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败实验品”五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进了研究员那早已癫狂脆弱的神经深处。

他脸上的狂热和惊愕瞬间凝固、龟裂，然后被一种极致的、歇斯底里的崩溃所取代。浑浊的眼睛里血丝爆开，空荡荡的袖管和完好的那只手同时剧烈颤抖起来。

“不——！！！你胡说！你懂什么？！这是进化！是神圣的献身！”他嘶哑地嚎叫，声音劈裂，如同夜枭啼哭，“‘祂’的目光注视着我们！‘祂’的意志指引我们！我们是为‘祂’筛选、净化、准备完美容器的先锋！我们是……”

“是被榨干最后一点价值后，随手丢进垃圾堆的燃料残渣。”凌斐冰冷地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冰锥，“连备份数据都没给你们留一份吧？清扫程序启动的时候，第一个湮灭的就是你们这种知道太多又没用的废料。”

他抬手指着周围那些悬挂的、浸泡的、早已失去意识的躯体，又指向中央那台虽然还在搏动、却错误百出、能量紊乱的核心容器。

“看看你的‘杰作’。能量逸散，结构崩坏，连最基本的维持都做不到。你口中的‘祂’，如果真的存在，会对这种连回收价值都没有的垃圾场多看一眼？”

研究员的脸彻底扭曲成了怪诞的模样，他猛地扑向操作台，那只完好的手疯狂地敲击着键盘，嘶吼着：“你闭嘴！闭嘴！我证明给你看！我这就启动最终净化！把你们这些劣等杂质全部清除！把完美的素材献给‘祂’！‘祂’会看到的！一定会……”

他的动作猛地顿住。

操作台屏幕上，所有的代码流骤然停滞。然后，一行冰冷的、血红色的系统提示，覆盖了一切：

【清扫指令已确认。】 【执行范围：地下工厂（编号：74-Z废弃区）】 【执行方式：深度格式化】 【倒计时：00:00:59】 【59…58…】

整个地下工厂的低频嗡鸣声陡然拔高，变成了某种尖锐的、预示着彻底毁灭的警报长鸣！所有还在闪烁的指示灯瞬间全部转为刺目的血红！

悬挂的躯体开始剧烈抽搐，浸泡的玻璃舱内墨绿色的液体疯狂沸腾！粗大的血管和数据缆线过载般发出焦糊味，接连断裂、爆出火花！

中央那巨大的核心容器搏动得如同濒死的心脏，表面的金属和晶体外壳出现无数裂痕，暗红色的能量液如同血液般从裂缝中喷射而出！

【清扫程序？！是系统要抹掉这里？！】 【完了！要爆炸了！】 【快跑啊大佬！】

研究员呆呆地看着屏幕上那行死亡倒计时，又看看周围瞬间陷入彻底混乱和崩溃的工厂，脸上的疯狂和偏执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彻底的、茫然的灰败。

“……真的……抛弃了……”他喃喃自语，身体软软地顺着操作台滑倒在地，眼中最后一点光亮熄灭了。

凌斐脸色一变，暗骂一声：“疯狗！”

他猛地转身：“走！”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同时，厉穹已经一步上前，手臂环过他的腰，将他牢牢固定在自己身侧。周身的阴影轰然爆发，不再是之前的攻击形态，而是化作一个凝实无比的漆黑护罩，将两人彻底包裹其中！

下一秒！

轰隆隆隆——！！！！！！！！！

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恐怖爆炸从工厂核心处爆发！

火光、能量乱流、破碎的金属、撕裂的肢体、沸腾的液体……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启动的“清扫程序”瞬间汽化、湮灭！毁灭的冲击波如同实质的海啸，向着四面八方疯狂扩散，吞噬沿途的一切！

厉穹撑开的阴影护罩如同暴风雨中的礁石，在毁灭性的冲击中剧烈震颤，表面流光疯狂闪烁，却顽强地屹立不倒，将所有的破坏力死死隔绝在外！

爆炸的强光透过护罩，映得凌斐脸色忽明忽暗。他能感受到外面那足以撕裂星辰的可怕力量，也能感受到厉穹支撑护罩时，那阴影之力急速消耗带来的细微震颤。

但他被护得严严实实，连一丝灼热的气浪都感受不到。

混乱中，他最后瞥了一眼那爆炸的中心。在那一片纯粹的白热光芒里，似乎有一个极其短暂瞬间，空间被强行撕开了一个小口，一道冰冷的、纯白色的、与他刚才在信息流中看到的那个先进工厂风格一致的牵引光束，极其精准地一闪而过，卷走了操作台下那个已经彻底崩溃的研究员，随即消失不见。

凌斐的瞳孔猛地一缩。

清扫……不止是毁灭。还有……回收？或者说……灭口？

倒计时归零。

最后的爆炸能量达到顶峰，然后骤然衰减。

整个地下工厂……或者说，曾经是工厂的地方，只剩下一个不断崩塌、融化、被规则力量强行抹平的巨大虚无空间。

厉穹周身的阴影护罩缓缓散去。

两人站在一片绝对的虚空边缘，脚下是不断延伸的、被数据流强行修补的“地面”，身后是来的方向，也早已被爆炸和崩塌彻底堵死。

只有前方，虚空之中，悬浮着一道孤零零的、散发着微弱蓝光的【出口】传送门。那是系统在完成清扫后，唯一留下的、通往下一个区域的路径。

死寂笼罩下来。只有系统规则修补空间的细微滋滋声。

厉穹低下头，查看凌斐的情况，眉头微蹙：“可有不适？”

凌斐推开他，自己站稳，活动了一下手脚，除了脸色有些苍白，并无大碍。他看了一眼厉穹，对方气息平稳，仿佛刚才硬抗了足以毁灭一个空间的爆炸只是拂去了一点灰尘。

“死不了。”他语气硬邦邦地回了一句，目光却投向那片正在被抹平的废墟，眼神晦暗不明。

那个研究员……最后是被“祂”的人带走了？灭口？还是……还有别的价值？

捕蝇草项目……废弃测试场……清扫程序……

还有厉穹口中那个“他”……

碎片很多，但还缺少最关键的拼图。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思绪，将校服口袋里那些鼓鼓囊囊的“采样”——组织碎片和数据线缆——又往里塞了塞。这些东西，出去后得好好“分析”一下。

【结、结束了？】 【整个地图都没了……系统狠起来连自己都删？】 【那个研究员好像被什么东西抓走了？】 【大佬和鬼君没事就好……吓死我了……】 【出口出现了！快走吧！这地方太瘆人了！】

凌斐最后看了一眼那片虚无，转身，毫不犹豫地走向那道悬浮的蓝色【出口】。

厉穹沉默地跟在他身后。

就在凌斐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出口光幕的瞬间——

【叮——】 【副本【怨灵高校】异常数据清理完毕。】 【隐藏任务【破碎的编码】完成度结算：71%】 【奖励发放：积分+5000，【数据感知】技能提升至（中级），获得特殊道具：【残损的工牌】x1】 【道具说明：一张严重损坏的身份识别卡，似乎属于某个高级研究助理。表面焦黑，只能模糊辨认出编号：ASST-74……以及一个被划花的名字（？）。或许在某些特定场合能有点用处？】 【恭喜您成功存活。即将传送至安全区。】

一张边缘焦黑、塑料质地、穿着断裂挂绳的卡片掉落在凌斐手中。卡片大部分信息都无法辨认，只有一串编号和半个模糊的符号依稀可见。

凌斐捏着这张还带着一丝余温的工牌，指尖能感受到一种微弱的、与之前那暗红晶体同源、却更加隐晦的数据残留。

助理？74号？

他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安全区？

他看了一眼身旁戾气未消的万年恶鬼，又看了看手中这张来自“敌人”内部的残损门卡。

恐怕，真正的“质检”工作，才刚刚拿到入场资格。

他没有丝毫犹豫，一步踏入了蓝色的光幕之中。

厉穹紧随其后。

光影转换。

短暂的失重感后，脚落在了坚实的地面上。

嘈杂的人声、明亮的灯光、以及一种……消毒水混合着廉价香薰的味道，扑面而来。

【欢迎来到中转安全区：【灰鸽诊所】】 【请遵守安全区规则，禁止争斗。祝您休整愉快。】

系统的提示音变得平稳而机械。

凌斐睁开眼。

他正站在一个灯光惨白、墙壁斑驳的狭窄走廊里，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消毒水味。走廊两旁是紧闭的房门，门上写着【诊疗室】、【观察室】等字样。远处传来隐约的呻吟和交谈声。

几个看起来也是“玩家”模样、身上带伤、神色疲惫警惕的人，正靠在墙边，或坐或站，看到突然出现的凌斐和厉穹，都投来了打量和忌惮的目光。

尤其是看到厉穹那非人的诡异模样和周身散发的冰冷气息时，那些目光瞬间变成了惊恐和畏惧，纷纷低下头或移开视线，不敢再看。

凌斐对这一切视若无睹。

他的注意力，完全被手中那张【残损的工牌】吸引了。

他用指尖摩挲着工牌焦黑的边缘，感受着那微弱的数据残留，又抬头看了看这间所谓的“安全区”——灰鸽诊所。

嘴角，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诊所？”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身边的厉穹能听见，“给谁看病？又是谁……在‘行医’？”

他转过头，看向厉穹，晃了晃手中的工牌，眼底闪烁着猎人发现猎物踪迹时的兴奋光芒。

“看来，‘病’得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