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苒的心跳骤然失衡，指尖甚至微微发颤。他怎么会知道她还没睡？是刚才经过她门口时听到了动静，还是……只是一种直觉？
她来不及细想，手指已经飞快地敲击屏幕回复：【嗯，还没。】
发送成功后，她紧紧盯着屏幕，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这一次，回复来得很快。
【过来。】
依旧是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却又像羽毛般轻轻搔刮在她的心尖。
过去？去他的卧室？现在？深夜？
一连串的问号伴随着陡然升高的体温炸开在她脑海里，脸颊瞬间变得滚烫。他让她过去做什么？今天发生了这么多事，他疲惫而归，却在深夜发来这样的讯息……
理智告诉她这似乎有些不妥，深更半夜独自去一个男人的卧室，尤其是一个她完全无法掌控、且对她有着强烈吸引力的男人卧室，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然而，情感却像脱缰的野马。她担心了他一整晚，迫切地想知道他好不好，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而且，那条冰凉的项链还贴在她的肌肤上，时刻提醒着他白天的“路过”和用心。
更重要的是，她无法否认内心深处那份想要立刻见到他的渴望。
几乎没怎么挣扎，情感已经替她做出了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狂乱的心跳，回复了一个字：【好。】
放下手机，她甚至来不及多想，几乎是本能地冲到穿衣镜前，飞快地整理了一下睡裙的领口和有些凌乱的长发。镜中的少女眼波流转，双颊绯红，颈间的星月项链闪烁着微光，平添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娇媚与期待。
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舍得摘下项链。
推开房门，走廊里只亮着几盏昏暗的夜灯，一片寂静。主卧的门虚掩着，透出一线温暖的光晕。
她走到门前，心跳声在耳边轰鸣，几乎要撞破胸腔。她轻轻抬起手，犹豫了一瞬，还是敲响了门扉。
“进来。”低沉而略带沙哑的嗓音从门内传来，比平时似乎更多了几分疲惫，却依旧富有磁性。
苏苒推开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昏暗的光线。主卧只开了床头一盏暖黄色的壁灯，大片区域笼罩在阴影里，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混合着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威士忌酒香。
霍斯瑾没有躺在床上。他背对着门口，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万家灯火如同散落的星辰，而他挺拔却难掩倦意的身影矗立其间，仿佛独自掌控着这片光海的孤寂君王。
他已经脱掉了西装外套，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丝质衬衫，最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了，袖子随意地挽到手肘，露出结实的小臂。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另一只手里端着一个水晶杯，里面盛着琥珀色的液体。
他听到开门声，缓缓转过身来。
暖黄的灯光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眉宇间带着明显的疲惫，眼底似乎还有未散尽的凝重和思索，但当他目光落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不安的苏苒身上时，那些冰冷的锐利仿佛被灯光柔化了些许。
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片刻，然后自然而然地向下，落在了她纤细的锁骨之间，那颗星月粉钻正静静栖息，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细腻柔和的光彩。
他的眼神似乎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平静湖面投入一颗石子，泛起极浅的涟漪。
“还没睡是在等我？”他开口，声音比电话里更清晰，也更能听出那丝疲惫下的低沉。
苏苒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手指下意识地绞紧了睡裙的边角，心跳快得几乎要喘不过气。她垂下眼睫，小声回答：“……看到新闻，有点担心。”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抬起眼看他，“事情……很麻烦吗？”
霍斯瑾没有立刻回答。他迈开步子，朝她走近。地毯吸去了脚步声，但他的逼近却带着无形的压力，让苏苒下意识地想要后退，脚却像被钉在了原地。
他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雪松混合着淡淡酒香的气息更加清晰地将她笼罩。
“还好。”他淡淡地吐出两个字，似乎并不想多谈公事，目光依旧锁在她颈间，“戴着很合适。”
话题的突然转换让苏苒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是在说项链。脸颊更热了，她轻声说：“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你。”
“喜欢就好。”他的语气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送出一件天价礼物就像随手送出一朵花般寻常。他抬起手，指尖似乎想要碰触那颗钻石，但在即将触及她肌肤的瞬间，又停了下来，转而将手中的酒杯递向她，“喝一点？”
苏苒这才注意到他递过来的杯子。她连忙摇头：“不，不用了……”她几乎从不喝酒。
霍斯瑾没有勉强，收回手，自己抿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喉结滚动，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却并不令人窒息，反而有种奇怪的张力在流动。他不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目光深沉，仿佛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珍宝，又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别的什么。
苏苒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或者做点什么，大脑却一片空白。深夜独自在他卧室的这种认知，后知后觉地带来强烈的羞赧和紧张。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细若蚊蚋，“你看起来好像很累，要不要早点休息？我……我不打扰你了。”
说着，她就想转身逃离这个让她心跳过速、无法思考的空间。
“等一下。”
他低沉的声音阻止了她的动作。
苏苒回头，看见他将酒杯放在一旁的矮柜上，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不是要拉她，而是摊开掌心，向上。
“手机。”他说。
“啊？”苏苒完全懵了，不明白他要做什么，但还是下意识地顺从地从睡衣口袋里拿出了自己的手机，迟疑地放在他摊开的掌心上。
霍斯瑾拿过她的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熟练地操作了几下，然后递还给她。
苏苒接过手机，低头一看，屏幕停留在她的微信二维码名片页面上。而几乎就在同时，她听到他的手机传来一声极轻微的提示音。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操作了几下，然后递到她面前。
屏幕上，是一个崭新的微信聊天对话框。顶端的备注名不再是连名带姓的“霍斯瑾”，而是被他手动修改成了简单的两个字——
【斯瑾】。
下面是系统提示：你已添加了S.R，现在可以开始聊天了。
苏苒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撞了一下，骤然收缩，然后又疯狂地跳动起来。她愕然抬头看他。
他……他之前竟然一直没有她的私人微信？那下午那条信息是……
“下午是用工作号发的。”霍斯瑾仿佛看穿了她的疑惑，淡淡解释，同时拿回自己的手机，指尖又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现在有了。以后有事，可以直接发这个号。”
他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只是完成了一项必要的工作流程。
但苏苒却清晰地感觉到，这绝不仅仅是添加一个联系方式那么简单。这意味着她从一个他“名义上的”未婚妻，或者说一个需要他“临时照顾”的对象，某种程度上，正在被允许进入他更私人的领域。
这是一种无声的认可和靠近。
巨大的、不真实的喜悦感瞬间冲垮了之前的紧张和不安，让她几乎要晕眩。她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那两个字【斯瑾】像是带着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掌心。
“好……好的。”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微颤。
霍斯瑾看着她瞬间亮起来的眼眸和那掩饰不住的欣喜，眼底那丝疲惫似乎都被驱散了些许，掠过一丝极难察觉的柔和。但他很快又恢复了那种深不可测的平静。
“不早了，去睡吧。”他下了逐客令，转身重新走向落地窗，拿起了酒杯。背影依旧挺拔孤寂，仿佛刚才那片刻的靠近和“馈赠”只是她的幻觉。
苏苒却不再觉得失落。她握紧手机，像是握住了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
“嗯！”她用力点头，声音轻快了许多，“你也早点休息，别喝太多酒。”
说完，她像是怕打扰他，又像是怕自己忍不住嘴角太过上扬的笑容，飞快地转身，轻手轻脚地拉开门，离开了主卧。
走廊的昏暗似乎都变得明亮起来。
她几乎是蹦跳着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背靠着门板，忍不住举起手机，看着那个崭新的对话框和顶端的备注名，傻傻地笑了出来。
【斯瑾】。
她在心里默念这个名字，感觉比那昂贵的星月项链更让她心动不已。
这一晚的担忧、失落、紧张，最终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小小的“特权”所取代，化为了满腔甜得发胀的喜悦。她甚至开始觉得，自己或许……真的可以一点点靠近那个看似冰冷的世界。
而主卧内。
霍斯瑾站在窗前，听着门外远处隐约传来的、轻快消失的脚步声，将杯中剩余的酒液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下眼底深处翻涌的复杂思绪。桌上的平板电脑屏幕还亮着，显示的正是那则海外项目遇阻的新闻，分析远比苏苒看到的更加严峻。
风雨欲来。
他摩挲着冰冷的杯壁，目光再次投向脚下璀璨却冷漠的城市光海。
颈间闪烁着星月光芒的少女笑靥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像是一道微弱却执拗的光，试图穿透重重阴霾。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眸中已只剩下一片沉静的决断与冰冷。
暗涌已至，他必须掌控一切。包括这份突然闯入他既定轨道的、不该存在的柔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