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爬上雕花栏杆时,阿九正在佣人房后的窄院做高抬腿。昨夜被保镖用藤条抽过的小腿还在作痛,每一次抬腿都像扯着根浸了酒的棉线,又麻又灼,可脚踝翻转的弧度却比上个月更利落了些。
早餐时封寂摔碎了描金茶杯,碎片溅到她脚边,尖利的骂声裹着烟味砸过来:“废物,连茶都泡不好!”阿九屈膝去捡碎片,指尖避开最锋利的棱角——这双手要做饭,扫地,擦银器、熨绸缎、摆骨瓷餐具,干许多杂活。
由于阿九从那次高烧过后,表现得越来越像活死人,封寂每天对她发脾气的次数也越来越多,除了日常的折磨,还有了更多语言暴力,但她都觉得无所谓,只要坚持,在坚持,在这栋恶心的别墅里,履行五年之约,承受她“应有的”惩罚……
春日里她跪在地毯上擦古董架,封寂的皮鞋有时会碾过她的手背,骂她“恶心的女人”,她就借着俯身的动作收紧腰腹,看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板上投下的光斑,随呼吸轻轻晃动。夏夜要守在封寂房外值夜,醉酒的二爷隔着门骂她“死人”,她便趁换班的间隙在回廊里踮脚快走,听丝绸裙摆扫过地砖的声音越来越轻。
秋日的花园要跪着修剪玫瑰,带刺的枝条划破手腕,新总管在廊下数她剪坏的花苞,她却能在起身时迅速侧身,避开飞来的花剪——这敏捷是被无数次攻击练出的条件反射。冬夜要跪在冰冷的大理石上擦壁炉,封寂的皮靴踢她的膝盖,刻薄的话比壁炉里的火星更烫,她就攥着铜制擦具做手腕旋转,看金属表面映出的手臂线条,比去年清晰了许多。
别墅外的玉兰开了四次,她依旧每天被呼来喝去,只是端着银托盘走过光滑的地板时,脚步轻得像片羽毛;弯腰擦拭水晶灯时,能单腿支撑半个时辰不晃;甚至在被突然推搡时,能像片柳叶似的旋身站稳。那些侮辱人的字眼像落在天鹅绒上的灰,拂过就散,唯有筋骨里悄悄长硬的力量,像藏在浆洗挺括的制服下的藤蔓,无声地盘旋、生长……
又是一年冬季,阿九却觉得比以往任何一个季节都令人欢快,快了,就快了,小朵,姨姨马上就能回去了……
五年之期的倒数第三天,阿九跪在朱秀秀病房外,封寂在里面和他的未婚妻“聊天”。
梁知远像往常一样来逗阿九,虽然几乎得不到回应,但他乐此不疲。
梁知远:“哟,感觉小骗子最近气色好很多了啊。”
阿九:“还感谢梁医生的特效药。”
梁知远:“救你这么多次了,还是头一次听你说谢谢,真稀奇。”
阿九:“梁医生,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想要我帮你做什么?我可以答应你。”
梁知远有点吃惊被猜中了想法,但很快便反应过来,盯着尹星眠的眼睛说:“小骗子,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确定?如果我说有瘫痪,甚至——死亡的风险呢?”
阿九:“无所谓,我能接受。”
按照剧情来看,梁知远每次对原主嘘寒问暖,还悄悄给她特效药,就是为了让尹星眠答应帮他试药,而且试药结果不算很糟糕,好像是丧失五感一段时间,算不得很痛苦,反正死不了。原本没到那个时候,阿九可以不必答应的,但眼看五年之期要满,她总要送点“礼物”,感谢封寂这么多年的“照顾”,而梁知远的秘密实验室,有她想要的东西。
梁知远用手指敲着大腿:“你有什么条件?说说看。”
阿九:“我要你给我一些化学物品。”
梁知远难掩兴奋:“怎么?你要动手杀人了吗?”
阿九用看傻子的眼神看他:“不是,有用,一句话,同不同意?”
梁知远:“好,成交。”
无论尹星眠要去做什么,总归是有乐子看的。
……
下午,梁知远以做身体检查为由带走尹星眠,封寂本不愿,但还是怕人死了,便同意了。
到了梁知远办公室,他走近书架,抽动一本书,,后面就是一个按钮。
梁知远按下按钮,书柜对面的墙便打开了,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去。
试药的过程很简单,就是一针管的事。
梁知远:“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九:“没,就微痛。”
梁知远:“以后每隔三天来一次,我要时刻检测你的身体状况。”
阿九没回答。
梁知远:“既然是交易,你应该协助我到药品实验成功。”
阿九:“明白,所以,我可以拿药了吗?”
梁知远:“请随意。”
阿九走向摆放架,看了看,拿了第二层的硫酸钾和一小瓶硫酸:“就这两个了,我先回去了。”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
倒数第二天,阿九得知了尹星眠父母死亡的消息,意料之中,因为朱秀秀还没醒,有人会想逼疯她。
江秘书一直看阿九不顺眼,但每次折磨阿九都淡淡的,除了一些本能反应,根本没有那种……歇斯底里的感觉,这让他觉得无趣。封寂又不想让尹星眠死,那他就只好动尹星眠的父母了,黑发人送白发人,不知道尹星眠会有怎样的表情呢,真是……期待啊……
封寂告诉尹星眠:“你的父母,食物中毒,就医不及时……没了。”
阿九感觉心很痛很痛,这不是她的感情,是原主的感情。
江秘书就在一旁,看着尹星眠。
她垂着眼,睫毛像被打湿的蝶翼,一颤一颤地粘在眼下。起初是透明的泪,顺着眼角的细纹往下淌,滴在衣襟上洇出浅痕。可渐渐地,那透明里渗了红,像稀释的血,顺着泪腺的轨迹漫出来——先是眼角染了点绯色,接着是泪珠子变成了淡红,最后竟成了殷红的线,顺着脸颊往下滑,在下巴尖聚成小珠,啪嗒一声砸在地上,绽开一小朵暗红的花。
她似是毫无知觉,只任由那血泪淌着,划过苍白的脸颊,在颌角积成蜿蜒的痕。眼白被染得发红,瞳仁却像蒙了雾的深潭,空茫茫的,连带着那血泪也像是从无魂的地方流出来,带着种死寂的艳。好在没持续多久,不到两分钟。
封寂虽然不想承认,但他真的被吓到了,当天都没让人惩罚尹星眠。
江秘书倒是心情大好,他做的神不知鬼不觉,没人会知道是他杀了尹星眠的父母,而尹星眠,只会恨封寂,最好,她能有本事……
阿九躺在床上,不属于她的情绪铺天盖地似潮水般涌来。
空气像被抽走了大半,稠得像化不开的墨,压得人胸口发闷,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滞涩的疼。
头顶像悬着块看不见的巨石,一寸寸往下沉,逼得人脊背佝偻,连指尖都在发颤。周遭的声响突然模糊,只有心跳声擂鼓似的撞着耳膜,混着一种无形的重量——是没做完的事,是没说出口的话,是悬在半空的期待与审视,层层叠叠裹上来,像涨潮的海水漫过头顶,连挣扎的力气都被一点点抽干。
阿九就在这种状态下昏睡了一天一夜。
醒来时,床边站着梁知远。
梁知远:“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阿九心里冷嗤:这次居然没叫她小骗子了?
摇了摇头,没说话。
这次真的让梁知远感到后怕,因为阿九中途心脏骤停过,让他以为是自己的新药出了问题,倒不是他心慈手软,换成别人他绝对不会有这样的情绪,只因试药之人是尹星眠,一个……有趣的人。
梁知远也知道尹星眠父母去世的事,没多说什么,出门去了。
阿九活动了下僵硬的身体,好奇怪的感觉。
脑海里闪过电流声:宿主009,欢迎回来。
阿九:回来?
冷少:没错,因为原主怨念很重,试图夺回身体控制权,异世界空间控制不住她。
阿九:那让她回来,我走
冷少:她已经死了,就因为不甘心,一直不肯接受新的人生。
阿九:所以?
冷少:其实之所以选你来,就是因为你的本名也是尹星眠,不过进入X. K,会给你们吃一种药,所以会忘记之前的事。
阿九:可是和我原本的任务有多大的关系?我可是还有几小时就满了,五年之期。
冷少:逻辑上没错,但我很明确地告诉你,你走不了了。
阿九:因为那个尹星眠?
冷少:是,也不完全是,她现在疯了,偷了异次元的钥匙,要求我们必须帮助她复仇才归还。
阿九冷笑:所以,你们的无能,要我买单?凭什么?
冷少:因为我们不能过度干涉这些书本世界原本的走向,但你们这些跨界的“角色”可以。
阿九: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
冷少:“尹星眠”偷走的是总钥匙,它有很强大的力量,能隐藏她的踪迹,我们一时追寻不到它,而我们的老大,也就是唯一能凌驾于异次元之上的核心统主陷入了沉睡,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来。所以,我们只能按照那个“尹星眠”的要求来,不然会全乱套的,你原本的世界也会崩塌,小朵,会消失。
阿九很恼火,又用小朵威胁她!
阿九:这次要多久,五年?十年?
冷少:看你的本事了,想扳倒封寂并不容易,当然,杀了江哲同样不容易,这人阴湿得很。
阿九这才注意到冷少的声音不如之前冷硬了,有了些……起伏?
冷少:我会不定期给你提供一些合理的金手指,尽量让你少吃点苦。
阿九:行,既然你说“尹星眠”本来就是我的名字,那我从今以后就用这个名字,把这家人,搅得天翻地覆。
冷少:很好,顺便告诉你个好消息,五年之期一满,你就可以自由安排你自己了,不受剧情限制,不用再待在封家。
尹星眠:意料之中,还有三个小时六分钟,就……
冷少:就什么?
尹星眠:迎来我尹星眠的,二次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