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方浑浊的水面,冰冷的黄色眼睛如同鬼火般浮动,巨大的鳄吻开合,露出森白利齿,耐心地等待着猎物失足或力竭。滴落的鲜血像致命的诱饵,吸引着更多阴影在泥水中聚集。失血带来的眩晕和寒冷让王公玄的身体不住颤抖,抱着树根的手臂越来越酸麻。
监狱方向的隐约警报声像是催命的倒计时。不能等死!
他猛地抬头,目光扫视着头顶交错的红树林枝桠。这些热带树木枝干扭曲但坚韧,气根盘结,如同天然的绳索和桥梁,向着沼泽深处和更远处的坚实陆地蔓延。
只有这条路了!荡过去!
这个念头疯狂而冒险。他右腿完全报废,仅靠左臂和核心力量,在湿滑、摇摆不定的树枝间移动,稍有不慎就是坠入鳄口的万劫不复。但没有别的选择!
他咬紧牙关,用左臂死死箍住当前栖身的主树根,身体尽量向上探,伸出还能发力的左手,尝试去够头顶斜上方一根看起来相对粗壮、延伸向另一棵较近红树的横枝。
指尖堪堪触碰到树枝湿滑的表面。距离有点远,而且树枝上覆盖着滑腻的苔藓。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恐惧,用左腿(相对完好)蹬住粗糙的树皮,身体猛地向上一窜!
“嗤啦——” 伤口摩擦,剧痛钻心!但他顾不上这些,左手五指死死扣住了那根横枝!湿滑的触感让他心里一沉,几乎脱手!
身体悬空!全靠一只左手吊在离下方鳄鱼不到两米的空中!鳄鱼似乎被这动静刺激,发出低沉的嘶吼,庞大的身躯在泥水里不安地搅动。
王公玄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嘶吼,左臂肌肉贲张,用尽全身力气引体向上,同时右臂也艰难地抬起,试图也抓住那根树枝。
就在他右手即将搭上树枝的瞬间!
“咔嚓!”
脚下借力的那根主树根,因为常年被水浸泡,内部早已腐朽,竟然不堪重负,发出一声令人心悸的断裂声!
王公玄身体猛地向下一坠!左手瞬间滑脱!
“啊——!” 他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身体失控地向下掉落!
千钧一发之际,他的右脚脚踝(断腿之上)猛地勾住了下方另一根较细的、刚才没注意到的横向气根!剧痛如同电流般从断腿处炸开,让他眼前一黑,但下坠之势总算被险之又险地止住!
他像个人肉沙袋,头下脚上地倒吊在半空!血液瞬间涌向头部,视野阵阵发黑。下方,最近的那条鳄鱼似乎被这突然坠下的“美食”彻底激发了凶性,庞大的身躯猛地从水中人立而起,布满獠牙的巨口张开到一个恐怖的角度,带着腥臭的狂风,狠狠向上咬来!
那黄玉般的冰冷眼睛,距离他的脸不到半米!
死亡的气息扑面而来!
王公玄瞳孔骤缩!倒吊的姿势让他根本无法发力!腰间那串钥匙和空了的胡椒喷雾罐在重力作用下晃荡着。绝望中,他猛地伸手往腰间一抓,也顾不上是什么,朝着那张越来越近的血盆大口狠狠砸了过去!
是那个之前过载短路、屏幕碎裂的电子门禁复制器!
“啪!” 复制器精准地砸进了鳄鱼张开的大嘴深处,甚至能听到碰到硬物的轻响!
鳄鱼猛地合拢巨口!锋利的牙齿瞬间将那个坚硬的电子装置咬得粉碎!
“嘎嘣!咔嚓!”
令人牙酸的碎裂声响起!
紧接着!
“滋啦——砰!!”
一团耀眼的、蓝白色的电火花猛地从鳄鱼紧闭的吻部爆开!显然,复制器内部残存的电容或电池在物理破坏的瞬间发生了短路爆炸!
“吼呜——!!!”
鳄鱼发出一声痛苦到极点的、扭曲的嘶吼!整个庞大的身躯如同触电般剧烈地痉挛、翻滚!它猛地向后倒入浑浊的泥水中,疯狂地甩动着头颅,溅起漫天泥浆!嘴里甚至冒出了淡淡的青烟和焦糊味!
这突如其来的电击和爆炸显然重创了它,也暂时震慑了周围其他蠢蠢欲动的鳄鱼,它们下意识地后退了一些。
王公玄被这意外的一幕惊呆了,但求生的本能让他立刻反应过来!这是唯一的机会!
他忍着倒吊的眩晕和断腿被拉扯的剧痛,腰部猛地发力,如同体操运动员般一个艰难的卷腹,双手终于再次抓住了上方那根湿滑的横枝!
他不敢停留,双臂交替,忍着湿滑和手臂肌肉的灼痛,拼命沿着横枝向另一棵红树的方向挪动!每一次移动都摇摇欲坠,树枝在他体重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下方,那条被电击的鳄鱼还在痛苦翻滚,其他鳄鱼暂时被惊扰,但冰冷的眼睛依旧死死锁定着他。
他终于移动到了横枝的末端,下方是另一棵红树更低矮、更密集的枝桠和气根网络。他看准机会,松开手,身体向下坠落!
“砰!” 他重重砸在下方的枝干丛中,树枝断裂的“咔嚓”声和他自己的闷哼声同时响起。剧痛席卷全身,但他成功转移到了新的树上!
不敢停歇!他如同人猿泰山般,靠着单臂和核心力量,在湿滑、摇摆、错综复杂的红树林枝干和气根网络间,艰难地、搏命地向前攀爬、挪动、跳跃(单腿蹬踏)。每一次转移都是在和死神赌博,下方始终跟随着那些移动的“浮木”和冰冷的注视。
汗水、血水、泥水模糊了视线,呼吸如同破风箱,断腿像是不属于自己却又不断传来撕裂般的痛苦。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向前!离开水面!离开这片死亡沼泽!
终于,在力气即将耗尽、意识即将模糊的边缘,他最后一次从一根低垂的气根上荡下,重重摔在了一片相对坚实、长着枯草的泥地上!
他脱离了红树林的覆盖,来到了沼泽的边缘!虽然身后不远处依旧是令人心悸的水域,但脚下是实实在在的土地!
他瘫倒在泥地里,如同离开水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息,胸腔火辣辣地疼,全身每一块肌肉都在尖叫抗议。他挣扎着回头望去,那片吞噬了无数生命的鳄鱼潭和阴森的红树林已经被甩在身后一段距离,只有几双不甘的黄色眼睛还在水边徘徊注视。
暂时……安全了?
他仰面躺在冰冷的泥地上,天空是陌生的、热带岛屿特有的湛蓝色,阳光刺眼。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和剧烈的伤痛如同潮水般将他吞没。
但还没等他喘口气。
“嗡——嗡——”
天空中,由远及近,传来了清晰的、低沉的旋翼轰鸣声!
王公玄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艰难地抬起头,透过模糊的视线,看到远处的天际线上,几个黑点正在迅速放大——是直升机!监狱的追兵!他们的搜索范围,远远超出了排水口!
刚刚逃离鳄口,空中猎犬又至!这座海岛监狱,根本就是一个无处可逃的绝地囚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