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双手紧紧握成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手心里。

“因为那时候我们两个都不知道你就是我们的弟弟。”

谷尘垂着头，不敢直视苗藏的眼睛，蛇尾在地面上不安地来回摆动，划出一道道凌乱的痕迹。

当年，谷御在母亲被抓走后没多久，就被祭司塔带走，小小长老带着还没睁眼的苗藏，心急如焚地想要阻止。但那时候的他已经身受重伤，连飞行都做不到，他看向小小长老的翅膀眼中闪过愧疚。

谷尘在小小长老失败后，毅然决然地用自己把谷御换了出来。

可那时的谷御，已经被折磨得不成样子，遍体鳞伤，奄奄一息。

想到这里，谷尘的眼中涌起更加深沉的绝望甚至有些空洞。

“我知道你恨我，打我骂我都可以，但请你留我一条命，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谷尘看着苗藏，眼神中满是祈求，他不敢祈求他的原谅，因为他们兄弟两个间接伤害了苗藏的父亲和姐姐。

月含猛然抬起头看向谷尘，他在古月面前疯狂的模样还在眼前，他真的那么想代替自己去献祭吗？难道这也是宿命的安排？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什么？月含的眼神越来越迷茫，思绪如同乱麻般纠结。

“你真的以为我不会杀了你吗！”苗藏眼神复杂又冷漠，但是更多的是愤怒和对陆情的担忧，手中的空间刃再次出手，锋利的刃口抵在谷尘的脖颈上，只要再稍稍用力，便能划破他的肌肤。

“别打了，你们别打了……”小小长老再也支撑不住，眼睛一翻，身体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苗藏的怒吼卡在喉咙，谷尘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两人眼中都闪过慌乱和不知所措。

月含眼疾手快，一个箭步冲上前，先两兄弟一步将老人扶住，正在他不知所措该怎么救治这个老人的时候。

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鹿角开始闪耀出柔和的光华，淡淡的浅绿色光芒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缓缓融入小小长老的身体。

短暂的惊讶之后，他的眼神认真起来，不由想到汤的搂住自己的肩膀：“月含快帮我治疗，有你在，我感觉伤口愈合的总是比平常快，比部落巫医好用多了。”

心中虽然对自己突然出现的淡绿色光华感到惊讶，但很快就放松下来，专注老人的情况，却发现老人情况很不好。

他急忙把老人打横抱起，脚步匆匆地走进团雀一族的鸟巢。

那是一个建造在巨树上面的洞穴，周围相似的洞穴还有很多，只是里面似乎都没有生命的气息。

走进鸟巢，月含仔细查看老人的身体，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老人的身体几乎油尽灯枯，残破的翅膀无力地耷拉在一旁，如同两片枯萎的树叶。筋骨几乎层层断裂，脊椎也有明显的裂痕，仿佛是一件被打碎又勉强拼凑起来的瓷器。

他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一场惨烈的战斗，会把老人伤成这个样子。而即便如此，这个样子的老人，平时站立依然稳健，身体消瘦却满含坚韧，月含看向他的眼神中不禁闪过一丝敬佩。

“父亲！”苗藏连忙跟上，脚步急促，险些被地上的杂物绊倒。

按道理说，兽人受了重伤都会变回本体，依靠本体的力量修复身体，可是小小长老依然维持着人形状态。

谷尘和苗藏两人对此都不意外，月含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犹豫片刻后，他鼓起勇气问道：“他…伤成这样，为什么…没有恢复本体修复伤势？”

“父亲，一直都是这样，他就像打不倒的战士！”苗藏的眼中满是崇拜，仿佛在回忆着父亲曾经的英勇事迹。

小时候他被天空之城的其他族群欺负，父亲总是毫不犹豫地把他护在身后，就算受伤也从来不会恢复本体，那身姿，在苗藏心中无比威武！

谷尘眼中闪过痛苦，缓缓看向鸟巢外的黑夜。

此时，夜幕如墨，一片漆黑，没有一丝星光，就如同当年那个可怕的夜晚。风在夜空中呼啸，像是在诉说着那段悲惨的历史。

“兰儿！你们放开她！”当年，那时候的小小长老长着一张娃娃脸，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惊恐与愤怒，柔顺的粉色长发在风中凌乱飞舞，用最柔弱的身躯阻挡最危险的伤害。

他是母亲众多兽夫里最胆小，最瘦弱的一个，却在母亲被抓走的时候，毫不犹豫地第一个冲了上去。

然而，无情的利刃如同一张大网，瞬间将他笼罩，他的鲜血汩汩流出，很快便把他完全淹没，直到他无力地昏迷过去。

那时候的谷尘尚且年幼，绝望地跪地痛哭，他爬到小小长老身边，地面上是大战过后的焦痕，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让人呼吸困难。旁边是其他双眼圆睁的团雀同胞的尸体，

他们身上细细的绒毛被染成了刺眼的红色，圆滚滚的身体变得支离破碎，惨不忍睹。他们明明是天空之城里最弱小的族群啊……

“因为…他不能…恢复本体…”谷尘闭上眼睛，那些痛苦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身体微微抖动，像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的树叶。

手不自觉地紧紧抓住脖颈上的兽牙项链，仿佛那是他此刻唯一的依靠。“小小长老为了救母亲，被祭司塔折断了翅膀。”

“祭司塔是什么？”苗藏眼神茫然，随即愤怒，声音有些尖锐：“他为什么伤害父亲！”

月含眼中同样满是疑惑，眼神中透露出对未知的恐惧。

谷尘无意识地用蛇尾紧紧缠绕自己，甚至用力到让他的下半身看起来像一个糖葫芦，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内心的痛苦。

他无意识的摩擦粗糙的石质桌子，发出沙沙声，随后缓缓说道：“也是…他们用极端手段驱逐了普通兽人，只留下强大的部族，随即封锁了万兽城与祭司塔的所有消息，对外宣称大型种族灭绝的消息。”

他又一次想到白蛇部落虽然不是最强大的族群，但是在祭司塔的手中只有自己和弟弟活了下来，并且生不如死。

“为什么？”月含依然在专注地治愈小小长老，耳朵却不自觉地竖了起来，等待着谷尘的回答。

谷尘的蛇尾在地面划出刺耳声响，他喉结滚动，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一道道深深的痕迹：“祭司塔…是万兽城的中心高塔，也是…牢笼，里面充满了哀嚎。”

他颓然地窝在墙角，把自己窝成一团，就像一盘即将燃烧完只留灰烬的大号蚊香。

“他们为什么这样做？”苗藏两人对视一眼都从他们眼中看到疑惑，随即苗藏想到什么惊慌的站起来：“所以…陆情姐！”

“是的，在那里无论是圣雌，还是精英兽人都是他们的一个手段，精英兽人的献祭是他们吸收精英兽人体内异能的一种方式，而每个部落的强者正是他们的目标。”

说到这里他有些僵硬的蜷缩起自己的手，眼中绝望更甚。

“他们为什么可以吸收我们体内的异能这根本就不符合常理！”苗藏眼中充满怀疑，听到目标只是圣雌他又放松下来，注意力只在精英兽人身上，毕竟他一直以为精英兽人未来会成为兽神护卫，难道真的像他说的一样可怕？

“我不知道，但是我原本的异能并不是冰系。”他摊开手，指尖的冰晶就好像是在嘲讽他：“而我原本的异能用不了。”

月含瞳孔骤缩，鹿角上的绿色光芒对比之前的冰系，让他的心中产生另一种想法，难道说现在的异能才是自己的真正异能？

他想到之前和休一起玩闹的时候，休总是说自己种出来的果子更好吃一点，而且自己总是会吸引来很多森林里的野兽，他们两个很喜欢带着自己，因为这样更容易囤积野兽，度过寒冷的冬季和狂暴的雨季。

“我不想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你告诉我我父亲的翅膀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身上的伤。”

苗藏有些粗暴的打断他，手中的空间刃在掌心崩碎成星屑，如同夜空中闪烁的流星瞬间消逝。

月含注意力被拉回来，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却没发现指尖的绿光越来越浓郁，这时小小长老残破的翼骨发出细微的“咔咔”声，老人苍白的脸颊浮现痛苦神情。

月含吃惊地回头看向老人，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指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奇怪的声音，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于治疗，但谷尘沙哑的声音和苗藏焦躁的踱步声，像针一样刺入他的耳中，鹿角的绿光开始不受控制地忽明忽暗，他连忙把双手覆盖到小小长老身上，继续释放异能。

谷尘闷闷地应了一声：“小小长老是母亲的兽夫之一，当他发现祭司塔的爪牙抓住母亲，直接透支释放空间传送，召唤来了天空之城的团雀一族…”

他身体颤抖，把头深深埋在尾巴里，声音干涩，如同砂纸摩擦：“他的羽翼…就是在那时候…折断的…”

两人都对视一眼，似乎能想象到当时那惨烈的人间残局。

虽然能够想象到当时的惨烈但是心中的疑问依然没解开：“就算当时他折断了翅膀，他完全可以恢复兽形修复身体。”

为什么非要维持人形？两个人都很疑惑，苗藏坐到床边抓住父亲的手，眼中满是心疼。

谷尘深吸口气继续说：

“当年母亲被祭司塔追杀时，他先是翅膀被结界撕碎——后来，在你刚孵化不久…”他声音发颤，“谷御被抓走，他带着最后一批团雀杀进祭司塔救弟弟…从那之后就失踪了，等我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几年后了，那时候的他…”

他紧紧闭上眼睛似乎不愿回忆，嗓子里发出压抑的哭声：“苗藏你是他唯一活下去的羁绊…”

谷尘猛然想到白蛇部落的父亲——当年兴旺的部族以为冷眼旁观能独善其身，直到祭司塔的爪牙踏平蛇穴，父亲才在火光中嘶吼着后悔。那火光冲天，照亮了整个部落，也映照着父亲绝望的脸庞。

天空中突然传来鸟鸣，紧接着一个空族兽人在空中飞翔传话：“小小长老，首领之子霄回来了，他和阮萌萌圣雌起了冲突，图图长老让我来叫你过去！”

那鸟鸣声在空中回荡，又很快远去。

“萌萌！”谷尘“唰”一下站了起来，就想往外冲，突然想到自己已经和她断绝了契约，脚步骤然顿住，身体像被定住一般，眼中的爱意和痛苦交织。

与此同时苗藏猛然抓住他的手腕，按在树洞的洞壁上，触手冰凉就好像攥了一大块冰，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是内心里更多的一会让他忽略了这一点，娃娃脸上透露着坚定：

“今天不说清楚你别想走！你刚才说的那么多其实就是告诉我！父亲变成这样是你们兄弟造成的！”

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执着与愤怒，他现在连哥都不想喊，虽然从他的话里来听好像是父亲自己的意愿，但是…谁知道当时他们两兄弟有没有求父亲！

谷尘的眼神一阵恍惚，苗藏的眼神与当年的小小长老一模一样…

“是…他如今的一切都是因为我和弟弟…这是我们兄弟两个永远都偿还不了的。”

他把头扭到一边，不敢看苗藏愤怒的眼神，也不知道现在谷御怎么样了，他成为了流浪兽人的首领，上次见他的时候，他还在湖边烤鱼，他的日子应该比自己强吧。

苗藏刚想怒骂，却看到自己抓住他的手腕上他的手指泛着不正常的光泽。

“你的手这是怎么了？蛇族人形的情况下还要蜕皮吗？”苗藏疑惑的打量着他的手，谷尘瞳孔骤缩，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苗藏用力按着，不让他将手藏起来，反而仔细打量。

“求你了，别看…”谷尘无力的被他按着，试图挣扎逃离，却被苗藏死死压制，谷尘眼中闪过惊讶，似乎震惊他如今的实力，但又觉得被他发现秘密而难堪，其中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解脱。

那是一双很修长有力的手，但是上面布满了皲裂的痕迹，如同干涸的大地，却又泛着不正常的白，他用力的捏了捏，震惊的发现他捏的位置就好像冰块一样，碎成了粉末！那是他的手啊！那不是一个冰块又或者是石屑！

“冰系异能是祭司塔给我的，如今我已经失去感知能力…今后也会被冰系杀死。”他扯了扯嘴角：“毕竟他们说我是失败的…”

脑海中再次闪回那些古怪的仪器，撕心裂肺的疼痛中，自己和身边其他的兽人，就像对待野兽一样，就像砧板上的肉，黑暗的空间里充满了哀嚎，然后是五颜六色的异能从体内剥离。

等过一段时间再替换其他的异能，比如用雷电包裹，用冰系冻结，用火焰…

回忆的可怕的场景，他身体颤抖紧紧的蜷缩自己，眼中充满了空洞绝望以及毁灭一切的疯狂。

“所以你是想说我父亲的情况，也可能是祭司塔造成的？”苗藏缓缓放开他的手，眼神复杂，紧紧的盯着他那不完整的手。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掌心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屑的诡异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