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滩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在地砖上缓慢晕开,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眼睛,死死盯着他。铁锈和水的腥气混杂着,一股股往他鼻子里钻,呛得他又想咳,却只能发出嗬嗬的破音,喉咙疼得像有火在烧。
他手脚并用,几乎是爬着向后缩,脊背猛地撞上冰冷的瓷砖墙面,激得他一哆嗦。离那柜门远点,再远点。
可那滴答声阴魂不散。水珠砸进那滩暗红里,声音闷得让人心头发慌。
他喘着粗气,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流进眼睛里,又涩又痛。视线模糊地扫过这间逼仄的浴室——扭曲的镜子映出他惨白扭曲的脸,洗手池边沿那点没擦干净的暗绿色污垢,地上蜿蜒的水渍…
一切好像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空气里那股子若有若无的甜腻霉味,顽固地扒在潮湿的水汽底下,怎么都散不掉。
左胳膊突然一阵钻心的痒痛,他低头一看,差点没呕出来。
被那鬼虫子啃过的地方,皮肉惨白外翻,像被烫熟后又泼了强酸,边缘一圈是不正常的死灰色。可就在那惨白的创面底下,几条比头发丝还细的、墨黑墨黑的东西…正极其缓慢地、一扭一扭地…重新钻了出来!
它们扭动的幅度很小,却带着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韧劲,像在试探,又像在宣告着什么。
周明远的药…屁用没有!
不…不是没用。是这鬼地方…这破公寓…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那扇破门…
他的目光猛地又钉死在洗手池底下那虚掩的柜门上。
门缝底下那滩暗红,好像…又扩大了一圈?
而且…那颜色…是不是太新鲜了点?简直像是刚…
他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挣扎着想爬起来,离开这该死的浴室,离那扇门越远越好。可身子沉得像是灌满了铅,稍微一动,眼前就阵阵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全是自己粗重得像拉风箱的喘气声。
就在他撑着冰凉瓷砖地面,试图用那条还算完好的右臂把自己支起来的当口——
“嗤…”
一声极其轻微、湿漉漉的摩擦声,突然从那虚掩的柜门缝隙里传了出来。
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冰锥子,瞬间扎透了嗡嗡的耳鸣和粗重的喘息,直直钉进他脑仁里!
林默的动作瞬间僵住,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冻住了。他猛地抬头,眼球因为惊惧几乎要从眼眶里凸出来,死死盯着那条黑黢黢的门缝。
声音消失了。
只有水滴落下发出的、规律的滴答声。
是幻觉?是过度紧张…
“嗤啦…”
又一声!比刚才更清晰!更像是什么东西…带着粘液…在粗糙木板表面上…缓慢地…拖了一下…
林默的呼吸彻底停了。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声地撞击着,震得他整个人都在发颤。
他看着那条门缝。
那滩暗红色的液体边缘,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像是被从里面触碰、推挤了?
一个冰冷的、几乎要让他崩溃的念头猛地钻进脑子——
那声音…那动静…根本不像是水…
那更像是…有什么东西…正扒在门板后面…拖着什么…一下下…试图从那缝隙里…挤出来!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瞬间缠死了四肢百骸!他猛地吸进一口带着浓重腥气的冷空气,喉咙的伤口被气流剌得剧痛,刺激得他爆发出最后一点力气,连滚带爬地扑向浴室门口!
就在他手脚并用地爬过门口那块略高的防水门槛时,他的手肘不小心带了一下虚掩着的浴室门。
“吱呀——”
老旧的合页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浴室门被他撞得晃悠着,角度偏转。
就在那一瞬间——
透过越开越大的门缝,他眼角的余光猛地瞥见了门外客厅地上的景象——
几枚模糊的、带着湿漉漉痕迹的、小小的…脚印?
那脚印颜色暗沉,沾着泥泞,从浴室门口的方向,一路歪歪扭扭地…延伸向客厅黑暗的深处…
看那大小和轮廓…分明是…
林默的头皮猛地炸开!血液轰的一声全冲上了头顶!
他连滚带爬地扑出浴室,重重摔在客厅冰冷的地板上,顾不上摔得生疼的骨头,手脚并用地向后急退,惊恐万分的眼睛死死瞪着浴室那扇还在微微晃动的门,仿佛那后面随时会冲出什么无法想象的恐怖之物!
退后中,他的后背猛地撞上了某个坚硬冰冷的东西。
是那个一直放在客厅角落的、用来堆放杂物的旧铁皮柜。
撞击的震动让铁皮柜顶上放着的一个什么东西晃了一下,“啪嗒”一声轻响,掉了下来,正好落在他摊开的手边。
是一个扁平的、边缘有些磨损的深褐色小铁盒。盒盖上用红色的漆笔画着一个歪歪扭扭、笑脸不是笑脸、哭脸不是哭脸的简单图案,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这不是他的东西。
他从来没见过这个盒子。
它是什么时候…谁放在这里的?!
林默看着手边这个突然出现的诡异铁盒,又猛地抬头看向浴室门缝下那滩仍在缓慢扩大的暗红,再看向地板上那串通向黑暗深处的、湿漉漉的小脚印…
彻骨的寒意,瞬间攫紧了他的心脏。
它们…已经出来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登堂入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