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宿州营里话仇雠
宿州城门在身后缓缓闭合,沉重的木门与门框碰撞,发出“轰隆”一声闷响,像一道迟来的屏障,暂时隔绝了城外的狼烟与杀气。柳芽牵着“踏雪”走在青石板路上,马蹄踏过湿漉漉的路面,溅起的水珠带着泥土与雨水混合的腥气——昨夜的雨下到后半夜才停,路面坑洼处还积着水,倒映着城墙上“明”字大旗的影子,风一吹,那红色的影子便晃悠悠地散开,又很快聚起来,像极了徐州大营倒在血泊里的弟兄们,总也散不去。
领路的宿州守军是个矮胖的汉子,姓马,脸上堆着憨厚的笑,眼角的细纹里却嵌着化不开的疲惫。他走在前面,不时回头招呼众人:“诸位弟兄一路辛苦了,陈将军一进城门就被刘总兵请去中军帐议事了,我先带你们去西营的营房。热水烧好了,医官也在那边候着,你们先歇歇脚,待会儿还有热粥送过来,是后厨刚熬的粟米粥,还掺了些干菜,能填肚子。”
众人跟着马军卒往城西走,街上行人不多,大多是穿着短打的百姓,有挎着竹篮去市集的妇人,有扛着锄头准备下地的老农,还有趴在门后偷偷张望的孩子。见他们满身血污、甲胄残破,百姓们都纷纷退到路边,眼里没有恐惧,只有沉甸甸的敬畏。有个穿着粗布衣裳的老太太,头发花白,手里挎着个竹篮,篮子里裹着刚蒸好的粟米糕,见赵小五脸色白得像纸,脚步都有些虚浮,便颤巍巍地走过来,递过一块还冒着热气的糕:“孩子,快吃点,垫垫肚子。你们是从徐州来的吧?听人说,你们跟鞑子拼命,苦了你们了。”
小五愣了愣,下意识地看向柳芽。柳芽点了点头,他才双手接过糕,指尖触到温热的糕体,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小声说了句“谢谢大娘”,又把糕掰成两半,一半递给柳芽,一半塞进嘴里。糕体松软,带着淡淡的米香,咽下去时,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胃里,让他想起去年在徐州大营,孙老根给他蒸的粟米糕,也是这个味道。
西营的营房是一排土坯房,屋顶盖着厚厚的茅草,墙面上还留着去年雨水冲刷的痕迹,虽然简陋,却比在荒原上风吹雨淋、在树林里忍饥挨冻强多了。马军卒推开最靠里的一间营房的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墙角放着三个木桶,里面盛着刚烧好的热水,冒着白茫茫的水汽;屋里摆着十几张木板床,床上铺着干净的稻草,有的床角还放着一床打了补丁的薄被。“你们先住着,医官待会儿就来。缺啥少啥,就跟门口值守的弟兄说,能帮的我们都帮。”马军卒说着,指了指门外,“我还得去城墙上盯着,鞑子的斥候说不定还在附近晃悠,不敢松懈。”说完,他又匆匆忙忙地走了,甲胄的铁片摩擦着,发出“哗啦”的轻响,很快消失在巷口。
众人刚进屋,就迫不及待地围到木桶边。有的士兵用布蘸着热水擦脸,血污混着泥水顺着脸颊往下流,露出底下疲惫却鲜活的皮肤;有的直接用双手捧着水喝,热水滑过干裂的喉咙,发出“咕咚”的声响,暖意顺着身子往下淌,驱散了连日来积压在骨头缝里的寒意。孙老根找了块干净的粗布,从怀里掏出那半块刻着“李茂”的木片,小心翼翼地擦着上面的灰尘和血渍——木片边缘的漆已经掉了些,“茂”字的最后一笔还带着点红漆,是李茂去年生辰时,自己用红漆补的,此刻却成了老根心里最沉的念想。擦干净后,他又用布层层包好,放进贴身的衣袋里,还拍了拍,生怕被弄丢了。
柳芽解下肩上的甲胄,甲胄的铁片上还嵌着鞑子箭镞的碎片,卸下时,右肩的伤口被牵动,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他低头看了看,伤口已经不再渗血,却肿得老高,紫红色的淤青从伤口蔓延到肩胛骨,被热水的热气一激,传来一阵针扎似的刺痛。“柳芽哥,我帮你擦药吧。”赵小五端着一盆晾温的热水走过来,手里还拿着个陶碗,碗里是医官刚送来的药膏——是用当归、三七和猪油调成的,深褐色的膏体散发着淡淡的药香。他学着孙老根之前处理伤口的样子,用布蘸着热水,轻轻擦拭着柳芽肩膀上的伤口,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生怕弄疼他。
柳芽看着小五认真的模样,心里暖暖的。这孩子刚入营时才十五岁,连杀鸡都不敢看,夜里还会偷偷躲在被子里哭着想家,如今却能熟练地给人清理伤口,还能在战场上握着短刀跟鞑子拼命。“小五,你长大了。”柳芽轻声说,声音里满是欣慰。小五的手顿了顿,抬头冲他笑了笑,眼里没有了往日的怯懦,只剩一股子坚定:“柳芽哥,我得快点长大,才能帮你杀鞑子,帮张达大哥、李茂哥他们报仇。不然,他们在地下看着,该笑话我了。”
孙老根坐在旁边的木板床上,也在给自己的左手换药。他的伤口已经化脓,红肿的皮肤裹着渗血的纱布,医官刚才来看过,说要是再晚三天到宿州,这只手恐怕就得截肢了。他用没受伤的右手,笨拙地解开纱布,疼得龇牙咧嘴,却还是咬着牙没哼一声。“老周要是在就好了,他的草药比这管用多了。”老根叹了口气,眼里满是怀念——老周是徐州大营的伙夫,也是他的老伙计,两人一起在营里待了五年,昨日在营墙上,老周为了给士兵们递火药包,被鞑子的投石机砸中,连尸体都没找着,只留下了半袋没来得及煮的粟米。
柳芽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摸怀里的辕木碎片,木片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像张达的手在轻轻按着他的胸口。“等杀回徐州,咱们就去找老周的家人。”他声音很轻,却格外坚定,“老周是徐州本地人,家在城外的周家村,咱们去告诉他媳妇和孩子,老周是英雄,是为了护着徐州、护着百姓牺牲的,没给周家丢脸。”孙老根点了点头,浑浊的眼里泛起了泪光,他用袖子擦了擦,又把药膏往伤口上涂了些:“好,咱们一定得去。老周最疼他那小闺女,去年他闺女生辰,他还偷偷给孩子做了个木头娃娃,要是知道老周没了,孩子该多伤心啊。”
就在这时,营房的门被推开了,李刚走了进来。他的左胳膊吊在胸前,用布条固定在脖子上,伤口已经被医官处理过,脸色却比之前好了些,不再是之前的惨白。“陈将军跟刘总兵谈完了!”他刚进门就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兴奋,“刘总兵说了,给咱们补充五百石粮草、两百柄长刀,还有三十副新甲胄,医官也会专门给咱们的伤员换药。不过,刘总兵也说了,鞑子在徐州囤积了不少兵力,至少有一万,还在落马河沿岸修了防御工事,咱们不能硬拼,得等其他几路援军到了,再一起杀回去。”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都高兴地议论起来。一个叫王二柱的士兵,胳膊上还缠着渗血的布条,却兴奋地拍着大腿:“太好了!有了粮草和兵器,咱们就能好好养伤,到时候杀回徐州,非得把鞑子的脑袋都砍下来,给张达他们报仇!”另一个年轻的士兵也跟着说:“我得赶紧把箭术练好,到时候专射鞑子的将领,让他们知道咱们明军的厉害!”
赵小五最激动,拉着柳芽的胳膊,眼里闪着光:“柳芽哥,太好了!咱们很快就能杀回徐州了!到时候我要第一个爬上营墙,把鞑子的黄旗砍下来,再立上咱们的‘明’字旗!”
柳芽也很高兴,嘴角忍不住往上扬,却没有失去理智。他知道,鞑子不仅兵力多,装备也比他们精良,还有投石机和云梯,想要杀回徐州,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弟兄们,咱们虽然到了宿州,有了援军,可也不能掉以轻心。”柳芽站起身,对着众人说,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营房瞬间安静下来,“鞑子狡猾得很,去年抗倭的时候,他们就常用偷袭的法子。咱们得好好养伤,多练武艺,等援军到了,才能一举把鞑子赶出徐州,不能让弟兄们的血白流。”
众人都点了点头,觉得柳芽说得有道理。李刚也赞同地说:“柳芽说得对,咱们不能急于求成。刘总兵说了,这几天会让宿州的老兵来教咱们杀敌的技巧,还有攻城的法子,咱们得好好学,争取到时候能多杀几个鞑子,少折损些弟兄。”
接下来的几天,宿州营里热闹了起来。天还没亮,柳芽就带着众人在营外的空地上训练。宿州的老兵姓郑,是个五十多岁的汉子,脸上满是风霜,左手缺了两根手指,是当年抗倭时被倭寇的刀砍的。他教众人练枪时,动作利落,一枪刺出,枪尖带着风声,能稳稳地刺穿挂在树上的草人:“杀鞑子得用巧劲,别光靠蛮力!他们的甲胄厚,得往甲胄的缝隙里刺,比如腰侧、喉咙,这些地方最容易致命!”
赵小五学得最认真,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练箭,手臂酸了也不休息,没过几天,就能在百步之外射中草人的胸口。有一次,郑老兵看他练箭,忍不住点头:“这孩子有天赋,好好练,以后说不定能成个神箭手,专射鞑子的将领!”小五听了,练得更起劲了,夜里还在营房里借着月光擦箭,嘴里念叨着:“张达大哥,你看着,我一定能杀更多的鞑子,给你报仇。”
孙老根虽然年纪大了,不能像年轻人一样练枪练箭,却也没闲着。他每天天一亮就去后厨帮忙,劈柴、挑水、熬粥,还跟着后厨的伙夫学做干粮——用粟米和麦粉混合,烤成干硬的饼,能放半个月,方便行军时携带。他还把自己带的草药分给伤员,教他们怎么用艾草止血,怎么用蒲公英消肿。有人劝他歇着,他却摇着头说:“我年纪大了,杀不了多少鞑子,可我能给弟兄们做口热饭,让你们有力气杀鞑子,也算没白来这一趟。”
柳芽的枪法也越来越熟练。他时常拿着张达的长枪,在营外的空地上练习,枪杆上的血痂已经被他擦干净,露出里面光滑的木头纹理,却依旧透着股冷冽的杀气。每当他举起长枪,就好像看到了张达的影子——张达在营墙上教他枪法,说“刺鞑子要快、准、狠”;张达在落马河边给他递水囊,说“等打赢了,咱们就去喝徐州城最好的酒”;张达为了护着他,被鞑子的长枪刺穿胸口,最后说“柳芽,活下去,杀鞑子……”
“张达大哥,你放心。”柳芽握着长枪,对着空无一人的草地轻声说,枪尖在阳光下闪着冷光,像是在回应他的话,“我一定会练好枪法,替你杀更多的鞑子,一定把鞑子赶出徐州,重立辕木碑,让你和弟兄们都能安心。”
这天下午,陈将军派人来通知众人,去中军大帐议事。中军大帐设在宿州营的中心,是一座很大的帐篷,里面摆着一张大大的地图,用墨汁画着徐州和宿州的地形,还有鞑子的兵力分布,红色的标记点在徐州大营和落马河沿岸,格外醒目。刘总兵也在,他是个高大的汉子,脸上满是络腮胡,眼神锐利得像鹰隼,身上的甲胄擦得发亮,一看就是个久经沙场的老将。
“诸位弟兄,”刘总兵先开口,声音洪亮,震得帐篷的布帘都在微微晃动,“根据探子来报,鞑子在徐州的兵力大约有一万,还在落马河沿岸修了三道防御工事,用的是夯土和石头,很结实。不过,他们的粮草不多了,最多只能撑一个月——咱们的人在落马河上游看到,鞑子的运粮队只有三辆马车,还都是些发霉的粟米。”
他顿了顿,指着地图上的标记,继续说:“咱们的援军再过十天就能到,到时候,咱们就兵分三路。第一路,由柳芽带领五百人,从正面进攻徐州大营,你们熟悉地形,知道鞑子的防御弱点,争取打开一个缺口;第二路,由李刚带领三百骑兵,绕到落马河上游,切断鞑子的粮草供应,让他们没饭吃;第三路,由我亲自带领一千人,去偷袭鞑子的防御工事,毁了他们的投石机和云梯。三路兵马同时行动,争取一举拿下徐州!”
众人听到这个计划,都兴奋得攥紧了拳头。柳芽立刻站起来,对着刘总兵抱了抱拳,声音坚定:“总兵大人,我愿意带领一队人马,从正面进攻徐州!我熟悉徐州的地形,还知道鞑子的营墙哪里薄,一定能为大军打开缺口,不辜负大人的信任!”
赵小五也跟着站起来,小小的身子挺得笔直,大声说:“总兵大人,我也去!我要跟柳芽哥一起杀鞑子,给张达大哥、李茂哥他们报仇!我还会射箭,能帮着射杀鞑子的斥候!”
孙老根也不甘示弱,从座位上站起来,虽然个子不高,却透着股倔强:“总兵大人,我虽然年纪大了,杀不了多少鞑子,却能帮着运送粮草、照顾伤员。你们就让我也跟着去吧,我熟悉徐州的路,能给大军带路,还能给弟兄们做热饭!”
刘总兵看着众人坚定的眼神,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好!既然你们都这么有决心,那我就答应你们的请求!柳芽,你带领五百人从正面进攻;小五,你跟着柳芽,好好协助他,注意安全;孙老根,你就负责运送粮草和药品,照顾伤员,咱们各司其职,争取早日拿下徐州,给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谢总兵大人!”众人齐声喊道,声音洪亮,震得帐篷的布帘都在晃动。
陈将军看着众人,眼里满是欣慰:“弟兄们,杀回徐州的日子越来越近了。咱们一定要好好准备,不能让牺牲的弟兄们失望。到了徐州,咱们第一件事,就是重立辕木碑,把所有牺牲的弟兄们的名字都刻上去,一个都不能少,让他们看看,咱们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没有辜负徐州的百姓!”
议事结束后,柳芽回到营房,心里满是激动。他从怀里掏出那半块辕木碎片,放在阳光下,“张达”两个字的残痕在光线下格外清晰,仿佛还带着辕木碑的温度。“张达大哥,李茂哥,老周,你们等着。”柳芽轻声说,眼里满是坚定的光芒,“再过十天,我就带着弟兄们杀回徐州,给你们报仇,重立辕木碑,让鞑子血债血偿!”
赵小五也很兴奋,在营房里不停地练习拔刀、收刀,刀刃划过空气,发出“咻”的轻响。他嘴里还念叨着:“杀鞑子!报仇!立辕木碑!”孙老根则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把草药分类包好,还把那半块刻着“李茂”的木片放在最里面的衣袋里,又用绳子系在腰上,生怕在路上弄丢了。
接下来的十天,宿州营里的气氛越来越紧张,却也越来越热烈。柳芽每天带着众人熟悉进攻路线,还模拟攻城——用木板搭成简易的营墙,让士兵们练习爬云梯、扔火药包;赵小五跟着箭术最好的老兵练箭,已经能在百步之外射中草人的眼睛;孙老根则和后厨的伙夫一起,烤了两千多张干粮饼,还熬了不少草药汤,装在陶壶里,准备给行军的士兵们带着。
终于,援军到了。这天清晨,宿州城外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一面面“明”字大旗出现在地平线上,像一片红色的海洋。援军有两千人,都是从附近州县调来的边军,甲胄精良,武器锋利,还有十架新造的投石机,看得众人都兴奋不已。
刘总兵立刻召集所有人,在营外的空地上举行誓师大会。他站在高台上,手里握着一把长刀,对着众人喊道:“弟兄们!鞑子侵占咱们的土地,杀害咱们的同胞,毁了咱们的家园,还砸了咱们的辕木碑!今天,咱们就要带着援军,杀回徐州,把鞑子赶出去,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为徐州的百姓夺回家园!你们有没有信心?”
“有!有!有!”三千多士兵齐声大喊,声音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宿州城外的空地上,震得地面都在微微发抖。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红色的旗面映着晨光,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烧得每个人心里都滚烫。
柳芽握着张达的长枪,枪杆被他攥得发烫。他看着身边的弟兄们——赵小五握紧了短刀,眼里满是狠劲;孙老根扶了扶腰上的木片,眼神坚定;李刚整了整甲胄,左手虽然吊在胸前,却依旧透着股军人的硬朗。他知道,这一战,不仅是为了报仇,更是为了守住脚下的土地,守住身后的百姓。
誓师大会结束后,大军分成三路,朝着徐州的方向出发。柳芽带领的正面部队走在最前面,五百人的队伍列成整齐的方阵,步伐一致,甲胄的铁片摩擦着,发出“哗啦”的声响,在空旷的原野上格外清晰。赵小五走在柳芽身边,背着一壶箭,手里握着弓,时不时抬头望向徐州的方向,像是在寻找辕木碑的影子。
孙老根带着粮草队伍跟在中军后面,他坐在一辆马车上,车上装着干粮饼和草药汤,还有几箱火药包。马车颠簸着,他却紧紧护着身边的木箱,生怕里面的火药包被震坏。偶尔有士兵路过,他还会递上一块干粮饼,笑着说:“吃点,垫垫肚子,到了徐州,才有劲杀鞑子。”
大军走了两天两夜,终于靠近了徐州。远远地,就能看到徐州大营的轮廓,营墙上插着鞑子的黄旗,旗面上的狼头在风中显得格外狰狞。落马河的水依旧是浑浊的,只是比之前更红了些,岸边的草上还沾着暗红的血渍,是上次战斗留下的痕迹。
“停!”柳芽勒住马,对着身后的队伍喊道。他抬头望了望徐州大营,只见营墙上有鞑子在来回走动,手里拿着弓箭,警惕地望着远方。“根据探子来报,鞑子在营墙东侧的防御最薄弱,那里的夯土还是上次被投石机砸过的,咱们就从那里进攻。”
众人都点了点头,开始准备攻城。士兵们搭起云梯,把火药包放在身边,弓箭手们也搭好了箭,对准了营墙上的鞑子。柳芽深吸一口气,拔出腰间的短刀,对着众人喊道:“弟兄们,杀回徐州,为弟兄们报仇,重立辕木碑!冲啊!”
“冲啊!杀鞑子!”士兵们齐声大喊,举起武器,朝着徐州大营冲去。赵小五第一个冲了出去,他跑在最前面,手里的弓拉得满满的,对准营墙上的一个鞑子射去。箭尖带着风声,正好射中鞑子的喉咙,鞑子闷哼一声,从营墙上摔了下来。
柳芽也跟着冲了上去,他握着张达的长枪,朝着营墙东侧跑去。营墙上的鞑子看到他们冲过来,立刻射箭,箭雨像雨点一样朝着他们射来。有几个士兵没能躲开,被箭射中,倒在地上,却依旧有人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往前冲。
“扔火药包!”柳芽大喊着,身边的士兵立刻点燃火药包,朝着营墙扔去。“轰隆!轰隆!”几声巨响,营墙上的夯土被炸开了一个大洞,几个鞑子被炸得飞了出去,尸体落在地上,鲜血四溅。
柳芽趁机爬上云梯,朝着营墙上的鞑子刺去。长枪刺穿了一个鞑子的甲胄,鞑子惨叫一声,从营墙上摔了下去。他刚站稳,又有一个鞑子举着刀朝着他砍来,柳芽侧身躲过,反手一枪,刺中了鞑子的胸口。
赵小五也爬上了营墙,他手里的短刀不停地挥舞着,砍向身边的鞑子。一个鞑子想从背后偷袭他,小五听到动静,立刻转身,一刀砍中鞑子的腿。鞑子疼得跪倒在地,小五趁机一刀刺进鞑子的喉咙,脸上溅满了血,却依旧咬着牙,继续杀向其他鞑子。
孙老根带着粮草队伍也赶了上来,他看到营墙上的明军士兵有些体力不支,立刻让人把草药汤递上去。“快喝口汤,有力气杀鞑子!”他一边喊着,一边帮着搬运云梯,左手的伤口被扯得生疼,却依旧不肯停下来。
战斗越来越激烈,营墙上到处都是厮杀声、惨叫声。柳芽的长枪已经沾满了血,枪杆滑得几乎握不住,他只能用布条在手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布条很快就被血浸透了。他看到李刚带着骑兵从落马河上游冲了过来,鞑子的粮草队被他们打乱,粮草散落在地上,鞑子们乱作一团。
“鞑子的粮草被烧了!”有士兵大喊着,声音里满是兴奋。柳芽抬头望去,只见落马河上游燃起了大火,浓烟滚滚,鞑子们四处逃窜,军心大乱。
刘总兵也带着第三路队伍冲了过来,他们毁掉了鞑子的投石机和云梯,鞑子失去了攻城的武器,只能被动地防守。营墙上的鞑子越来越少,明军士兵们趁机冲进了徐州大营。
柳芽冲进大营时,第一眼就看到了倒塌的辕木碑。碑体断成了好几截,上面的名字被砍得模糊不清,却依旧能辨认出“张达”“李茂”“老周”的字样。他心里一疼,快步走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捡起一块木片,上面刻着“张达”两个字的完整痕迹。
“张达大哥,我回来了。”柳芽轻声说,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木片上。他抬头望去,只见赵小五正砍倒最后一个鞑子,营墙上的黄旗被砍了下来,扔在地上,换成了明军的“明”字旗。
孙老根也走了过来,他捡起一块刻着“李茂”的木片,擦了擦上面的灰尘,眼里满是欣慰:“李茂,咱们回来了,鞑子被赶出去了,以后咱们就能重立辕木碑了。”
李刚也走了过来,他看着倒塌的辕木碑,又看了看身边的弟兄们,笑着说:“弟兄们,咱们赢了!徐州回来了!”
众人都欢呼起来,声音传遍了整个徐州大营。柳芽握着张达的长枪,举过头顶,大声说:“弟兄们,咱们现在就去砍树,重立辕木碑,把所有牺牲的弟兄们的名字都刻上去,让他们看看,咱们没有辜负他们的期望!”
“好!重立辕木碑!”众人齐声大喊,声音洪亮,震得徐州大营的上空都在回响。
接下来的几天,明军士兵们开始清理徐州大营的战场,安葬牺牲的弟兄们,还去城外的树林里砍了一棵巨大的槐树,准备用来重立辕木碑。柳芽亲自挑选了最好的工匠,让他们把弟兄们的名字刻在木碑上,每个名字都刻得工工整整,还涂上了红漆,像一团团燃烧的火焰。
立碑那天,徐州的百姓们也来了,他们带着鲜花和祭品,站在辕木碑前,对着碑上的名字鞠躬。那个之前给赵小五粟米糕的老太太,还带来了刚蒸好的粟米糕,放在碑前,轻声说:“英雄们,你们放心,咱们的家园保住了,你们的名字,咱们永远记着。”
柳芽站在辕木碑前,手里握着张达的长枪,身边站着赵小五和孙老根。他抬头望着碑上的名字,眼里满是坚定:“张达大哥,李茂哥,老周,还有所有牺牲的弟兄们,你们放心,我会永远守护着徐州,守护着这片土地,不会再让鞑子来欺负咱们!”
赵小五也对着碑鞠躬,声音坚定:“张达大哥,我会好好练武艺,以后保护百姓,不让你们的血白流。”
孙老根摸了摸碑上的名字,笑着说:“弟兄们,以后我每天都来给你们送热饭,咱们的辕木碑,永远都不会倒。”
风轻轻吹过,辕木碑上的红漆在阳光下泛着光,像一颗颗跳动的心。徐州大营的“明”字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像是在告诉所有人,这里的英雄们,永远不会被忘记。柳芽知道,这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以后还会有更多的挑战,可只要他们心里的信念还在,只要辕木碑还在,他们就会一直战斗下去,守护着这片他们用鲜血换来的土地,守护着身后的百姓,直到迎来真正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