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在榻上翻来覆去，心里那点负罪感像小虫子似的啃咬着他。

“系统，那小子不会真累垮了吧？”他第N次在脑海里询问，“你那个57.3%的完成概率靠谱吗？”

【系统概率计算基于多项生理指标及环境因素模拟，存在一定误差范围，但总体可靠。目标人物目前生命体征平稳，已完成全部挥剑练习，正在打坐调息。】

林凡稍微松了口气，但马上又提起心来：“打坐？他不会又像昨晚那样灵气逆冲吧？”

【监测到目标人物体内能量流动相对平稳，暂无走火入魔迹象。】

林凡这才稍稍安心，但仍旧坐立难安。他起身在殿内踱步，白袍曳地却毫无仙风道骨之感，反倒像个操心过度的老母亲。

“不行，我得去看看。”林凡最终还是没忍住，“就偷偷看一眼，确保人没死就行。”

他收敛气息，悄无声息地来到顾云舟所在偏殿的窗外，透过缝隙向内望去。

月光如水，洒在少年清瘦的侧影上。顾云舟正盘膝坐在简陋的床榻上，双眼微闭，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他的呼吸悠长平稳，周身有极淡的灵气流转，虽然微弱，却比昨日顺畅了许多。

林凡仔细观察了片刻，确实没有走火入魔的迹象，反而像是……摸到了一点门路？

这怎么可能？原著里顾云舟因为魔种体质，前期修炼正道功法可是寸步难行，足足三个月才勉强引气入体，期间不知经历了多少痛苦折磨。

这才第二天！难道是他那点微末的“帮助”起了效果？还是说……这男主攻的光环就这么不讲道理？

林凡心里嘀咕着，正准备悄悄离开，却冷不防对上了一双突然睁开的眼睛。

那双眼睛在月光下清亮得惊人，仿佛能洞穿人心。里面没有了白日的惶恐和怯懦，只有一片沉静的、深不见底的幽黑。

林凡心里猛地一跳，做贼心虚般地瞬间闪身躲到窗边墙后，心脏砰砰直跳。

“系统！他看见我了吗？”林凡在脑海里疾呼。

【根据目标人物视觉角度及光线条件分析，发现宿主概率为78.4%。】

林凡：“！！！” 完了完了！人设崩了！高冷师尊半夜偷偷摸摸窥探徒弟修炼？这像话吗？

他强作镇定，整理了一下表情和衣袍，正准备若无其事地“经过”门口，却听到里面传来少年清冽的声音：“师尊，是您吗？”

林凡脚步一僵。

进退两难。

现在溜走，显得更心虚。进去？说什么？说为师睡不着出来溜达顺便看看你死没死？

林凡硬着头皮，推门而入，脸上依旧是那副万年寒冰的表情：“何事？”

顾云舟已经站起身，恭敬地垂首立在一旁：“弟子方才修炼时似有所得，忽感窗外有人，不知是师尊驾临，冒昧出声，请师尊恕罪。”

林凡目光扫过他，发现这小子虽然态度恭敬，但背脊挺直，似乎比白日里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底气。

“哦？有所得？”林凡压下心中诧异，冷淡道，“施展与为师看看。”

“是。”

顾云舟应声，抬手并指，尝试引动体内微薄的灵气。只见他指尖凝聚起一丝极细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气流，比起昨日那狂暴乱窜的样子，确实温顺了不知多少。

虽然这程度连炼气一层都算不上，但对于一个刚刚接触修炼两天的五灵杂根来说，已经是奇迹了！

林凡心中骇然，脸上却不动声色：“勉勉强强，总算没笨到无可救药。”

顾云舟收起灵力，再次躬身：“多谢师尊白日指点。”

林凡愣了一下。指点？他指点什么了？不就是毒舌了几句外加偷偷输送了点灵力吗？

难道……这小子知道什么？

林凡心中警铃大作，仔细打量顾云舟，试图从他脸上找出些端倪。但少年眉眼低顺，态度恭谦，看不出任何异常。

一定是我想多了。林凡自我安慰，他现在就是个饱受欺凌的小可怜，还没进化成后期那个心机深沉的白切黑。

“既已入门，便需持之以恒。”林凡摆出师尊的架子，“戒骄戒躁，勤修不辍，方是正道。”

“弟子谨遵师尊教诲。”顾云舟乖巧应道，迟疑了一下，又小声问，“师尊深夜前来，可是有何要事吩咐弟子？”

林凡：“……” 总不能说我是来看你死没死的吧？

他急中生智，冷哼一声：“云渺峰规，戌时末便需熄灯安寝。你房内烛火未熄，修炼亦需张弛有度，莫非明日课业想翻倍不成？”

顾云舟似乎怔了一下，随即从善如流：“弟子知错，这便歇息。恭送师尊。”

林凡满意地点点头（内心：完美！），维持着高冷形象转身离开，还“贴心”地帮徒弟带上了房门。

直到走出很远，林凡才长长舒了口气。

“系统，检测一下顾云舟的好感度或者黑化值什么的？”林凡不放心地问。很多系统文不都有这功能吗？

【本系统为‘逆天改命’系统，暂无直接监测目标人物情感数值功能。需宿主自行观察判断。】

林凡：“……要你何用！”

【本系统可提供任务发布、奖励兑换、基础情报咨询、灵力辅助运用等服务。更多功能需宿主升级解锁。】

林凡懒得跟这废柴系统计较，皱着眉头回想刚才顾云舟的眼神。那真的只是一个怯懦少年该有的眼神吗？

为什么他总觉得那平静无波之下，藏着点别的东西？

……

房内，顾云舟静立在门后，听着门外远去的脚步声，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却与他年龄极不相符的弧度。

指尖微抬，那一缕细弱的灵气再次浮现，如温顺的小蛇般缠绕游走。

“戒骄戒躁，勤修不辍……”他低声重复着林凡的话，眸中幽光闪烁，“师尊的‘教诲’，弟子定当……铭记于心。”

他走到窗边，目光掠过窗外沉沉的夜色，望向主殿的方向，眼神复杂难辨。

这位师尊，与他“记忆”中的那个冷漠刻薄、视他如蝼蚁秽物的形象，似乎……越来越对不上了。

是哪里出了差错？

还是说……这又是某种他尚未看透的新把戏？

无论如何，现在的轨迹，似乎比“上一世”有趣得多。

顾云舟缓缓握紧手指，灵气悄无声息地没入掌心。

……

翌日清晨。

林凡特意起了个大早（实际上是忐忑得一晚没睡好），摆好姿势等着小徒弟来请安奉茶。

结果左等右等，日上三竿了，连个人影都没见着。

林凡心里开始打鼓。

怎么了？昨天练太狠起不来了？还是昨天半夜被他吓跑了？或者……终于忍无可忍决定叛出师门了？

【目标人物位于偏殿内，生命体征平稳，处于清醒状态。】系统适时汇报。

没跑就行。

林凡松了口气，随即又恼怒起来。这小子居然敢不来请安？果然狼崽子就是养不熟！这才第二天就懈怠了！

他怒气冲冲地起身，准备去偏殿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规矩的逆徒！

刚走到殿门口，却见顾云舟正站在院中那棵老松下，背对着他，似乎在低头观察着什么。

林凡正想开口斥责，忽然发现顾云舟的姿势有些奇怪。他肩膀微微耸动，手里好像还拿着什么东西，正对着地面比划。

林凡下意识地收敛气息，悄咪咪地凑近了几步，躲在一根廊柱后面，探头望去。

只见顾云舟面前的地上，几只蚂蚁正排着队搬运一小块不知从哪里掉落的糕点碎屑。而顾云舟手里拿着一根细小的松针，正……正小心翼翼地替蚂蚁们拨开前方一颗过于巨大的砂砾？

动作轻柔，神情专注，侧脸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温润无害。

林凡：“？？？”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违和！

未来那个挥手间尸山血海、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大魔头，现在在这里……帮蚂蚁搬家？！

是这个世界疯了还是他疯了？

林凡看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忘了兴师问罪。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实质，顾云舟忽然动作一顿，若有所觉地转过头来。

四目相对。

林凡清晰地看到，顾云舟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慌乱，像是做坏事被抓包的孩子，下意识地将拿着松针的手藏到了身后，脸上的表情也瞬间切换成了平日里那副恭敬又带着点怯懦的模样。

“师、师尊！”他连忙站起身，垂首行礼。

林凡从柱子后面走出来，表情一言难尽。他走到顾云舟面前，目光扫过地上顺利绕过砂砾的蚂蚁队伍，又落在那只背在身后的手上。

“你方才，在做甚么？”林凡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顾云舟耳根微红，低声道：“弟子……弟子见它们行进艰难，便……便顺手……”

声音越说越小，似乎自己也觉得这行为十分幼稚可笑。

林凡盯着他看了半晌，忽然道：“伸出手来。”

顾云舟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迟疑着，将背在身后的手慢慢伸了出来，指尖还捏着那根细小的松针。

林凡并指，轻轻拈过那根松针。

松针翠绿，还带着清晨的露气。

他看着眼前低眉顺目的少年，再想想地上那些被“帮助”了的蚂蚁，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冒了出来——

这男主攻，小时候……居然还有点爱心泛滥？

这和原著里那个因为幼年遭遇而对世界充满怨恨、睚眦必报的设定不符啊！

难道是他穿书带来的蝴蝶效应？

还是说……这又是白切黑的伪装？用这种无害的行为降低他的戒心？

林凡觉得自己的CPU快要干烧了。

他捏着那根松针，沉默了片刻，最终只是淡淡道：“修炼之人，当心无旁骛。蝼蚁之命，亦有其运道，何必干预。”

说完，他将松针随手弃于地上，转身负手道：“今日课业，照旧。”

既没有斥责他迟到，也没有追问那诡异的行为。

顾云舟看着被丢弃的松针，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暗芒，随即恭敬应道：“是，师尊。弟子这便去。”

他走到一旁，拿起那柄沉重的铁剑，又开始了一板一眼的挥剑练习。

林凡回到殿中，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

“系统，你确定没给我拿错剧本吗？这顾云舟怎么感觉怪怪的？”林凡忍不住再次确认。

【系统绑定基于灵魂及身份双重认证，剧情世界无误。目标人物行为与数据库记录存在细微偏差，原因未知，可能源于宿主介入产生的变量。】

得，又是变量。

林凡头疼地揉着额角。他总觉得顾云舟那小子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尤其是刚才那瞬间的眼神切换，快得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

“看来得盯紧点才行……”林凡喃喃自语。

接下来的几天，风平浪静。

顾云舟每日都准时完成林凡布置的严苛课业，挥剑万次，打坐四个时辰，一丝不苟。修炼进度虽然依旧缓慢，却再也没有出现灵气逆冲的情况。

他依旧每日清晨奉茶，手艺日渐精进，至少不会再泡出刷锅水的味道。

态度也始终恭敬顺从，对于林凡偶尔的毒舌批评全盘接受，毫无怨言。

一切看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林凡心里的那点违和感和不安却越来越浓。

他总觉得顾云舟的恭顺之下，藏着某种不动声色的观察。尤其是偶尔捕捉到的、对方来不及完全掩饰的眼神，沉静得让人心头发毛。

这天，林凡决定检查一下顾云舟的《凝气诀》修炼成果。

“运转灵气，注入此石。”林凡将一块测试基础灵力水平的验灵石放在顾云舟面前。

“是。”顾云舟依言将手掌覆于验灵石上，缓缓调动体内那缕微薄的灵气。

验灵石表面泛起极其微弱的白光，显示出的灵力水平堪堪达到炼气一层门槛，对于一个修炼数日的五灵根弟子来说，算是正常偏下的水准。

符合预期，毫无破绽。

林凡点了点头，正要例行公事地勉励（打击）两句，系统提示音突然响起。

【叮——检测到目标人物体内存在异常能量波动，疑似隐藏实力。建议宿主深入探查。】

林凡心中猛地一凛！

隐藏实力？！

他豁然抬头，目光如电射向顾云舟：“你……”

就在他开口的瞬间，顾云舟忽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摇摇欲坠，按在验灵石上的手也颤抖起来。验灵石上的光芒随之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

“师尊……弟子……弟子突然有些不适……”他声音虚弱，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看上去像是强行运转灵气导致了反噬。

林凡到了嘴边的质问瞬间卡住。

他一个箭步上前，扣住顾云舟的手腕，灵力迅速探入其经脉之中。

经脉中的灵气确实紊乱不堪，比刚才验灵石显示的水平还要糟糕，显然是出了岔子。

【异常能量波动已消失。目标人物经脉当前状态符合走火入魔前兆。】系统冷冰冰地汇报。

林凡看着顾云舟痛苦而隐忍的表情，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不知所措和惶恐，与寻常修炼出错的弟子别无二致。

难道刚才系统的异常检测，是因为他突然控制不住灵气导致的？

“凝神静气！意守丹田！”林凡压下心头疑虑，再次运起灵力帮他疏导紊乱的气息，语气却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急躁和……连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

妈的，这小子怎么这么脆弱！动不动就出问题！吓死老子了！

在林凡的灵力帮助下，顾云舟体内躁动的灵气渐渐平复下来。他缓过一口气，歉然道：“又劳烦师尊了……是弟子无用。”

脸色依旧苍白，眼神带着恰到好处的自责和感激。

林凡看着他这副样子，之前那点怀疑又动摇了。或许真是自己太敏感，被原著影响太深？

他松开手，恢复冷淡模样：“知道无用，便更需努力。今日打坐减半，好好稳固境界，莫要再出差错。”

“谢师尊体恤。”顾云舟躬身行礼，垂下眼睑，掩去眸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晦暗难明的流光。

【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情绪波动异常，疑似对宿主产生高度戒备心理。请宿主注意言行，避免激化矛盾。】

系统的警告音再次响起。

林凡看着面前低眉顺目的少年，心里咯噔一下。

高度戒备？

所以刚才……果然不是意外？

这小子，绝对有问题！

林凡背后莫名窜起一股寒意。

他好像……捡回来了一个不得了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