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尹星眠仍然扮演着保姆的角色。
封明朗也知道了尹星眠父母去世的消息,虽然知道二叔讨厌她,但这个姐姐对他挺好的。
封明朗用餐巾纸包好一块糕点,放到尹星眠手上,距离上一次接触尹星眠的手已经有四年了,她的手相比之前,陈旧的伤口更多,死茧更厚,只需一眼,就能明白,她这些年过得很糟糕,也很痛苦。
尹星眠露出了一个笑容,轻声道:“谢谢你,小少爷。”
封明朗有些不好意思:“没关系,你辛苦了。”
尹星眠拿起糕点吃,很久没吃过自己做的糕点了,但,还是之前的味道,小朵喜欢的味道。想到小朵,想到五年之期的结束,想到新任务的到来,眼眶不知不觉间泛红。
封寂破天荒地没有阻止封明朗的动作,或许他也有些矛盾心理。
在出发前,尹星眠跪在封寂面前:“二爷,爸妈现在已经去世了,我想去看望一下我的哥哥,可以吗?求求二爷。”
女孩恰到好处的柔弱,以及那一滴恰到好处的泪,让封寂喉咙发紧,想拒绝的话说不出口,距离上一次她示弱,似乎已经过去很久了,本来应该开心的,应该嘲讽,应该奚落,应该……
封寂点点头:“可以,只给你半小时。”
尹星眠擦了擦脸上的泪水,露出一个惊喜的表情:“谢谢二爷!”
尹星眠:封寂,这是我最后一次跪你,也是最后一次求你,以后,换你,求我。
……
到了精神病院,尹星眠看到了原主的哥哥,一个被折磨得不像活人的人。
他太瘦了,蓝灰色的病号服空荡荡罩在身上,领口松垮地挂着,能看见嶙峋的锁骨像两截突兀的礁石。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手搭在轮椅扶手上,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却又没什么实在的力气,只是虚虚地放着,呆呆地望着窗外。
病房里很静,只有墙上挂钟秒针走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敲在空荡的空气里。他就那么坐着,背影单薄得像张随时会被风吹走的纸,和窗外流动的风、摇晃的叶比起来,仿佛是被时间遗忘在原地的一块影子,连孤独都成了贴在身上的、洗不掉的印记。
“哥哥?”
听到声音,男人涣散的瞳孔开始聚焦,缓缓转过头来:“眠眠,你怎么来了?”
尹星眠转头对封寂说:“二爷,我想和哥哥单独说几句话,可以吗?不耽误多久。”
封寂想着保镖也在,出不了什么大乱子,估计是要告诉尹叙白她父母的事,可能是怕她哥哥发疯辱骂自己吧(封寂视角),她还真是……
点头出门抽烟,留下两个保镖守在门口处。
尹星眠走过去,背对着保镖,蹲下来:“哥哥,你附耳过来。”
尹叙白微微低头。
尹星眠:“哥哥,我接下来说的所有话,你都要控制好情绪,不然我们就会功亏一篑,能做到吗?”
尹叙白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手捏紧扶手:“我可以。”
尹星眠:“那我长话短说,有什么问题,等以后再问。我们的爸妈已经死了,骨灰被他们撒了,现在,我们要做的就是逃出去,找机会报仇,别问,忍住,等会儿听我安排。”
尹叙白听完,上半身猛地前倾,原本沉静的眼神瞬间炸开了裂纹。眼尾因用力而绷得发红,眼球上布满细密的红血丝,像蛛网似的缠着眼仁,死死盯着前方——却又不像在看具体的什么,更像在跟空气里无形的东西对峙。
嘴唇抿成一道僵硬的直线,嘴角却控制不住地往下撇,带出点抽搐的弧度。太瘦的脸颊上,颧骨突兀地顶起来,连带着太阳穴的青筋都在突突地跳。他想说话,喉咙里滚出一声浑浊的气音,像被什么堵住了,最后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带着破音的喘息,胸口剧烈起伏,空荡荡的病号服跟着一起一伏,像只被抛上岸濒死挣扎的鱼。
尹星眠突然站起来,弯腰抱住他,在耳边悄悄说:“哥哥,哭。”
尹叙白忍耐的情绪迸发,很快便哭了起来,尹星眠也跟着哭了起来。
刚想抬脚进去的封寂又收回了脚,就让他们兄妹哭一会儿吧,最近……就少折磨点尹星眠好了。
尹星眠哭了一会儿,紧紧抱住尹叙白:“哥哥,抱紧我,一定要抱紧。”
尹叙白死死抱住尹星眠。
说时迟那时快,下一秒,两人已越过窗台。二楼的高度不算高,风在耳边刮过一声短促的啸,女孩落地时屈膝卸力,膝盖在水泥地上磕出闷响,却稳得像扎根的树,抱着他踉跄半步便稳住身形,转身就往巷口冲。
男人的轮椅还歪在窗边,轮子卡在墙缝里轻轻晃。
院子里停的车是来时的那辆。这就得感谢封寂选的这个私人医院了,楼层不高,也没有地下停车场。
女孩奔到车侧时,反手摸出兜里的防风打火机,拇指一擦,火苗“噌”地窜起,天窗留着道指宽的缝,她扬手便掷,金属外壳在空中划了道短弧,“嗒”一声精准落进车里,滚到后座垫下。不过几秒,汽车“嘭”地炸了,爆炸范围不广,没有伤害到其他人,但仍然引起了一阵骚动。
动作快得像阵风,她甚至没回头看那辆车,抱着怀里轻飘飘的人钻进对面的窄巷,背影很快被拐角吞没,只留下巷口的风卷着几片落叶,在车边打着旋。有系统的指引,尹星眠灵巧地避开所有摄像头,很快便消失地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