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教坊暗影
书名:断案少女——鬼手十三针 作者:秦九姨 本章字数:2667字 发布时间:2025-08-21

柳含玉把羊皮纸卷好,塞进贴身的小袋里,手指在袋口压了两下,像是怕它飞了。


她没回理刑司,也没去档案库。那地方现在比菜市场还热闹,大理寺的人三天两头来“借档”,一借就是一整晚,还回来时卷宗边角都起了毛。


她去了教坊司。


不是走正门,是绕到后巷,蹲在洗衣房外头等了一个多时辰,才看见一个驼背婆子拎着半筐湿衣裳出来。柳含玉迎上去,把一吊钱分成两半,递过去一半。


“我想打听个人。”


婆子眼皮都没抬:“不认识。”


“一个唱《霓裳裂》的。”


婆子手一抖,桶差点翻了。


柳含玉把剩下那半吊钱也递过去:“我妹妹死得不明不白,就想知道她最后唱了什么。”


婆子盯着钱看了五息,才低声道:“那戏没对外演过。她那天穿的是金丝舞衣,袖口绣凤尾兰,脚踝系铃铛——可那铃,一声没响。”


“为什么?”


“人僵了。”婆子缩了缩脖子,“唱到第三折,她突然改词,唱了句‘魂归紫宸,血洗重门’。当场就被人带下去了。第二天,人就没了。”


柳含玉问:“谁带她走的?”


“穿黑袍的,不说话,也没腰牌。”婆子摇头,“这事没人提,提了就倒霉。”


她走时,婆子在背后嘀咕:“你查不出来的。那戏,不是给人看的。”


她没回话,但心里记下了——金丝舞衣,凤尾兰,铃不响。


当晚,她换了身粗布衣裳,袖口缝了点金粉,扮成丢了亲人的妇人,混进了洗衣房。活儿又脏又累,她却干得认真,还顺手帮一个老妪把一筐湿绸子搬上了架子。


那老妪没道谢,只看了她一眼,眼神浑浊,手背青筋凸起,袖口却绣着半朵褪色的凤尾兰。


柳含玉第二天又来了,带了碗热粥。


“您喝点暖暖。”


老妪接过,没喝,放在一旁。


第三天,她又带了粥,这次是红豆的。


老妪喝了一口,叹了口气:“你不是来找亲人的。”


“我是来找真相的。”柳含玉低声说,“我妹妹也死在台上,死前唱了不该唱的词。”


老妪的手抖了一下。


“你也知道那戏?”


老妪没答,只说:“《霓裳裂》是废妃编的。二十年前,她被打入冷宫前一夜,亲自教的舞姬。那夜之后,这戏就禁了。谁提谁死。”


“可最近有人演了。”


“是。”老妪闭眼,“那丫头嗓音像极了当年的娘娘。选她,不是偶然。”


“谁选的?”


“钦天监。”老妪睁开眼,“每年冬至前,他们来挑人。不为献艺,为‘通灵’。”


“通灵?”


“说是要借活人嗓音,引亡魂归位。”老妪声音发颤,“那夜演到第三折,她不该开口。可她开了,还唱了那句禁词——‘魂归紫宸,血洗重门’。那是废妃临死前,在墙上写的最后一句话。”


柳含玉心头一震。


“然后呢?”


“然后……”老妪突然咳嗽起来,一声接一声,肩膀直抖。


柳含玉扶住她:“您没事吧?”


老妪摆摆手,喘着气:“我早知道自己活不长。二十年前,我就该死的。可我活下来了,还看了那场戏。”


“您看过?”


“我就是那晚的伴舞。”她苦笑,“我们七个,活到今天的,只有我一个。其他人,要么病死,要么疯了跳井。我熬到现在,是因为——我每天喝一口毒药。”


柳含玉猛地抬头:“什么?”


“苦桃仁熬的。”老妪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每月一剂,量极轻,不会立刻死,只会慢慢蚀心。但他们说了——若我闭嘴,就给解药;若我开口……今日就是死期。”


柳含玉盯着那瓶子:“您刚才……已经喝了?”


老妪点头:“我一见你提那句词,就知道……我撑不住了。”


话音未落,她突然呛住,一口黑血喷在柳含玉袖口。


柳含玉立刻扶她躺下,手指探她鼻息——微弱,脉搏乱跳,唇缝有极淡的杏仁味。


她迅速从袖中取出银针囊,抽出一根细针,正要刺入老妪内关穴,却被老妪一把抓住手腕。


“别救。”她喘着,“救了,我也活不过今晚。他们……会在梦里杀我。”


“谁?”


“穿黑袍的。”她嘴角溢血,“他们不杀人,他们种毒。毒在血里,也在命里。”


“《霓裳裂》到底演给谁看?”


老妪嘴唇开合,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不是活人……是死人。那夜,钦天监在皇陵外设坛,借舞姬的声,唤一个不该回来的魂……”


她突然瞪大眼,喉咙里发出咯咯声,七窍渗出血丝。


柳含玉立刻封她三处大穴,减缓毒行,同时飞快从她茶壶里蘸了点残渍,抹在银针尖上。针尖微微发暗——确实是苦桃仁混合了某种香料,缓发,难查。


老妪的手慢慢松开,眼睛还睁着,却已没了光。


柳含玉轻轻合上她的眼,把茶渍包进油纸,藏进袖袋。她顺手扯下老妪袖口那半朵凤尾兰,塞进另一侧衣襟。


她没哭,也没停。时间不多,她得赶在别人发现前离开。


洗衣房外,两个小婢正端着水盆走来。柳含玉低头,装作整理衣袖,从她们身边擦过。


刚出后门,就听见里面传来尖叫:“张婆子死了!”


她脚步没停,拐进小巷,从墙根摸出一个布包——是她之前藏的金粉样本。她把老妪的茶渍和金粉分开放进两个小囊,一左一右贴身收好。


回到理刑司偏院,她没点灯,摸黑进了暗室。老周已经在了,蹲在角落抽烟。


“怎么了?”他问。


“教坊司的人被灭口了。”她把茶渍递过去,“苦桃仁加香灰,每月一剂,服了二十年。”


老周接过,闻了闻,眉头一皱:“这不是普通毒,是‘守口散’。宫里用来控制知情太监的。”


“现在用在舞姬身上。”


“你查到什么?”


“《霓裳裂》不是戏。”她靠墙坐下,“是仪式。每年冬至前,钦天监挑嗓音像废妃的人,在皇陵外演这出戏,目的是‘通灵’。”


老周烟斗顿住:“通谁的灵?”


“一个二十年前被处死的废妃。”她从怀里掏出那半朵绣片,“死者穿金丝舞衣,袖口绣凤尾兰,脚踝系铃,但铃不响——因为跳舞的人,根本不是为了让人听。”


“是为了让鬼听。”


“对。”她点头,“那夜,她唱了禁词。‘魂归紫宸,血洗重门’——这不是台词,是诅咒。”


老周沉默片刻:“你打算怎么办?”


“查金粉来源。”她打开布包,“这金粉不是普通箔粉,掺了云母和朱砂,只有宫中特制舞衣才用。我要查这衣是谁做的,谁送的,谁安排的。”


“你会被拦。”


“我知道。”她冷笑,“所以我不以官身查。”


“那以什么身份?”


“一个想给妹妹报仇的姐姐。”


老周抽了口烟:“你演得过来吗?”


“演不过来也得演。”她站起身,“他们以为封了口就万事大吉,可他们忘了——死人不说,活人还能问。”


她转身要走,老周叫住她:“那老妪说的‘通灵’,你信吗?”


她停住,没回头:“我不信鬼神。但我信,有人想装神弄鬼。”


老周吐出一口烟:“那你小心。装神弄鬼的人,最怕别人拆台。”


她出了门,夜风扑面。她摸了摸袖中的金粉和茶渍,又摸了摸那半朵绣片。


快了。


她走到教坊司后巷口,忽然停下。


正殿匾额在月光下泛着冷光——“承欢奏雅”四个大字,漆黑如铁。


她盯着那四个字,低声说:“你们演的不是雅乐,是祭礼。”


她转身要走,眼角余光忽然扫到墙根。


一个黑影蹲在那里,手里拿着个铃铛,正轻轻一摇。


铃声短促,尾音上扬,像某种暗号。


她脚步一顿,手已摸向针囊。


那人抬头,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嘴角带笑。


“柳大人,”他说,“您也来听夜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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