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着那枚指甲盖大的玉环,指尖被边缘硌得生疼。风停了,废墟里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可耳朵里又响起了那句唱词——“第九个,轮到你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小腹猛地一抽,像是有根冰针从里面扎进去,又冷又痛。我膝盖一软,跪在碎砖上,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左手腕的胎记烧得厉害,像烙铁贴在皮上,连带着整条手臂都发麻。
我咬牙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可那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眼前发黑。就在我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地面忽然震动了一下,不是地震,是某种东西从地底压上来的感觉。
一道黑影落在面前。
我没抬头,但知道是谁。
他来了。
一只手掌按在我后颈,力道不轻,带着压迫感。我浑身一僵,还没来得及反抗,一股暖流就顺着他的掌心灌进来,冲散了体内的阴寒。我喘了口气,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东西——裂开的砖缝,灰扑扑的鞋尖,还有他那件深色大衣的下摆。
“你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墨玄的声音低得几乎贴着耳膜,冷得像刀刮过骨头。我抬眼,对上他那双暗金色的瞳孔。那不是人该有的眼睛,像野兽,又像神祇,盯着我的时候,仿佛能看穿皮肉,直视内脏。
“你跟踪我?”我哑着嗓子问,挣扎着往后退,却被他一把扣住手腕。
他没答,只是盯着我手腕上的胎记,眉头皱得更紧。然后他另一只手抬起,指尖泛起一点金光,轻轻划过那片红痕。
“它在吃你。”他说,“比预计快三倍。”
我愣住。
“什么在吃我?”
“你肚子里的东西。”他目光一沉,“你以为是诅咒?不,是寄生。它已经在你命魂上扎根了,很快,你就不是你自己了。”
我猛地抽手,却被他攥得更紧。
“放开我!”
“你今天去了医院?”他忽然问,语气更冷。
我一怔,“你怎么知道?”
“你身上有他的药味。”他鼻尖微动,像是在嗅什么,“朱砂混着铁锈,还有……腐香。我说过他在喂你阴气,让你更容易被它侵蚀。”
“胡说!”我声音发抖,“江医生救了我!他给我开药,让我睡得着,让我……”
“让你活成祭品。”他打断我,眼神像冰,“你信他,是因为他说话轻声细语?还是因为他给你打针的时候,手很稳?”
我咬住嘴唇,不说话。
“他不是医生。”墨玄逼近一步,“他是‘养玉人’。前八个女人怎么死的?你以为是巧合?她们都去过他那间诊室,都吃过他开的药,都以为自己在治病。”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吼回去,“你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能救你。”他声音压下来,却更重,“而他,只想让你死得慢一点,好让那东西长得更完整。”
我胸口发闷,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你没有证据。”我低声说,“你只会恐吓。”
“证据?”他冷笑一声,突然松开我,转身走向那堵塌墙。他蹲下,伸手从破木箱里拿出那块红绸,抖开一角,露出里面缝着玉环的痕迹。
“她缝进去的,不是为了藏。”他抬头看我,“是为了传。这枚玉环是引子,一碰它,寄生体就会激活。你刚才那阵痛,就是它醒了。”
我喉咙发干。
“它要什么?”
“第九个容器。”他站起身,目光如刀,“干净,女性,通灵体质。你全占了。而他,正在帮你达标。”
我下意识摸向裤兜,玉环还在。
“所以你是来杀我的?”我盯着他,“像处理一件坏掉的祭器?”
他沉默几秒,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道黄符。
“这是上次的符。”他递过来,“贴着,还能压住它一天。不要再去医院,别吃他的药,别见他。”
我没接。
“为什么帮我?”我问。
“我不帮你。”他说,“我只阻止它复活。”
“那有什么区别?”
“区别在于——”他顿了顿,眼神复杂,“你还能自己做选择。而它一旦成形,你就只剩一个命:死在仪式上,魂被炼进玉里。”
我手指蜷缩,指甲掐进掌心。
“你说江医生要害我……可你呢?你半夜闯进我家,撕我衣服看胎记,现在又命令我别见谁?你以为你是谁?”
他盯着我,暗金瞳孔微微收缩。
“我是最后一个能拦住它的人。”
“那你就拦啊。”我冷笑,“何必跟我说这些?直接杀了我不就完了?省得麻烦。”
他没动,可我看见他指尖微微发颤。
“我不想杀你。”他说。
这句话轻得像风吹过,可我听见了。
我愣住。
他抬手,把符塞进我手里。符纸还带着他的体温,微烫。
“贴着。”他又说了一遍,“明天这个时候,我会再来。”
“我不需要你来。”我攥紧符纸,“我有自己的路要走。”
“那你走。”他转身,大衣下摆扫过地面,“但记住——你每靠近他一次,离死就近一步。”
我站在原地,看他走向废墟深处。他没回头,身影渐渐融入灰暗的断墙之间。
直到他彻底消失,我才低头看手里的符。
金线勾的纹路,和江医生药碗底的朱砂痕迹,几乎一模一样。
我猛地攥紧,纸角割进掌心。
风又起来了,吹得碎砖轻响。我扶着墙站起来,腿还在抖。
我不能信他。
可我也不敢完全不信。
我摸出裤兜里的玉环,盯着它暗红的表面。
它到底是谁的?
我又到底是谁?
我转身往出口走,脚步虚浮。
刚迈出两步,左手腕突然剧痛。
胎记红得发烫,边缘裂开一道细纹,渗出一点血珠。
我闷哼一声,抬手去按,可那血珠没往下滴,而是悬在皮肤上。
紧接着,小腹又是一阵抽搐,比刚才更狠。
我踉跄一下,扶住断墙。
耳边,那句唱词又响起来。
这次不是唱。
是念的。
一字一顿,贴着骨头爬进来:
“第九个——”
我咬牙,把符纸贴上颈侧。
金光一闪。
痛,暂时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