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官差临门
丑时的梆子声刚过，孟露桥三人踏着残夜的凉意返回客栈，远远便见门口挂着四盏大红灯笼，明晃晃的光把青石板路照得纤毫毕现，几个穿皂衣的衙役叉腰站在门槛前，腰间铁尺泛着冷光，见他们走近，立刻横过手中水火棍拦在身前。
“站住！客栈后院封了，闲杂人等不许进！”为首的衙役嗓门粗哑，眼神扫过欧阳楚月腰间的剑时，下意识往后缩了缩，却仍硬着头皮喊话。
欧阳楚月手按剑柄，柳眉倒竖，声调陡然拔高：“闲杂人等？我们是这儿的住客！昨夜宿在东厢房，凭什么不让进？难不成你们延州的官差，还能把客人赶去戈壁喝风？”她说着就要跨步往里闯，剑鞘在青石板上磕出清脆的响，吓得衙役们手忙脚乱地握紧水火棍，却没敢真的拦上来。
“各位官爷息怒，各位客官莫急。”石榴夫人的声音从门内传来，她披着件素色披风，鬓边还别着朵半开的沙枣花，快步走出来打圆场，“这几位都是我的熟客，前几天刚到延州。官爷通融下，他们行李还在房里呢。”说着从袖中摸出个沉甸甸的荷包，悄悄塞给为首的衙役，“辛苦各位通宵值守，这点茶水钱，还望笑纳。”
衙役掂了掂荷包，脸色缓和了些，侧身让开道：“既是夫人的客人，进去可以，但后院千万不能靠近！昨夜出了人命，总捕头亲自下令封的，谁闯谁担责！”
三人跟着石榴夫人走进大堂，只见原本该冷清的时辰，此刻却乱哄哄的——十几位住客挤在八仙桌旁，有的裹着被子，有的攥着行囊，满脸惶惶。纤云一见孟露桥，立刻提着裙摆迎上来，藕荷色衣裙上沾了些灰尘，显然是急得来回走了许久：“公子，您可算回来了！刚才衙役来查问苏小红姑娘的事，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宋三也跟在后面，手里还攥着个半温的铜壶，显然是准备给他们温茶的：“可不是嘛！我刚才想往后院看看，刚靠近就被衙役推了回来，说里面死了个姑娘，谁也不能靠近！”
石榴夫人叹了口气，拉过孟露桥走到角落：“这里怕是住不成了。我在城西有处闲置的宅子，原先是家小客栈，半年前我盘下来想翻修，眼下虽没收拾妥当，但床铺被褥都是现成的，还有个小跨院能安置马匹。若是各位不嫌弃，今夜就先搬去那里，我让伙计现在就去打扫。”
孟露桥拱手道谢，语气诚恳：“夫人费心了，本该不想再叨扰，可眼下这情形，也只能麻烦您了。”
话音刚落，就听见后院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几个身着青布公服的衙役从回廊走出，腰挎佩刀，肩扛铁链，肃杀之气瞬间压过了大堂的嘈杂。为首一人年约四十，身材魁梧挺拔，公服袖口磨出浅白边却浆洗得笔挺，面容方正黝黑，浓眉下一双虎目精光四射，不怒自威——正是延州总捕头马千里。他腰悬铁尺，步履沉稳，每一步都踩得青石板微微发颤，径直走向天井。
马千里的目光先扫过回廊地面，就连散落的草屑都没逃过他的眼，随即落在天井石凳上的欧阳楚月身上。当看到她膝上那柄寒光森森的玉女剑时，他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下——这剑是峨眉派制式，江湖中人怎会卷入延州命案？
下一刻，他的视线越过欧阳楚月，落在桃树下的孟露桥身上。四目相对的刹那，马千里脚步猛地顿住，腰侧的铁尺撞在佩刀上，发出“当”的轻响。“孟……孟公子？”他快步上前，双手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得震得梁上灰簌簌掉，“真的是你！金陵一别三载，公子风采更胜当年！只是……你怎会在这延州苦寒之地？”
孟露桥指尖摩挲着腰间玉笛，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拱手还礼：“马捕头别来无恙。世事难料，金陵虽好，却有俗务缠身，倒不如这塞外边城清净。倒是捕头，如今荣任延州总捕，统管一方治安，真是可喜可贺。”他巧妙绕开“为何在此”的追问，把话题引向对方，语气温润，却带着不容深究的分寸。
马千里浓眉一挑，知道这位当年在金陵就深不可测的孟公子不愿多说，也不追问，只是心中疑云更重。他脸色一肃，目光转向紧闭的后院门——门口还守着两名衙役：“叙旧的事回头再说。昨夜客栈舞姬苏小红死于后院客房，死状蹊跷。孟公子昨夜既在客栈，想来对情况多少有些了解？”
“确是知晓一些。”孟露桥侧身让开，引着马千里看向宁若雪和欧阳楚月，“这位是宁若雪姑娘，这位是欧阳楚月姑娘，还有纤云、宋三，都是我随行之人。昨夜事发时，我们恰在附近，欧阳姑娘第一时间封住了客房门，没让闲杂人靠近，现场应该还保持着原样。对了，昨夜我们还发现苏姑娘的一双红绣鞋遗失，遍寻不见，想来也是条线索。”
马千里这才正眼看向宁若雪——月光下，她身着月白长裙，发间只别着支银簪，气质清冷如冰雪，却又带着股空灵的温润，即便在这命案笼罩的客栈里，也像株不受尘埃沾染的兰草。饶是他见惯风浪，也忍不住愣了愣，随即抱拳行礼，语气客气了几分：“宁姑娘、欧阳姑娘，辛苦二位了。”
宁若雪微微颔首，清冷的眸光平静无波，声音轻得像风拂柳叶：“马捕头客气。”欧阳楚月则只是抬手虚扶了下，剑鞘在石桌上磕出脆响，只淡淡应了声“嗯”，依旧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马千里看着孟露桥和宁若雪站在一起的模样，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清冷似月，竟有种说不出的般配，忍不住拍着孟露桥的肩膀大笑，声震得大堂梁上灰簌簌掉：“哈哈哈！孟公子，你和宁姑娘真是一对少有的璧人！当年在金陵，我还劝你早点寻个佳人相伴，如今看来，倒是我多操心了！”
这话一出，宁若雪耳尖先红了，紧接着脸颊像被泼了胭脂，瞬间染上绯色。她慌忙低下头，发梢扫过脸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裙摆，连呼吸都放轻了些。心里却莫名觉得这话顺耳，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孟露桥一眼，见他没反驳，心跳又快了半拍，赶紧别过脸，假装看廊下的灯笼。
孟露桥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指尖轻轻碰了碰宁若雪的袖口，却没辩解，只是对着马千里拱手笑道：“马捕头又取笑我了。若雪姑娘只是同行的伙伴，你这么说，可别让姑娘误会了。”嘴上这么说，语气里却没半分辩解的急切，反倒带着点纵容的温和。
宋三在旁边看得清楚，偷偷拽了拽纤云的袖子，压低声音笑道：“你看公子，嘴上说不是，那眼神都快黏在宁姑娘身上了。”纤云脸颊也红了，轻轻拍了下宋三的手，示意他别乱说，目光却忍不住往孟露桥和宁若雪那边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