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与一颗子弹共谋
书名:逃犯已读不回 作者:马马灯 本章字数:5930字 发布时间:2025-08-23

1


益州省蓉城市南苑小区一楼某公寓内像植物人一样躺了近半年的一具身体消失了。

这意味着身体的主人维持着基本生命体征且近半年未洗漱,但眼下的情况不允许她做任何清洁措施,她在埋尸体。


李恣唯跪在地上用捡到的半截生锈铁镐挖土,镐面布满蜂窝状的腐蚀孔洞,每次铲土都会漏三分之一。

黄昏的紫色辐射尘蔓延到尸体靴底,她扔开铁镐,试图把尸体拖离辐射圈。尸体面朝下趴着,半张脸被辐射鼠啃空,红发散开,像干涸的血。她拼命拽动尸体,从尸体大衣下窜出的辐射蟑螂触须扫过她的手背,留下灼烧痕迹。


辐射尘漫过尸体脚踝,将军靴蚀出与她手中铁镐上锈孔一样的凹痕。拖行尸体的速度赶不上辐射尘的蔓延,她坐在地上,哇一声哭了出来。



2


医生在回收尸体数据时撞见李恣唯对着一具与他身形相似的尸首痛哭。

李恣唯没穿戴任何防护措施,边哭边跑毒:哭几声,用屁股往后挪几寸,再哭几声,又往后挪几寸。

他在心里嘲讽“哭又哭活不了死人”,却在她抬头的瞬间看到熟悉的眼神。


医生上前粗暴地将她拽起:“你他妈是谁?”

李恣唯不哭了。医生的声音透过防毒面具,李恣唯抽噎着用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他:“你他爹敢说辱女词?”

医生将她掼到墙上。李恣唯大惊失色:“不许掐脖子,不许用螺丝刀抵喉咙,不许贴脸。”


医生与她僵持两秒,回头看一眼滚滚而来的辐射尘,扔给她一个过滤面罩:“戴好,跟上来。”

李恣唯看了一眼被辐射尘吞没的尸首,脸被面罩硌得生疼。她一路小跑:“你认识他吗?”她指那具尸体。

医生顿了顿,没回头:“……辐射尘也堵不住你的嘴。旧世界的娇花?”

李恣唯一脚踢上他的屁股:“他是不是叫刘雅然?是的话我给他立个衣冠冢就回家,不劳你大驾。”

医生被踢了一个趔趄。

他猛地扯过李恣唯的衣领往前拖:“怎么,你睡过的死人太多,需要列个名单?”

李恣唯瞳孔地震:又一个超雄。实在是太粗俗了。

在李恣唯思考自己要不要把整个世界作废这期间,被提溜进一座半坍塌的旧世界化工厂边缘。化工厂地表被锈蚀的管道和混凝土残骸覆盖,形成迷宫般的防御结构。

医生的军靴踏过地缝中渗出的废液,径直走向一段翻倒的地铁车厢。他曲起戴皮革手套的手指按下镶嵌在闸门上的密码,密码过于复杂,她没记住。

李恣唯被往里扔,消毒液和腐臭味钻入过滤面罩孔。她摘下面罩,瞥见旧地铁座改装的手术台上残留着可疑血迹。


医生背对她摘下防毒面具。

李恣唯有点好奇,头顶悬着的无影灯光源不够,她挪着步子表演越共探头。

医生回过身,李恣唯猝不及防对上一双眼皮上带了浅色划痕的眼睛。她认识那双眼睛,深褐色瞳孔,有些内双的丹凤眼,那双眼睛正居高临下睨她。

李恣唯还想看看对方的右耳是否也打了五个叛逆耳洞,却被一把扣住脸。


医生手套上的铁锈味蹭到她鼻尖:“你要给谁立衣冠冢?”

李恣唯后背汗毛乍起,条件反射拍掉他的手 :“哭,哭错坟了。”她挪到墙角,“那个尸体长得跟你很像。”

医生把皮革手套摔进铺着发霉天鹅绒的担架,手套碰倒散落在担架上的绿色针剂。

李恣唯蹲下观察针剂,歪着脑壳问他:“刘雅然,你在这个世界还飞叶子啊?”

医生抽出一把手术刀,面无表情在她面前蹲下。“你从哪儿知道刘雅然这名字的?”

李恣唯冷笑。

“因为我是你失散多年的赛博野妈?”



3


医生的手术刀抵上李恣唯的脸,刀尖微妙地偏移半寸。他眯起眼睛时,眼皮上那道浅疤像褪色的弦月。

“赛博野妈?”刀面拍了拍她脸颊,“那你记不记得你儿子最讨厌什么?”

李恣唯总被他这样对待,觉得有点厌烦。她一边打量对方一边摆烂:“我只记得你的赛博野妈我最讨厌爹味。拿把破刀威胁谁……”

后面的话医生没听清,医生在咀嚼“爹味”这个词。

这个词他有印象,两周前和拾荒者转运医疗物资时遭遇爆破,濒死的走马灯里那个陌生人总对他说这个词。后来他问过很多人,得知它不属于旧世界的任何一部词典。

更早之前,那个人偶尔还会出现在他的噩梦里,用她今天埋尸体时对着他抬头的眼神看他,直到他被远处的爆炸声或辐射蟑螂的窸窣惊醒。


手术刀被摔在车厢地板上,声音惊动了角落的辐射蟑螂。

“闭嘴。”他挤出两个字,却像在命令自己混乱的大脑。医生无意识地把手伸向腰间的神经抑制剂,却摸了个空。李恣唯眼疾手快,捡起一管担架上散落的绿色针剂:“你要飞叶子了?”


医生夺过她手里的针剂,朝自己静脉注射。李恣唯咂摸着他给自己扎针的姿态:精准熟练,跟她在上一个世界遇到的那个有一股狠劲、像在虐待自己的半机械人不太一样。

医生跪坐在地板上,李恣唯观察着流向他鼻尖的冷汗。鼻梁骨流畅,和印象中的一样,唇角形状也与记忆里的一样柔和。

她没忍住:“刘雅然。”

他支起身体,不知道在执拗什么 :“叫我‘医生’。”


4


辐射尘暴刚过,天空泛起病态的橘色。

李恣唯顶着巨大的黑眼圈,觉得自己有些思维奔逸:“你看你们天上那个颜色像不像我头发的颜色。这个叫脏橘。”

医生在给弹匣填子弹,金属碰撞声里混合他的回应:“像你头发被烧焦三天的颜色。”他推上弹匣,终于瞥了她一眼。李恣唯头上翘起一撮呆毛,在晨光里泛起暗淡的铜红。

“别用脸接辐射。”他把过滤面罩扔给她,又丢给她一颗子弹壳,“拿着玩。跟着我,敢乱跑就打断腿。”

李恣唯没睡好,脑袋嗡嗡地自言自语:“空弹壳有毛用?再敢爹我,明天这儿就没你了。”

医生大步走向化工厂外围的毒藤区,他每天雷打不动地采集这些变异植物提炼神经抑制剂。

李恣唯透过面罩的网眼用眼神扫射他的胸口:“你为什么要在军大衣里穿半透明衬衣?”

他下意识用手挡住胸口的金属吊坠。

李恣唯看不见他防毒面具下的表情,也就没跟他解释自己只是试图透过半透明丝质衬衣看观察他的胸。

医生用镊子夹住一片毒藤叶浸入一瓶不明液体:“你昨天说的‘爹味’在我梦里出现过。”

李恣唯正在偷喝他的过滤水,没说话。

医生用白胚布擦皮革手套:“解释。”

李恣唯这次懒得解释。她甚至懒得追问他的梦境是怎么回事,反正最后都是要走的,她对他的胸更感兴趣。


她拧紧过滤水瓶,突然听见玻璃碎裂声。

医生正蜷缩在地面抽搐,毒藤叶、盛放不明液体的器皿碎片和地缝里渗出的废液混在一起,蹭脏他的大衣。

李恣唯不知道这是神经抑制剂的副作用,以为他大限将至,只得像昨天拖尸体那样试图把他拖走。

防毒面具的呼吸阀发出破风箱的抽气声,医生似乎在幻觉里看见拖行自己的李恣唯穿着旧世界才会有的米色毛衣外套。他似乎又尝到旧世界才有的咖啡苦香,手指却真实地抠进潮湿的腐蚀土。他好像听见有谁叫他“老刘”,但睁开眼,看到的是李恣唯喘着粗气拖着自己爬过碎玻璃。


医生脖颈青筋暴起,喉咙里挤出气音。李恣唯满头大汗,以为他在说遗言。她俯下身,把耳朵凑近防毒面具的呼吸阀:“你说。”


防毒面具的呼吸阀发出断续的、金属摩擦的嘶鸣。李恣唯的耳廓几乎贴上那层被辐射尘蚀出细纹的滤网,潮湿的热气裹挟着血腥味扑进耳道。


她听见他在叫她。

声音像从遥远锈蚀的管道深处挤出来,失真却精准。


“……李恣唯。”


李恣唯突然脱力。

她回忆了很久才确认自己昨天没有和他交换过名字。军大衣的布料在掌心发出细微崩裂声,潮湿的废土味、血腥味、金属腐锈味,都突然变得尖锐。


5


辐射尘后的橘色天光透过毒藤叶投下微弱光斑,李恣唯凭借光照方向猜测自己把医生拖回地铁车厢时已是正午。

她昨天没记住地铁车厢闸门的密码,只好把他上半身架起来,勉强倚在门上。医生手长脚长,骨架也比她大出许多,李恣唯体力透支,挣扎着喝完最后一口过滤水。


她帮他整理军呢外套,手指触碰到里面那层之前好奇过的,冰凉滑腻的半透明丝质衬衣。衬衣上压着一个硬物,是他之前下意识保护的金属吊坠,此时从衬衣门襟处滑脱。

她这回看清楚了,是一个旧怀表。李恣唯做了两秒思想斗争,迅速按开怀表有些卡涩的搭扣。

“咔哒。”怀表打开。

不到两秒,怀表又咔哒一声被关上。

……真他爹的邪了门儿了。李恣唯心想。


防毒面具的呼吸阀传出嘶哑的气音:“谁准你碰的?”

不知道是身体不适还是别的原因,他的指尖在发抖。

李恣唯还在思考:“你叫我名字的时候可没那么见外。”

医生一把扯下防毒面具。他的脸在橘色光晕中苍白紧绷,黑发贴在颈侧,湿漉漉的,泛着暗红的光泽。

他扯出一个笑:“看到了?满意了?”

李恣唯没敢对上他眼睛。她用手戳着脚下软烂腥臭的泥土:“照片哪儿来的?”


医生沉默几秒,起身按密码锁。李恣唯赶紧把他搀住。

他低头看着刚到胸口的橘色头顶:“你多大?”

李恣唯把他扶上垫着发霉天鹅绒的担架时才知道那就是他的床铺。“30,比你小一岁。”

“30岁……”医生没追问她又是如何知道的他的年纪,拇指擦过她眼下青黑:“学不会在灾变后闭上眼休息的人一般活不过30岁。”

李恣唯意外地没躲开他的肢体接触。“那你是快死了吗?刚才吓人得很。”她把“以前没见你发过这种癫”咽了回去。

“神经抑制剂的副作用。”他又从散落在担架的绿色针剂里拿出一管。

李恣唯握住他手腕:“知道你还用?你有毒瘾?”

医生反手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重不轻,没戴皮革手套的指腹有增生和茧的触感。


李恣唯想起自己之前在天星让刘雅然给自己摸背,这样比较容易入睡。她问刘雅然:“老刘,你手上有没有茧?”

刘雅然莫名其妙:“没有。咋了,摸背我还得长茧?”

李恣唯说:“被有点茧的手摸背会很舒服。”

医生看她走神,晃动针剂提醒她:“这东西比你的思想干净。”

李恣唯无意干涉他人因果,此刻却有些不爽,她牛劲上来,针剂在两人指尖摇晃。针管里的绿光折射在医生泛红的眼尾,那是神经抑制剂副作用未退的痕迹。他瞳孔有些涣散,看她的眼神像在看什么怪物。

医生松开针剂,用掌心贴上她的颈动脉。李恣唯还是没躲。

脉搏频率和梦里的一样,他心想。

医生:“你窦性心动过速。”

李恣唯:“你手指太凉,可能是快没了。”


李恣唯把绿色针剂放进手术台抽屉的暗格,医生栽倒在发霉的天鹅绒上。

他主动开口:“三年前我开始梦见你。”

李恣唯趴在床垫上,尽量把身体往床垫的霉斑挪远,等待他的下文。

医生用手指捏住她一缕头发:“橘色头发,看不清脸,爱穿米色的衣服。”

李恣唯把手往他胸口戳。“还有呢?”

医生突然笑了。他眉头促起,眼角垂下来,让李恣唯产生了一瞬间的错觉。

她的手停在医生胸口,指尖压住那枚怀表。“梦里我干嘛了?”

医生的手指仍缠着她的头发:“梦里你告诉过我你的乳名。”

怀表盖咔哒一声弹开。

李恣唯看着怀表里的照片,这个方寸之地存在着于这个世界而言绝不合理的画面。

她看着照片说:“你不准在这个地方叫我的小名。”

医生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注视她:“那你告诉我,我梦里的人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个世界?”


李恣唯举起怀表,把椭圆形的照片和他做对照。

照片里的红发男人穿着她熟悉的黑色高领毛衣,旁边站了一个橘色头发的小个子,两人都没有五官。只要仔细观察就能发现,椭圆的相纸被各色矿物颜料覆盖,相片上的男女是人为刻画的痕迹。



6


李恣唯能感觉到他牙齿轻轻擦过自己手背上被灼伤的疤,像在确认她是否真实。

李恣唯还看见他曾用手术刀在大腿内侧刻下的自惩伤痕。据他所说,在他制造出神经抑制剂前,习惯用这种方法寻回理智。


医生没告诉她自己曾在梦境或濒死的幻觉中窥见某些不属于这个末世的温情片段,这些画面似乎与他有关,又遥远得与他无关。

某天醒来后,他凭借着模糊的记忆,亲手复刻了幻象中的一幕。

他从掠夺者的资源箱里偷走空白相纸、蚀刻工具与矿物颜料,按自己的记忆伪造了这张本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照片。

怀表本是他在某个废墟中找到的旧世界遗物,照片塞入之后,便成为他赖以生存的“家”的象征。

这是他用敌人的纸、自己的血和偷来的记忆搭建的纸教堂。里面供奉着从未真实触碰过的可以代替温情的信仰。

李恣唯嗅到他唇齿间辐射尘的锈蚀气息。她用嘴唇报复性地碾过他肩上的旧伤,像在宣战。


她早给自己找好了借口:

我跨越时间与维度追寻他的影子,应该诚实地面对自己。

我不再将“忠诚于过去”视为义务,因为当下所在的末世没有“永远”这种东西。

在末日,欲望和生存一样真实。


医生的掌心贴在她后颈的姿势,像在扼杀,又像祈祷。他用指尖、牙齿、呼吸确认她的存在,触碰她的方式像在对照梦中的碎片。

李恣唯的身体没什么伤痕,仿佛从旧世界穿越而来,被遗忘的怀表卡在两人胸膛之间。


医生不像在亲吻,只是标记。李恣唯咬住他的右肩,不是调情,而是测试他是否会像某人一样闷哼。


辐射尘雾从车厢缝隙渗入,在两人交错的呼吸间沉降。医生掌心的手术刀茧擦过李恣唯侧腰,他的牙齿再一次擦过她手背的灼伤。远处化工厂的泄压阀突然嘶鸣,每一声鸣响都在宣告她正处于这片末日废墟。



7


医生从幸存者营地返回,敲开闸门的自制密码锁,看见李恣唯用弹壳在金属地板上画完两个正字。这是她逗留的第十天,意味着她和他可能迎来旧世界灾变后的第一个夏天。

李恣唯用拇指抹去弹壳尖端粘着的铁锈。十个刻痕,她比预想中多留了七天。

医生从那天起没再注射神经抑制剂。制造出绿色针剂之前,他曾在自渎后给自己留下刻痕,因为他认为生理欲望等于无用的风险。

医生去咬她耳根,被李恣唯反咬一口右肩。

她看着他右肩的齿痕,低声喊他:“刘雅然。”对方掌心的茧蹭过她后腰:“叫我‘医生’。”


李恣唯重新数着弹壳的刻痕,她闻着铁锈的吻,想起他常说“我们该去东区找净水芯片”。实际上她认为废土世界不需要“我们”,就像眼前的这个人也不需要那个名字。


他与刘雅然拥有着相同基因编码,但末世的辐射尘将两人割裂为截然不同的灵魂。

他此时的样子像极了地球上那个去到“不存在”的天星试图触碰刘雅然的自己,于是又回忆起元宵节那天她给刘雅然的分手宣言。“我这辈子只能生活在地球。就算我告诉了你我的真名和我在地球上的乳名,我也没有真正能和你在一起的实感。”

她从医生的梦境来到了他的世界,成为了他活着的、温暖的、会反咬回去的新的疼痛锚点。

李恣唯不知道医生是否读懂她的沉默,但她明白在平行世界的轮回里,这里的“刘雅然”有和自己相同的执念。



8


医生在发霉的天鹅绒床垫上拾起李恣唯留下的子弹壳,指尖沾上她弹壳刻痕上的铁锈。弹壳底部有新划的十字,那是旧世界“再见”的简写。他突然想起昨晚自己被她咬住肩膀时的抱怨:“下次换左边,右边快被你咬穿了。”


头顶无影灯细微的噪音和呼吸阀的震颤都变成尖锐的刑具。

他走到角落的手术台,从暗格抽出半管神经抑制剂。针尖在静脉悬停三秒,最终扎进了生锈的铁墙。


当入夏第一场酸雨砸落,掠夺者发起了总攻。漫天火光中,紫色辐射尘差一点淹没医生的脚腕。

在拾荒者引爆反应堆后,他把怀表遗落在反应堆残骸之上。或许他曾每晚凝视那张照片,但量子纠缠产生的投影并不属于他。

他把她留下的弹壳锈粉混进了自己的止血剂,和拾荒者们走回属于他的橘色雨幕。


天星C国益州省蓉城市南苑小区一楼某公寓内像植物人一样躺了近半年的一具身体回来了。李恣唯没敢在此逗留,因为她还记得自己对刘雅然的承诺:“只要我还活在天星,我就要一直跟你在一起。”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再踏入这片土地,但不知道自己是否还会以此为借口寻找他的身影。


旧世界灾变后的第一个夏天来临前,存在于废土世界的他与自己凑够了一个完整的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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