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壁的冰冷透过薄薄的校服渗入皮肉,与胸腔里翻腾的血热气形成尖锐对峙。每一次呼吸都扯得肋骨生疼,刚才那一下撞击绝对伤到了骨头。
凌斐却像感觉不到痛楚,背靠着剧烈震动的墙壁,一双眼死死钉在教学楼深处那两点骤然亮起的猩红之上。
那不是光,是两种极致概念的显化——纯粹的“毁灭”与绝对的“漠然”。仅仅是与之对视,理智就在悬崖边缘疯狂摇摆,叫嚣着要自我崩解。
【啊啊啊眼睛!我的眼睛!】 【san值清零了救命!这什么级别的精神污染!】 【尸桥那头的东西!它醒了!它看到大佬了!】 【完了完了完了……】
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一波强过一波地碾压而来,空气粘稠得如同水银,每一次吸气都像在吞咽碎玻璃。走廊两侧的墙壁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剥落的墙皮和灰尘簌簌而下。
凌斐舔了舔牙膛里的血腥,低低地笑出声,破碎的气音里裹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兴奋。他撑着墙壁,艰难地站稳,身体每一寸肌肉都在对抗着那几乎要将他压垮的重量。
他抬起手,摊开掌心。那枚暗红色的晶体碎片静静躺着,内部粘稠的“血液”流动速度似乎加快了些,散发出的冰冷不祥气息与远处那对猩红巨眼隐隐呼应。
“冲我来的?”他对着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令人窒息的威压,“还是……冲这个?”
他晃了晃手中的晶体。
猩红的巨眼没有任何波动,依旧是那片能冻结灵魂的漠然。但弥漫在空气中的毁灭意志,却陡然增强了数倍!
轰!!!
前方教学楼面向走廊的一整排窗户轰然爆炸!玻璃碎片如同暴雨般喷射而出,裹挟着无形的毁灭能量,铺天盖地般砸向凌斐!
避无可避!范围太大了!
凌斐瞳孔骤缩,身体本能地向后猛退,却重重撞在宿舍楼的墙壁上,退无可退!
他猛地将那块暗红晶体攥紧在手心,另一只手护住头脸,肌肉绷紧准备硬抗——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他身后宿舍楼那面冰冷震动的墙壁,毫无征兆地……融化了!
不是物理意义上的融化,而是像投入石子的水面般,荡漾开一圈圈墨色的涟漪!紧接着,一只苍白修长、却萦绕着无尽阴影与死亡气息的手,猛地从那片荡漾的墨色中探出!
五指张开,挡在了凌斐身前。
动作看似缓慢,却恰好在那片玻璃碎片和毁灭能量洪流袭到的前一刻完成。
没有惊天动地的碰撞,没有能量的剧烈爆炸。
那足以将钢铁都撕成碎片的恐怖洪流,在触碰到那只苍白手掌的刹那,如同百川归海,又如同雪花坠入熔岩,无声无息地、彻底地……湮灭、消失了。
连一点涟漪都没能激起。
只有几片侥幸绕过手掌范围的玻璃渣,擦着凌斐的身体射入后方的墙壁,发出咄咄的闷响。
【!!!】 【手?!哪来的手?!】 【这气息……是鬼君!鬼君来了!】 【啊啊啊啊老公!(混乱尖叫)】 【穿墙?!!这挂开得我服气!】
凌斐猛地回头。
那片荡漾的墨色涟漪中,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正一步踏出。
玄底赤纹的古袍,墨色长发无风自动,纯黑的瞳孔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比教学楼深处的黑暗更令人心悸的暴怒与冰冷。
是厉穹!
他看起来毫发无伤,甚至那身古袍都没有一丝褶皱,唯有周身那压抑到极致的、仿佛能令星辰坠落的恐怖气息,昭示着他此刻沸腾的怒火。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落在凌斐身上,飞快地扫过他嘴角的血迹、肩部的撕裂伤和苍白的脸色。纯黑的瞳孔骤然缩紧,里面翻滚的暴怒几乎要化为实质喷涌而出!
“您……”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得可怕,带着一种几乎要将空间都碾碎的寒意,“受伤了。”
不是疑问,是陈述。每一个字都裹着冰冷的杀意。
凌斐看到他,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复杂的情绪,像是松了口气,又像是某种被打断狩猎的不爽,最终都化为了更深的锐利。他甩开厉穹试图查看他伤势的手,语气硬邦邦的:“死不了。你怎么找来的?”
厉穹的手在空中停顿了一瞬,缓缓收回,目光却依旧死死锁着他,声音里的寒意未减:“您用了‘那个’的力量。隔着时空乱流,我也能闻到那令人作呕的气息。”
他的视线落在凌斐紧攥着暗红晶体的那只手上,瞳孔中的黑色更加浓郁,厌恶与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凌斐嗤笑一声,摊开手,露出那枚晶体:“你说这个?从一个劣质仿冒品身上爆出来的‘纪念品’。”
他话音未落——
嗡!!!
教学楼深处的猩红巨眼似乎被厉穹的出现和两人这旁若无人的交谈彻底激怒!那漠然的目光陡然变得尖锐!整个空间的威压再次飙升!这一次,不再是无差别的碾压,而是凝聚成一股,如同无形的巨矛,带着洞穿一切的毁灭意志,悍然刺向厉穹……以及他身后的凌斐!
厉穹甚至没有回头。
他只是抬起另一只手,对着那无形毁灭巨矛袭来的方向,轻轻一握。
咔嚓——!!!
一声仿佛整个世界根基都被撼动的碎裂巨响炸开!
那凝聚了恐怖力量的毁灭巨矛,在距离他们尚有十米之遥的半空中,如同撞上了一堵看不见的、布满绝对尖刺的壁垒,瞬间崩碎成最原始的能量乱流,四处激射,将走廊两侧的墙壁切割得千疮百孔!
爆炸的气浪吹得厉穹衣袍猎作响,墨发狂舞,他却纹丝不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只有他纯黑的瞳孔深处,那积攒了万载的、针对“他”及其一切造物的暴虐杀意,如同终于找到了宣泄口,轰然爆发开来!
他缓缓转过身,正面对上那两点猩红巨眼。
“一条被遗弃的、连吠叫都学不像的看门狗,”厉穹的声音平静得令人毛骨悚然,每一个音节却都带着能冻结血液的蔑视和残忍,“也配……动我的人?”
最后三个字落下的瞬间,他周身盘旋的阴影如同活物般沸腾起来!比黑暗更深的墨色咆哮着涌出,不再是防御,而是化作一只遮天蔽日的、仿佛能吞噬整个空间的巨大鬼爪,带着湮灭万物、屠戮三界的恐怖戾气,朝着教学楼深处那对猩红巨眼,狠狠抓去!
所过之处,空间扭曲,光线湮灭,连那无所不在的恐怖威压都被强行撕开、吞噬!
【!!!】 【动手了!鬼君动手了!】 【这气势……是要把教学楼一起拆了吗?!】 【大佬:哦豁(吃瓜)】
凌斐站在厉穹身后,看着那毁天灭地的鬼爪撕裂空间直扑而去,眼底光芒大盛,不仅没有丝毫恐惧,反而像是看到了最精彩的烟花表演,甚至极轻地吹了声口哨。
“啧,火力全开啊。”他掂了掂手里的暗红晶体,似乎有点遗憾不能亲自上去“质检”一番。
然而,就在那毁灭鬼爪即将触及教学楼的刹那——
【警告!警告!核心规则冲突!副本结构即将崩溃!】 【最高优先级指令激活!强制维稳程序启动!】 【滋啦——依据初始协议第三条:禁止[数据删除]与[数据删除]在低阶副本发生直接冲突!】 【强制隔离!立即执行!】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尖锐到扭曲,充满了某种 panic 的情绪!
整个空间猛地一震!
一道无法形容其广阔和厚重的、完全由无数流淌的0和1数字符号构成的半透明光墙,毫无征兆地、悍然降临!如同切蛋糕般,精准地竖在了厉穹那毁灭鬼爪与教学楼之间!
鬼爪狠狠撞在数字光墙之上!
轰隆隆隆——!!!
这一次,是实打实的、惊天动地的恐怖爆炸!
能量风暴如同海啸般向四面八方疯狂冲击!宿舍楼和教学楼的墙壁如同纸糊般大片大片坍塌!空中走廊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彻底扭曲变形!
厉穹猛地后退半步,将凌斐彻底护在身后,玄色衣袍鼓荡,将所有冲击余波尽数挡下。
那数字光墙剧烈地闪烁明灭,表面流淌的数据流变得混乱不堪,甚至出现了大片大片的雪花乱码,显然也承受了极大的压力,但终究……没有破碎!
它顽强地矗立在那里,将毁灭的鬼爪和猩红的巨眼强行隔开!
光墙两侧,是两种同样恐怖、却截然不同的毁灭性能量在疯狂对冲、绞杀!空间扭曲成了怪诞的模样!
【系、系统强行拉架?!】 【这光墙……数字代码?这副本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禁止直接冲突?这协议……细思极恐啊!】 【所以鬼君和教学楼那东西是死对头,但被系统后台老板禁止互殴?】
厉穹纯黑的瞳孔中戾气翻涌,盯着那堵碍事的数据光墙,周身的阴影沸腾得更加剧烈,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
“碍事。”他冰冷地吐出两个字,抬手似乎就要再次发动攻击——
“等等!”
凌斐却突然开口,一把按住了他抬起的手腕。
厉穹动作一顿,低头看他,眉头紧蹙,眼底是未散的暴虐和不解。
凌斐却没看他,他的目光越过了那堵闪烁的数据光墙,死死盯住了教学楼深处。
在那猩红巨眼的下方,因为光墙的阻隔和能量的剧烈对冲,那片浓郁的黑暗似乎被短暂地“搅动”了,露出了其后模糊的景象——
那似乎不是一个简单的教室或空间。
而是一个……巨大的、不断蠕动的、由无数惨白肢体和冰冷机械结构拼接而成的……巢穴?
而在那巢穴的正中央,隐约可见一个被粗大血管和数据线缆缠绕、包裹的……人形轮廓?
看那身破烂的蓝白色校服……
凌斐的瞳孔猛地收缩!
是李铭?!
那个失踪的李铭?!他怎么会在那里?!而且变成了……那副鬼样子?!
与此同时,他手心那枚暗红晶体突然变得滚烫无比,内部流动的粘稠物质疯狂加速,甚至发出极其细微的、尖锐的嗡鸣声!一股强烈的、想要挣脱他掌控、飞向那个巢穴的冲动从晶体中传来!
也就在这一刻,系统那充满杂音的提示再次凄厉响起:
【强制隔离成功!冲突暂止!】 【检测到异常信号源[暗红晶体]!与核心污染源[巢穴]产生高强度共鸣!】 【触发隐藏任务:【破碎的编码】!】 【任务目标:清除异常信号源,或将其送至核心污染源处。】 【任务奖励:???】 【警告:任务失败可能导致副本结构永久性损坏及不可预测后果!】
所有提示音消失。
那堵数据光墙依旧矗立,但光芒稳定了不少,牢牢隔绝着两边。
空中的能量乱流缓缓平息,只剩下满地狼藉和死一般的寂静。
厉穹周身的戾气未消,却因为凌斐的阻止和眼前突如其来的变故暂时按捺下来,纯黑的瞳孔冷冷地扫视着那堵光墙和其后模糊的巢穴景象。
凌斐缓缓松开攥着厉穹手腕的手,低头看着掌心那枚嗡鸣不止、滚烫灼人的暗红晶体,又抬头看向光墙后那个被缠绕的、已然非人的李铭。
隐藏任务?破碎的编码?清除……或送达?
他眼底那簇冰焰疯狂跳动起来,一个极度疯狂、却又带着致命诱惑力的念头瞬间攫住了他。
他忽然抬起眼,看向身边戾气萦绕的万年恶鬼,脸上露出了一个异常灿烂的、混合着兴奋和挑衅的笑容。
“喂,”他说,声音轻快,“想不想玩把大的?”
“比如……把这破墙拆了,顺便看看那巢穴里头,到底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核心代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