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师尊他总在扮演千寻疾
>重生后的比比东本以为将再次踏入黑暗的命途。
>直到她遇见那位与自己同病相怜的师尊,温柔体贴,甚至比玉小刚更善解人意。
>然而就在她逐渐放下心防时,却无意间发现师尊房内挂满了千寻疾的画像。
>比比东浑身发冷转身欲逃,身后却传来师尊一如既往温柔的嗓音:“东儿,你想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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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与铁锈的气味混杂着腐烂的稻草,沉甸甸地压在浑浊的空气里,每一次呼吸都像吞咽着粘腻的污秽。阴冷顺着石缝钻进骨髓,带着地狱特有的、永不消散的寒意。
比比东猛地睁开眼。
视野模糊,被干涸与新鲜交叠的血污黏连。她动了动手指,触及的不是权杖的光滑冰冷,而是身下粗糙潮湿的草垫,散发着霉烂和绝望的气息。
不对。
这不是死亡应有的虚无,也不是她预想中灵魂消散的终点。
剧痛从四肢百骸传来,熟悉的、曾被罗刹神力碾碎又重塑过的剧痛,此刻却更原始,更赤裸,带着年轻身体的脆弱和鲜明。锁链沉重地箍在手腕脚踝上,冰冷的金属深深嵌入皮肉,稍稍一动便是钻心的疼,和令人牙酸的摩擦声。
她艰难地偏过头,透过牢笼粗壮的铁栏,看到外面摇曳的火把,将狱卒扭曲晃动的影子投在斑驳的石壁上。
这个地方…是武魂殿的密牢。
是她年少时,被那个人亲手打入的炼狱。
重生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裹着蜜糖的毒刃,猝不及防地刺入脑海,带来一瞬间狂喜的眩晕,随即是更深沉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冰冷和恐惧。她回来了,回到了所有噩梦开始不久之后,力量微弱,羽翼被折,深陷囹圄。命运的车轮,难道要再一次、分毫不差地从她身上碾过?
那一世疯狂的恨意,蚀骨的怨毒,如同被惊醒的毒蛇,在她心底抬起头,嘶嘶作响。千寻疾!这个名字像滚烫的烙铁,烫得她灵魂都在抽搐。
绝望,像密牢里的寒气,无孔不入,试图再次冻结她。
脚步声。
由远及近,不疾不徐,稳定得与这肮脏绝望的环境格格不入。火把的光晕里,一道颀长的身影停在牢门外。
狱卒谄媚地躬身开锁,铁链哗啦作响,刺耳无比。
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她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用那一点锐痛强迫自己抬起头,看向逆光站立的那道身影。准备好了,准备好再次看到那张道貌岸然、令她作呕的脸,准备好用尽此刻蝼蚁般的全部力量,啐出她的恨意。
然而,光线下显露的,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清俊,温和,眉眼间带着一种仿佛与生俱来的倦怠与忧郁,肤色是久不见日光的苍白,让他看起来甚至有几分文弱。他穿着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袍,与周遭的污秽形成惨烈对比。他看着她的眼神里,没有预料中的贪婪、占有和令人不适的灼热,只有……一种深切的、仿佛感同身受的悲悯。
“怎么伤成这样?”他的声音响起,温和清润,像暖玉坠入清泉,在这污浊之地荡开细微的涟漪,“他们下手太重了。”
他微微蹙眉,那点不赞同自然而真切。他挥退了狱卒,然后,在她警惕、仇恨、混杂着惊疑不定的目光中,缓步走近。他没有像打量货物一样打量她,目光落在她手腕被镣铐磨破的血痕上,停留一瞬,便轻轻移开,递过来一个眼神,示意身后的随从。
一件干净厚实的斗篷落在了她单薄破碎的囚衣上,隔绝了部分寒意,也暂时遮蔽了她的狼狈。紧接着,他亲自端来一杯温水,温热恰到好处,小心翼翼地将杯沿凑近她干裂渗血的唇边。
动作轻柔,带着一种极致的耐心,甚至…呵护。
比比东完全僵住。预想中的狂风暴雨没有来临,这突如其来的、不合时宜的温柔,像一把没有开刃的刀,以一种更诡异的方式抵住了她的喉咙。她本能地抗拒,嘴唇紧闭,眼神里的戒备几乎要实质化。
他似乎毫不意外,也不强求,只是将水杯轻轻放在一旁触手可及的地上。
“跟我走吧,”他说,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此地污浊,非你久留之所。”
他亲自俯身,指尖流淌出柔和的白光,那不是具有攻击性的魂力,而是带着疗愈与安抚的气息,轻轻拂过她腕间最深的几道伤口。刺痛感奇迹般减弱,新生皮肉的微痒泛起。然后,他解开了那些沉重冰冷的镣铐,动作小心地避开了她的伤处。
脱离了束缚的身体骤然一轻,却因虚弱和长时间的禁锢而踉跄了一下。
他适时地伸手,虚虚地扶了一下她的手臂,一触即分,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给了她摇晃着站稳的时间。
比比东的心混乱地跳动着。恨意和猜疑在心底疯狂叫嚣,警告她这世间绝无无故的善意,尤其是来自武魂殿高层的善意。可那温水残留的暖意还透过指尖传递,伤口愈合的微痒如此真实,斗篷柔软的内衬摩擦着皮肤……
她最终沉默地,被他带离了那座浸透了她前世今生无尽恨意的囚牢。
他成了她的师尊。
他名唤“月关”,一个听起来有几分雅致却又疏离的名字。他亲自教导她修炼,耐心细致,远超当年玉小刚的理论阐述,往往寥寥数语便能直指核心,让她困扰已久的瓶颈豁然开朗。他过问她的饮食起居,吩咐下去的东西总是最合她心意,甚至连她偶尔流露对某种花卉的短暂注目,次日那种花便会出现在她窗前的瓷瓶里。
他待她,好得近乎异常。
有时她会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涔涔,前世惨烈的画面与今世模糊的恐惧交织。守夜的侍女总会悄声离去,不久,他便会出现,有时披着外袍,有时发梢还带着夜露的微湿。他从不追问她梦到了什么,只是坐在不远处的灯下,执一卷书,或是静静地调一曲安神的香。温润的侧影被灯光柔和勾勒,存在本身就像一种无声的安抚。
“睡不着便不必强睡,”他有一次忽然开口,声音浸了夜色的微凉与温和,“灯下看闲书,或是听夜雨,都比逼自己入睡要惬意些。”
那种全然的理解和包容,让她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松懈下来。
她甚至偶尔会恍惚。比起记忆中那个只会空谈理论、最终在她最绝望时退缩的玉小刚,眼前这个人,似乎才更契合内心深处某个不敢宣之于口的模糊期待。
警惕,在这样的日复一日的温水浸润下,难以避免地开始消融。
直到那夜。
她新得的魂技有些滞涩,修炼时魂力运转偶有岔乱,想起他白日提及的一种凝神静气的香料方子,似乎正对此症。夜色已深,她不愿惊动旁人,便自行前往他独居的殿阁去寻。侍从或许因她的身份未曾阻拦,内殿的书房亮着微光,她以为他仍在处理事务,轻叩门扉,却无人应答。
鬼使神差地,她推开了那扇未锁紧的门。
书房内空无一人,只有烛火安静燃烧。空气中弥漫着熟悉的、他常用的冷檀香。她的目光掠过书案,本想寻找那份香料方子,却不经意间,落在内侧一面被厚重帐幔半掩着的墙壁上。
风不知从何处吹入,拂动了帐幔,露出了墙壁的一角。
只是一角,却让比比东的血液在瞬间冻结。
那上面挂着一幅画像。笔触精工,色彩鲜明。
画中人身着武魂殿教皇华服,头戴紫金冠,手持权杖,面容英俊,眉眼间带着居高临下的威严与一种隐晦的、掌控一切的欲望。
是千寻疾!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骤停了一瞬,随即疯狂地擂动起来,撞得胸口生疼。呼吸骤然困难,吸入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冰渣,刺割着肺腑。
她猛地抬手,近乎失控地扯落了那整片厚重的帐幔!
哗啦——
帐幔垂落,发出沉闷的声响。
后面,不是一幅。
是整整一面墙!
大大小小,或坐或立,或微笑或威严,正面侧面,全身半身……无数个千寻疾,被精心绘制装裱,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整面墙壁!烛火跳跃的光芒映照着一张张她恨之入骨、日夜诅咒的脸庞,那些眼睛无论看向哪个方向,都仿佛在同一时刻,穿透画布,牢牢地锁定了她!
疯狂的恐惧和恶寒沿着脊椎急速窜上,瞬间炸开了她的头皮。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她猛地捂住嘴,才抑制住那一声冲到喉咙口的尖叫。
所有的温情,所有的体贴,所有那些“同病相怜”的错觉,在这一刻尽数碎裂,露出底下漆黑绝望、深不见底的真相!这是一个陷阱!一个用无比精妙的温柔编织的、针对她的巨大陷阱!
逃!
必须立刻逃离这里!
她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身体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几乎是凭借着求生的本能,踉跄着转身,朝着殿门的方向跌撞而去。
手指刚刚触碰到冰凉的门框,身后,那道她曾经觉得如春风般温润,此刻却如同索命梵音一般熟悉的嗓音,轻轻地、一如既往温柔地响起了——
“东儿,”
“你想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