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恪礼先松口气,毕竟他也有此意,正为难如何开口,金媒婆的话正好免去他的难处。不过,毕竟是被人主动拒绝,黄恪礼脸上还是闪过一丝尴尬。
“也是有一日裴老爷在酒桌上随口那么一说,我也没往心里去,他倒是挺当真。儿女姻缘乃大事,除了双方长辈认可,也需尊重孩子们的意思。若晴今儿还在我面前说裴公子常常帮助沐瑶,恐怕是对沐瑶有意,让我帮忙促成两家的好事。既然裴老爷没意见,我自然替两个孩子感到高兴。”
“呵呵,黄姑娘未退婚时黄监镇亲自找我替自家闺女寻摸着,还强调裴公子不错,现在倒挺能装。”金媒婆心中暗笑完,说道,“监镇大人真是善解人意,如此我便尽力撮合裴公子和苏姑娘。您放心,我定会为黄姑娘寻个好人家。”
黄恪礼谢道:“有劳。”
金媒婆转向林婉茹:“今日我便替裴老爷征求一下夫人的意见,不知夫人对裴家公子可满意?”
林婉茹连忙回道:“裴公子品貌双全,若沐瑶能得此良缘,也是她的福气。还请金媒婆代为转达,我在家中静待裴家上门提亲。
金媒婆将两手一拍,站起来:“好事算是成了,我还要去官府呈送文书,完后再去趟裴家将夫人的意思转达。事情多,就不在此耽搁。”
林婉茹吩咐道:“项嬷嬷,送送金媒婆。”
项嬷嬷答应后,便引着金媒婆出了门。
黄恪礼觉得自己也是该离开的时候,可总觉得需说些什么,故而屁股刚抬起又坐下。
“刚才金媒婆说的话弟妹别往心里去,并非我早瞧上裴家,当日在酒桌上,裴天成喝多酒,随口那么一说,我岂能当真?再说当时若晴跟明朗的婚事还在。”
想到黄恪礼往日对苏家的好,林婉茹不愿再计较其他,淡然一笑:“黄大哥不必解释,我都明白。沐瑶重开窑场,你帮着跑前跑后疏通,我若因这等小事计较,岂不辜负两家的情谊?”
黄恪礼听罢,心稍感宽慰:“弟妹如此说,倒是我多虑。镇上事多,我也该回去,沐瑶若有什么难处,尽管让若晴回家告诉我,只要我能帮上,绝不含糊。”
林婉茹微笑着说:“多谢黄大哥,您慢走。”
林婉茹站起来,将黄恪礼送至门口。
项嬷嬷正好回来,见状有礼道:“监镇大人慢走。”
黄恪礼微微颔首,转身走出苏家大门。
项嬷嬷扶着林婉茹进入屋内继续坐好,先恭喜一番。
“恭喜夫人心愿得成!”
林婉茹含笑点头:“昨儿还担心,没想到事情发生转机,此事竟成了。”
“说明姑娘跟裴公子缘分深厚。”
“缘分这东西有时不相信也不成,看来沐瑶的前程还是在耀州,之前我也不知怎么了,一根筋,总希望沐瑶嫁到京城。”
“夫人之前的想法也没什么不对,若不是苏家出事,姑娘也不是没机会嫁到京城。”
“所以说这就是命,沐瑶命中注定与京城公子无缘。”
……
太阳快落山时,苏沐瑶在楚儿陪同下从陶韵巷回来。林婉茹并未将裴家要来提亲之事告知,她想等事成之后给女儿一个惊喜。
林婉茹认为女儿即使对裴公子无意,好感应是有的,毕竟苏家的摊位能摆上,裴公子功不可没。事情一旦定下,她绝不会反对。
她只告诉女儿,明日家中有事,她与项嬷嬷无法去窑场忙活。
苏沐瑶并未多问,只说苏家的瓷器卖得甚好,几款精品也快卖完,她明日会一直待在窑场拉坯,有她在,自会安排好一切。
……
天一亮,待女儿去了窑场后,林婉茹吩咐项嬷嬷临时请几个人来将府内上上下下打扫干净。项嬷嬷十分麻利,出去后不久,很快带回几个帮手,大家开始忙活。
不到一个时辰,苏宅焕然一新。会客的厅堂也放上新买来的果品和上好的茶水,只待裴家人前来。
等到巳时,项嬷嬷从大门外跑进来,满脸笑意:“夫人,裴家的马车来了!”
林婉茹心中一喜,迅速整理好衣衫,站起来走出厅堂,来到大门口迎接。
裴家的车夫放好脚凳,掀开车帘,裴天成第一个出来,紧跟在她身后的则是徐氏。
瞧着徐夫人有夫君陪伴,而林婉茹身边只有项嬷嬷,她的脸上迅速闪过悲戚之色,很快换成笑脸,迎上去。
“裴老爷,徐夫人,快请家里坐。”
裴天成心想,苏耀祖不在,拿下苏家母女应该不成问题,于是也客气道:“耀祖出事,我本应早些登门,怎奈生意上的事多,一时脱不开身。现下为儿女之事登门,也算全了我和耀祖在生意场上的情谊。”
不过是裴老爷的客套话而已,林婉茹还是清楚的。在生意场上,裴家与苏家是对手,多年来能表面祥和地相处已属不易,至于彼此的情谊,不过是利益的权衡罢了。
她作为女人本就对男人之间的利益权衡不甚了解,何况苏家败落?她更不会计较这些,只希望女儿能有个好归宿。
“我听耀祖说过,裴家在耀州的生意涉及各处,您在繁忙之余能亲自登门,足以见得裴老爷对儿女之事甚为上心。”
“儿女之事乃大事,自然要上心。”
以前苏家还未出事时,徐氏向林婉茹提过一回两家结亲之事,那时林婉茹的两只眼睛只会盯着遥远的京城。也难怪,人家本就是京城侯门千金,想将女儿嫁到京城也在情理之中。
如今苏家落魄,林婉茹的态度转变,恐怕是苏家出事,京城的大户人家没人瞧得上她的女儿。
既然儿子对苏家女儿有意,老爷又转变态度亲自登门,说明苏家姑娘能给裴家带来益处。徐氏认为她也没必要再计较以前的事,于是满脸堆笑迎上去,拉住林婉茹的手。
“妹妹不知,我来过一次苏宅,就在那棵槐树下站了一会儿,本要进来,正好遇见一位下人背着包袱从里面出来,说是苏宅的下人都走光了,连你也跑去汴京,还说你和苏姑娘往后会待在汴京,至于什么时候回来很难说,我只好失望而归。”
第一次与徐氏拉手,林婉茹甚是不习惯。以前她面对徐氏总是带着几分傲气,如今却不得不低头。
“本是如此打算,怎奈世事难料,加之沐瑶心系窑场,我又不愿拗着她。”
徐氏心想,肯定是在汴京待不下去才回耀州,又何必找借口?面上却不能如此说,仍旧笑道:“也是我们两家有缘,冥冥之中让你们母女回来,否则哪有今日我和老爷登门之喜?”
林婉茹心中苦涩,却也只能笑脸附和:“的确是天定的缘分。裴老爷,徐夫人,别在外面站着,进屋说话。”
自己亲切地称呼人家“妹妹”,可林婉茹还像往常一样客气,徐氏心中微有不悦,但面上仍笑得温婉,牵着林婉茹的手,步入苏宅。
来到会客厅,三人落座后,项嬷嬷开始一一上茶。
从进门时徐氏一直仔细观察,苏宅的确没有其他下人,显得极其冷清。按说苏家出事,老爷绝不会让儿子娶苏家的姑娘,能亲自登门谈论婚嫁之事,看来苏家的姑娘定有过人之处。
裴天成品过一口茶后,开始说正事。
“咱们闲话少说,直切正题。我们两家也算是门当户对,少棠又对苏家姑娘有意,我和他母亲也觉甚好。加之少棠跟明朗关系要好,若两家定下亲事,也算是帮好友照顾妹妹,怎么想都是件好事。若林夫人不反对,今日先两家长辈先口头将亲事定下,过几日再行纳彩。”
林婉茹自是愿意,否则今日也不会见这二人:“沐瑶能在陶韵巷设摊,多亏裴公子帮忙,否则她一个姑娘家又岂能这么快得到一个摊位?由此看来,裴公子是热心肠,热心肠的人都不会差,若沐瑶能和裴公子在一起,我也可放心。她远在儋州的父兄若知道,必然也会心安。”
徐氏暗自得意,以前林婉茹瞧不上自家儿子,现在却对自己的儿子赞不绝口,真是世事难料。老天真不错,让曾经高傲的林婉茹不得不低头。
裴天成接着说:“既然林夫人不反对,两家的事就算说定,纳彩那日再让媒婆上门。你放心,裴家绝不会亏待苏家姑娘,六礼一件都不会少。”
林婉茹点头,心中感慨万千,面上仍保持平静:“让裴家费心。”
大事已说定,裴天成认为自己没必要再待下去,便起身告辞:“既然两家的大事已说定,生意上的事又多,裴某不便久留,让夫人留下陪你说说话,我先告辞。”
林婉茹起身说道:“裴老爷慢走。”
项嬷嬷赶快上前送人。
林婉茹明白,苏家的男人都不在,裴天成不好多待,他能将徐夫人留下,足以见诚意。只是林婉茹从未与徐氏单独聊过,还真有些不习惯。
她坐下后,客气道:“徐夫人,请用茶。”
徐氏并未品茶,而是说:“我都唤你‘妹妹’,难道你不愿唤我声‘姐姐’?”
林婉茹还真不习惯,可想到两家要成为亲家,便勉强开口:“姐姐。”
徐氏笑道:“这就对嘛!裴家和苏家马上要结亲,往后你我可要多多往来。”
林婉茹微笑点头,想到以前自己总是瞧不上徐氏,如今却要称她为“姐姐”,心中不禁感慨世事无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