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直直地望着那张脸，正是昨夜在棚角线看到的那张漆黑如墨的面孔。
泪水如决堤般奔涌而下，纯粹是被吓的！
极度的恐惧与无助如潮水般将我团团围住，我哭喊着想要寻找父母。
可他们却不在我床边，不知去了何处。
"栩栩……栩栩……"
母亲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我的身体被轻轻推动摇晃着，"栩栩啊，快醒醒！"
"妈……妈……"
我呼唤着她，刺眼的光线让我不自觉地眯起眼睛，四肢稍一用力，我猛地坐起身来，"妈！救我！！"
"栩栩啊！妈妈在这儿，妈妈在这儿呢！"
母亲紧紧地将我搂入怀中，"别怕别怕，你做噩梦了呀，一直在哭呢。"
"他吓我，他怪声怪气地说下一个就是我！！"
我抽泣着，断断续续地哭诉着，母亲轻抚着我的后背，"栩栩，谁吓你了？"
"就是……"
话未说完，我猛然惊觉病房里人声鼎沸，隔壁病床拉着厚重的帘子，里面传出的哭声甚至盖过了我的。医生和护士正让家属签署什么文件。
"别看那边。"
父亲挡在我面前，为我擦去脸上的泪水，"小闺女，你是不是被梦魇住了？隔壁那位老人刚刚离世了。"
离世了？
我泪水未干，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
我茫然地环顾四周，病房明亮如昼，不再是那漆黑又泛着绿光的恐怖景象。
房门大开。
医生和护士进进出出。
那个黑脸男人不见了踪影。
但我所看到的一切，所听到的一切，却如此清晰真实。
正当我恍惚之际，隔壁病床的帘子后推出了一具小小的、像是纸扎的棺材。那棺材我认得，爷爷去世时我见过，母亲说过，要先把它送到殡仪馆，然后再移入大棺材中。这么说来，那位老婆婆已经......
"等等！"
我朝着那些人喊道，"请先别走！！"
病房里所有人都愣住了，医生、护士、悲痛欲绝的家属，以及那两位抬着小棺材的工作人员都诧异地看向我，"小姑娘，你是在叫我们吗？"
"栩栩，你怎么了？"
父母紧张地看着我，"别胡说，这样很不礼貌。"
"她......"
我无暇回应父母，骨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驱使着我，我指着那具小棺材，"她......那位奶奶，她说，她要、她要穿黑底蓝花的袄子走......"
话音刚落，我浑身一软，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栩栩啊，栩栩......"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父母在呼唤我，却始终无法清醒过来。迷迷糊糊间，我感觉病床边站满了人，却看不清他们的面容，只能感受到一个个模糊的黑影，他们朝我伸出手，拼命地想要抓住我的身体。我想要挣扎，却使不上一点力气，很快，就被他们轻而易举地拽了起来。
我坐直了身体，感觉自己变得异常轻盈。
一瞬间，那些黑影全都消失了。
我有些茫然，转过头，却惊恐地发现我仍然躺在病床上，双眼紧闭，似乎仍在熟睡。
母亲坐在床边，正为熟睡的"我"擦拭着额头，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栩栩，别吓妈妈，你快醒过来吧。"
"妈，我在这里。"
我想拉住母亲，告诉她我已经坐起来了，伸出的手却径直穿透了她的身体。
母亲毫无反应，只对着熟睡的"我"说话，仿佛旁边的我只是一缕青烟。
完全触碰不到她！
"妈，妈！"
我惊恐地呼唤她，身体不受控制地飘浮起来，穿过了房门。父亲正在门外打电话，他对着话筒说："你们不用来了，这边有我和你妈，你和老二来了也帮不上忙，放心吧，只要查出病因，医生就能对症下药，栩栩不会有事的。"
父亲是在和我大姐通话吗？
"爸！"
我朝他喊道，想要拉住他，却依然徒劳。
似乎被某种力量推动着，我直接从他面前穿身而过。
走廊的景象变了，越过父亲后，周围弥漫着浓厚的白雾，什么都看不清了。
在走廊的尽头，有一扇巨大的门。当我靠近时，大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一股无形的力量将我推了出去。下一秒，大门就在我身后"砰"地关上了！
我踉跄了一下，双脚终于触到了地面，当能够控制身体时，我立刻想要返回。
转过头，那扇大门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
我彻底迷惑了。
奇怪的是，此刻我反倒没有了先前的恐惧感。
仿佛失去了所有情感。
内心空荡荡的。
只剩下无尽的迷茫。
我环顾四周，这里灰蒙蒙的一片，如同被乌云永久笼罩，看不到蓝天和阳光。
眼前只有一条宽阔笔直的道路，路面宽广，四周弥漫着淡淡的雾气。
我找不到出口，只能漫无目的地沿着这条大路向前走去。这条路似乎永无止境，我不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
路上空无一人，我走了许久，喉咙干渴得要命，心里一想，耳边就响起了潺潺的水声。我立刻朝路边跑去，想要先解解渴。
"小姑娘！"
隔壁病床的老婆婆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你别过去！"
我脚步一顿，虽然从未看清过这位老婆婆的面容——毕竟我住院时她已经神志不清，而她站在我床边时也一直戴着氧气罩——但这一刻，我却莫名确信就是她。
"这水不能喝的。"
她的身形依旧瘦小，凹陷的脸颊让她看起来有些尖嘴猴腮，但看向我的眼神却出奇地温和，"你要是喝了这里的水，就会忘记一切，再往前走一步，就永远回不去了。"
我望着她，虽然不再感到恐惧，但喉咙干渴得难以忍受，"可是我好渴。"
"回去吧，回去就不渴了。"
她周身环绕着雾气，朝我挥了挥手，"小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是有什么东西把你引来的，我帮你这一次。回去后你赶紧换到A902病房，可以保你几日平安，至于以后如何，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是谁带我来的？"
我听得一头雾水，急忙追问道，"是不是那个黑脸男人？他还吓唬我！"
"我不能说太多。"
老婆婆的嘴唇微微颤抖，灰暗的眼底闪过一丝惊恐，"小姑娘，你回去告诉你父母，找人，找那种能通天晓地的高人，他们......他们很厉害的，已经盯上你了。"她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有些焦急，"时间到了，你快回去吧，不然那东西又要来了，快，我送你回去......"
"哦。"我应了一声，被她催促得也有些紧张，强忍着口渴，转身就要往回跑，嘴里不停地说着，"谢谢奶奶，谢谢奶奶了！"
"该是我谢谢你！"
她回了我一句，然后抬起手，周围的薄雾渐渐散去，她身上穿着的正是那件黑底蓝花的长袄，她朝我微微一笑，"我收到喜欢的衣服了，小姑娘，我刚到这边，没什么牵挂，托梦不能说话，麻烦你帮我带句话，告诉我闺女，存折贴在年画后面的墙上了，密码都是六，谢谢你啦！！"
我想问问去哪里能找到她的家人，却被一股大力猛地一推，整个人瞬间腾空而起，仿佛被推进了某个空间，四周顿时陷入一片黑暗。等我反应过来时，四肢沉重得像灌了铅，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连骨缝里都冒着酸酸的气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