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厅的空气里还残留着上一章信号接通时的低频嗡鸣，但那股紧绷的启动感已悄然退去。全息沙盘边缘的光晕微微收缩，十组节点的绿色信号灯稳定闪烁，像十颗埋入地底的心跳。秦烈站在终端前，指尖划过调度界面，将“先锋部署”状态从“待命”拖入“执行准备”。这一动作没有伴随任何宣告，却让整个房间的呼吸节奏为之一沉。
他转身，目光扫过围站在战术台边的几人。
“现在开始分配任务。”他的声音不高，却穿透了仪器运行的底噪，“不是推演，是实操。每一环出错，都可能让节点暴露，或者让林雪的信号被反向捕获。”
张峰正低头检查运输箱的密封条，闻言抬起头，额前一缕汗湿的发丝黏在皮肤上。他没说话，只是将手中的防磁箱轻轻合拢，发出一声沉闷的“咔”。陈浩坐在数据终端旁，手指悬在键盘上方，像是在等待某个不可见的节拍。李薇站在医疗监控屏侧，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注射器外包装的边缘。周敏则已打开记录板，笔尖悬在纸面，只等第一个指令落下。
秦烈走到战术板前，调出人员配置图。
“张峰，你负责十组节点的物理运输与现场替换。第一梯队五组，由B-7通道北段进入三号井口，第二梯队由C-9废弃排水管潜入东南节点区。路线避开主电磁扫描带，每三十米设一次信号掩蔽点。”他顿了顿，“运输箱夹层已嵌入折叠储能单元，可在断电状态下维持节点72小时待机。你有三小时窗口完成部署。”
张峰点头，迅速在平板上调出路径模拟图。他的手指在几处拐角停留片刻，随即标注出三个备用撤离点。“B-7的通风井有旧监控残骸，可以用来伪装电磁反射。C-9的管道内壁腐蚀严重，信号畸变率高，适合做‘自然干扰源’。”他抬头，“但如果敌方AI升级了环境建模算法，这些‘噪音’反而会暴露人为痕迹。”
“所以你带的是‘可销毁’模块。”秦烈接道，“一旦触发远程侦测，销毁指令由陈浩直接下发，不留残余信号。”
陈浩的手指终于落下，敲入一组加密权限码。“我已经把销毁协议嵌入节点固件底层，触发后会模拟电池短路爆炸，残留物与普通废弃电子垃圾一致。”他抬眼，“但销毁的同时，我们也失去了那条信号链。五组节点，不是小数目。”
“我们不是在保全设备。”秦烈的声音冷了下来，“是在保全林雪的伪装节奏。一旦某条链路被逆向追踪，她的信号模式就可能被标记。到那时，她不再是诱饵，而是活体坐标。”
李薇的手指微微收紧。她看向林雪，后者正站在终端旁，指尖轻触颈侧的微型接收器。那枚设备外壳的凹槽在灯光下泛着微弱的金属光泽，像是某种隐秘的印记。
“她的神经负荷呢？”李薇终于开口，“上一次校验时，0.15秒的微颤已经超出安全阈值。如果信号诱导持续超过两小时，共振累积可能引发不可逆的神经绑定。”
“所以我重新划定了资源配额。”秦烈调出分配表，三栏数据在屏幕上展开，“张峰掌控物理节点运输与应急替换，陈浩负责远程信号调度与销毁权限，你，李薇，主导实时生命体征监控，每五分钟同步一次脑波与肌电数据。三线闭环，任何一环异常，立即降频。”
周敏的笔尖在记录板上滑动，忽然一顿。她抬头：“资源倾斜太明显了。林雪的防护等级高于基地主防御系统，如果敌方突袭，我们可能无法及时响应。”
“她就是防御系统。”秦烈没有看她，“‘伪01’信号一旦被激活，敌方主控会优先响应高匹配源。林雪的存在，就是在替整个基地承受第一波冲击。她的安全，就是我们的安全。”
战术板侧栏，秦烈的指尖在备注区快速输入一行代码。屏幕角落，一行极小的字一闪而过：备用中继者：Z-7。张峰的目光扫过那里，眉头微不可察地一动，但没出声。
会议结束的信号灯亮起，团队成员陆续离开。张峰拎起两个防磁运输箱，走向地下工坊。箱体表面覆盖着仿锈蚀涂层，摸上去粗糙如砂砾，与B-12区地下管网的金属壁几乎同色。他将箱子放在操作台上，掀开盖板，开始进行最终分装。
五组先锋节点整齐排列，外壳上的伪装涂层尚未固化。张峰从工具架取来喷枪，调至最低雾化档，将特制的氧化还原剂均匀喷涂在表面。涂层在接触空气的瞬间开始缓慢变色，从灰白转为深褐，再渗出几道锈红色的纹路，宛如自然腐蚀多年。
“隐蔽性够了。”他低声自语，“但能源冗余不够。”
两个备用电池模块无法同时装入箱内。他盯着空间终端弹出的蓝图——那是“科技芯片融合系统”刚生成的“折叠储能单元”方案。他迅速拆解模块，将内部电极层压缩重组，最终将两组电池压成掌心大小的银色薄片，嵌入运输箱夹层的预留槽中。
陈浩走进工坊时，正看到他用激光焊枪封合夹层。
“双轨运输？”陈浩问。
“对。”张峰点头，“第一箱走B-7，含先锋节点和涂层原料；第二箱走C-9，带后五组和销毁触发器。分开发，降低被一锅端的风险。”
陈浩没说话，走到第二箱旁，蹲下身，从工具包里取出一片极薄的金属片。他将其贴在箱底内侧，用绝缘胶固定。金属片表面没有任何标识，但内部蚀刻着一段微型反射阵列——能将特定频段的扫描波扭曲成地下水流的自然回声。
“如果他们扫描运输路径……”他低声说，“至少不会立刻发现这是‘干净’的设备。”
张峰看了他一眼，没问那片金属的来源。他知道陈浩从不无故加装东西。
林雪站在中继舱内，终端接入主控系统的最后一道校验正在进行。李薇站在她身后，手持注射器，将一滴透明液体注入她颈侧神经接口周围的皮下组织。那是“生物电谐频剂”，能中和军方残留接口与新型隔离芯片之间的频率冲突。
“可能会有点刺。”李薇说。
林雪没回应。她的目光落在舱壁的信号波形图上，那是一条缓慢起伏的曲线，与她的呼吸节奏同步。但就在波形达到峰值的瞬间，她的眼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你看见什么了？”李薇问。
“不是看见。”林雪的声音很轻，“是听见。”
“听见？”
“它们在叫。”林雪闭上眼，“很低，像是从地底传来的……回声。”
李薇的手停在半空。监测屏上，脑波图并未显示异常，但耳蜗电位曲线出现了一段0.2秒的尖峰，频率恰好与“伪01”信号的基频重合。
她迅速调出空间系统提供的“动态补偿协议”，将林雪的生物信号通道优先级提升至最高级。一旦检测到非自主神经激活，系统将在0.01秒内强制降频。
“你不需要回应。”她低声说，“你只是存在。”
林雪睁开眼，手指在终端侧面轻轻一划。接收器启动，一道微弱的蓝光在凹槽处闪过。
秦烈站在控制台前，看着分配表上的最后一栏被填满。人员已就位，物资已封装，路径已确认。他调出空间终端，进入“科技芯片融合系统”的底层界面。
【隐藏协议】状态显示为“运行中”。
他输入最后一道指令：
【若林雪脑波出现六边形密钥完整激活模式，立即启动空间隔离，执行时间：0.01秒。】
确认框弹出。
他按下确认。
系统刷新，显示：【协议运行中】。
就在此时，林雪的声音从通讯频道传来，平静，却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震颤。
“我听见它们在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