两个数字。
年份相同，顺序号却完全不同！
他的手，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伪造！
他们竟然敢伪造公安的死亡证明。
用一份编号不同的复印件，替换了原件。
他们想用这份假的证明，来火化那具被调包的，或者根本已经不存在的尸体。
以达到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为了确认，他拿起那份《关于对无名尸体予以火化的通知》复印件。
这份通知，通常与死亡证明配套出具，上面也会引用死亡证明的编号。
果然！
通知正文里，明确写着：“…根据我局出具的《死亡证明》（公亡证字［２０２３］第０４７９号）…”
铁证如山。
编号对不上！
这份存档的死亡证明复印件，是伪造的。
或者，是从另一份无关的死亡证明上篡改、替换过来的。
真正的编号为“０４８３”的死亡证明原件，去了哪里？
它本该对应着桥洞下那个流浪汉的尸体。
现在，尸体不见了，真的证明也不见了。
他们想用一份假的证明，来掩盖这一切。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违规操作，这是赤裸裸的猖狂到极点的犯罪。
伪造国家机关公文，他们到底想掩盖什么？
那具消失的无名尸体背后，到底隐藏着怎样可怕的秘密？
这仅仅是冰山一角，还是整个殡仪馆处理无名尸体的流程，都充斥着这种黑暗的勾当？
小孙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狠狠刺向脸色惨白、冷汗涔涔的李股长。
他举起那份伪造的复印件，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和冰冷的杀意而变得异常平静。
却带着千钧之力，每一个字都像子弹射向对方：
“李股长。”
“解释一下。”
“公安局法医中心交给我的、由我亲眼看着放进移交文件袋的死亡证明原件，编号尾数是‘０４８３’。”
“你们殡仪馆存档的这份复印件，编号为什么是‘０４７９’？”
“真的那份，去了哪里？”
“这假的，又是谁做的？”
“你们想用这份假证明，烧了谁？！”
“或者…你们想烧掉的，到底是什么见不得光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