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厅的灯光调至低亮模式，蓝灰色的冷光洒在战术台表面，映出几道尚未消散的全息残影。十组节点的信号依旧稳定闪烁，但那种机械跳动的节奏，此刻听来却像某种倒计时的滴答声。秦烈站在主控终端前，指尖悬停在“伪01”信号源的监控界面上，眉头微不可察地压低了一瞬。
就在三分钟前，林雪那句“我听见它们在叫”被系统完整记录，音频波形图上，一段0.3秒的异常频段被自动标红。那不是语言，也不是噪声，而是一种近乎生物共鸣的低频震颤，频率恰好与军方旧日“神经同步协议”的启动前奏一致。
他没有回头，声音直接穿透了静默：“陈浩。”
数据终端旁的人影动了一下。陈浩的手指已经搭在解密模块的启动键上，眼神死死盯着屏幕右下角不断跳动的加密包体积——2.7TB，压缩比超过98%，来源不明，传输路径被多重跳转抹除。
“截获时间是四十七分钟前，”陈浩语速平稳，却带着金属般的紧绷，“信号碎片来自B-12区东南方向，穿过了三段废弃地下管网，最后在一段军用应急频段上短暂浮现。我用了空间系统的隔离沙盒做初步剥离，发现它用了七层量子密钥嵌套，其中第四层……”他顿了顿，“是‘蚀智’病毒早期实验中的神经编码协议变体。”
秦烈终于转身。他的目光扫过终端上那串不断重组的密文结构，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冷光。他知道这个协议。前世，它曾被用于远程激活感染者脑内的潜伏信号，将人类变成无意识的信息中转站。
“继续解。”他下令，“算力调用权限升至S级，隔离沙盒独立供电，物理断网。”
“明白。”陈浩输入一串指令，空间终端的接口微微发烫。一道虚拟防火墙从底层升起，将解析进程彻底封入“科技芯片融合系统”的私有域中。屏幕中央，进度条开始缓慢爬升，每前进1%，都会弹出数十条被系统自动拦截的追踪探针。
与此同时，中继舱内，李薇正将第二剂生物电谐频剂注入林雪颈侧。针头拔出的瞬间，她注意到林雪的左手无名指轻轻抽动了一下，幅度极小，却与监控屏上刚出现的一段脉冲完全同步。
“频率匹配度91.7%。”李薇低声说，手指在平板上调出对比图谱，“这不是偶然共振。她的神经系统正在被动响应某种外部信号源。”
“关掉接收器。”秦烈的声音从通讯器传来。
林雪没动。她的双眼闭着，睫毛微微颤动，像是在倾听什么遥远的声音。直到李薇伸手去触碰终端关闭键，她才忽然开口：“别关。”
声音很轻，却让整个指挥厅的空气凝滞了一瞬。
“它们……不是冲我来的。”她睁开眼，目光落在波形图上那道被标红的低频段，“它们在找什么东西。一个坐标。一个……开关。”
秦烈盯着她，没有说话。三秒后，他对张峰说：“启动Z-7模拟源。”
张峰立刻调出备用中继程序。那是秦烈在空间系统中用“科技芯片融合系统”逆向生成的伪信号模型，外形与林雪的神经接口一致，但信号输出完全由算法驱动。他将其接入主链，短暂替换了林雪的真实输出。
五秒后，监控屏上，敌方主控节点的响应频率骤降43%。
“他们没反应。”陈浩盯着远程数据流，“信号诱导失效。对方只对‘活体源’感兴趣。”
秦烈眼神一沉。这意味着暗影势力不仅能识别“伪01”信号，还能精准区分它是来自人类神经，还是机器模拟。
“再试一次。”他下令，“这次让Z-7信号带上林雪的初始共振频段。”
张峰迅速调整参数。就在新信号发出的瞬间，陈浩的终端突然爆出一串警报。
“有回应！”他声音陡然拔高，“对方回传了一段加密脉冲，频率锁定在……”他猛地停住，瞳孔收缩，“和林雪刚才的脑波异常激活模式一致。”
秦烈一步跨到屏幕前。那是一段极短的波形图，呈六边形对称结构，边缘带有细微的锯齿状波动。他曾在空间系统的数据库中见过类似的图谱——那是“蚀智”病毒在集体感染者中形成神经网络时的标志性频率。
“他们在用她当信标。”秦烈声音冷得像冰，“不是监听，是反向定位。”
李薇立刻调高林雪的生理监控等级。她的脑波图上，原本平稳的α波正被一种低频震荡缓慢侵蚀，像是某种无形的潮水正在渗透神经堤坝。
“加大谐频剂剂量。”秦烈下令。
“已经到安全上限了。”李薇摇头，“再加可能引发神经休克。”
“那就切断外部信号输入。”秦烈转向陈浩，“把所有监听通道切换到被动模式，只收不发。”
陈浩正要执行，忽然手指一顿。他放大了解密日志的底层记录，发现那段六边形频率图谱在过去的三小时内重复出现了七次，每次都伴随着一个相同的附加码——“01-REBOOT”。
“他们在准备重启什么。”他低声说，“而且他们认为……01已经醒了。”
指挥厅陷入死寂。
秦烈缓缓闭眼。他知道“01”意味着什么。那是前世末世初期，军方最高机密项目“意识锚点计划”的代号。而林雪，正是该项目唯一通过初筛的测试者。她被感染，被隔离，被判定为失败品——可现在，她的神经反应、她的低语、她对信号的本能共鸣，全都指向一个恐怖的可能：她从未真正“关闭”，只是在等待被唤醒。
“张峰。”秦烈睁开眼，“检查所有运输箱的物理状态，尤其是C-9路线的那批。”
张峰立刻返回地下工坊。他打开第二运输箱，逐层检查内部结构。当手指触到夹层中的金属反射阵列时，他动作一滞。
边缘有烧蚀痕迹。不是高温熔融，而是一种高频能量穿透后留下的微观碳化。这种损伤，只有在强电磁脉冲近距离扫过时才会产生。
他调出空间终端的材质分析模块，将扫描光斑对准那片金属。系统反馈：表面曾被动植入微型信号接收单元，已损毁，残留频率：40.7THz——与暗影势力最新一代追踪信标的发射频段一致。
“箱子被动过。”他立刻通讯秦烈，“在封装后，有人远程激活了隐藏装置。”
“谁经手过？”秦烈问。
“只有我和陈浩。”张峰声音低沉，“但陈浩加装的是反扫描涂层，不会留下这种痕迹。”
秦烈沉默两秒：“所有人，暂停节点部署。进入一级警戒状态。”
就在此时，周敏正在整理会议记录。她的笔尖在纸上滑动，忽然一顿。她低头看向自己刚写下的内容——“它们在叫”。
她皱眉。她不记得自己写下这句话。更诡异的是，笔迹虽然出自她手，但“叫”字的最后一捺，明显比她平时的书写角度偏左了3.2度。她下意识摸了摸太阳穴，那里传来一阵轻微的胀痛，像是有根细针在皮下轻轻搅动。
她抬头，想叫李薇过来检查，可喉咙刚张开，笔尖却再次落下。
不是她控制的。
那支笔在纸上划出第二遍“它们在叫”，笔迹更深，更急，几乎要划破纸面。
秦烈站在指挥厅中央，目光扫过每一个人的脸。林雪的呼吸变得沉重，李薇的手正悄悄摸向医疗包，张峰的通讯器闪烁着未读警报，陈浩的屏幕上，解密进度停在97%，最后3%被一道无法破解的神经锁死死封住。
而周敏，正死死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发白，像是在与某种无形的力量对抗。
他缓缓抬起右手，输入一道指令。
【启动空间隔离协议，目标：林雪。执行倒计时：10秒。】
终端屏幕亮起确认框。
他的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
周敏的笔尖猛然抬起，划破纸面，直指战术台中央的全息投影。
投影中，十组节点的信号灯，有三盏，不知何时，变成了红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