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汗瞬间浸透单薄的寝衣,黏腻地贴在后背,激起一阵剧烈的战栗。比比东的指尖还搭在冰凉的门框上,那声温柔的“东儿”却像一条毒蛇,顺着脊椎倏然窜上,死死缠紧了她的咽喉。
逃!
这个念头疯狂地撞击着几乎空白的大脑,驱动着僵硬的四肢。她猛地发力,就要扑出这间令人窒息的殿阁——
一股无形的、庞大到令人绝望的威压骤然降临!
并非刚猛霸道的冲击,而是如同深海般的凝滞与包裹。空气变得粘稠沉重,每一寸空间都充斥着那双温和眼眸后隐藏的可怖力量。她的魂力在这股威压下如同溪流撞见瀚海,连浪花都未曾溅起便彻底偃旗息鼓,被死死压回体内。身体重若千钧,抬脚、转身这样简单的动作都变得遥不可及,连呼吸都需耗费巨大的力气。
她像一只被无形树脂包裹凝固的虫豸,保持着向前挣扎的可悲姿态,僵立在原地。唯有胸腔里失控的心跳,一下下撞击着肋骨的牢笼,发出擂鼓般的闷响,震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身后,脚步声响起。
不疾不徐,稳定得令人心寒。一步步,踏在光洁的地面上,也踏在她疯狂跳动的心尖上。
他绕到了她的面前。
月关依旧穿着那身纤尘不染的白袍,眉眼间仍是那份令人不适的忧郁与倦怠,甚至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无奈的微笑,仿佛只是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他的目光轻轻扫过她被扯落的帐幔,扫过那面触目惊心的、挂满了千寻疾画像的墙壁,最后落回她惨白如纸、写满惊惧的脸上。
没有责怪,没有愤怒,只有一种近乎宽容的……了然。
“夜里凉,”他微微蹙眉,语气里带着真切的担忧,伸出手,极其自然地将她滑落肩头的斗篷仔细拢好,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稀世珍宝,“你魂技初成,根基未稳,最忌受寒。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就跑出来了?”
他的指尖偶尔掠过她的颈侧皮肤,那触感冰凉滑腻,激起她一阵无法抑制的生理性战栗。
她想后退,想尖叫,想撕碎这张虚伪到极致的温柔面皮!可身体被那恐怖的威压死死定住,连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只能任由那冰冷的指尖如同毒蛇游走,为她系好斗篷的带子。
“是魂力运转又滞涩了?”他微微俯身,平视着她因恐惧而剧烈收缩的瞳孔,声音温和得近乎耳语,“还是……做了噩梦?”
他的眼神深邃,仿佛能洞穿她所有的伪装,看进她灵魂最深处的恐惧与秘密。那面墙上的千寻疾,无数双眼睛似乎在阴影里转动,无声地注视着这场精心编织的捕猎。
比比东的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在一起,发出细碎的轻响。巨大的恐惧和一种被彻底愚弄、操控的愤怒在胸腔里疯狂冲撞,却找不到丝毫宣泄的出口。
他抬起手,似乎想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发丝。
她猛地闭上了眼,身体绷得像一块即将碎裂的石头。
预想中的触碰并未落下。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充满了无尽的疲惫与一种古怪的……怜悯。
“看来是吓着了。”他直起身,语气依旧温和,“此地杂乱,确实不宜久留。是我疏忽了。”
他伸出手,并非触碰她,而是指向内室的方向。“走吧,东儿,你需要休息。我给你调一份宁神的香。”
那深海的威压微微松动了一丝,不再是完全的禁锢,却化作无数坚韧的丝线,缠绕着她的四肢百骸,牵引着她,身不由己地、一步步跟随着他白色的身影,走向殿阁更深处。
那不是她平日偶尔来的书房或茶室,而是一间更为隐秘的内室。
门无声滑开。
里面的空气更加沉滞,冷檀香的味道浓得几乎化不开,其中还混杂着一种极淡的、若有若无的……陈旧血腥味和药草的清苦。
房间很大,布置却异常简单,甚至空旷。最触目惊心的,是四周墙壁并未完全被帷幔遮盖,裸露的部分能看出深色的、特殊金属的冷硬光泽,上面蚀刻着无数繁复而古老的符文,隐隐流动着暗沉的光泽,形成一个巨大而无声的禁锢域场。
这里不像居所,更像一座华丽的……囚笼。
而他,行走在这囚笼之中,姿态依旧闲适优雅,仿佛漫步在花园廊下。
他走到一张宽大的香案前,上面陈列着无数玉、瓷制成的瓶罐盒盏。他垂眸,用银匙小心取出一撮撮香料,动作专注而娴熟,侧影在昏黄的烛光下显得静谧甚至美好——如果忽略这地方无处不在的诡异,以及窗外那片被符阵扭曲的、不见星月的夜空。
“不必害怕,东儿。”他忽然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引起轻微的回响,敲打着她的鼓膜,“世人皆困于执念,如坠蛛网,挣扎只会越缠越紧。”
他顿了顿,将称好的香料倒入一只小巧的玉制香炉中,指尖魂力微吐,一缕极细的青烟袅袅升起,散发出一种令人头脑昏沉的甜香。
“你看他,”月关微微侧头,目光投向室内阴影最浓重的角落。那里似乎悬挂着一幅与外面风格迥异的画,画上的千寻疾更加年轻,眉眼间的野心与锋芒几乎要破纸而出,却又被一种阴郁笼罩。“世人只知他高高在上,荣耀万丈,谁又知他亦被重重枷锁所困,不得解脱?”
他的语气里,竟带着一种近乎痴迷的……同情与理解?
比比东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中蔓延。恐惧依旧冰冷,但另一种毛骨悚然的明悟渐渐浮上心头——这个月关,他对千寻疾的感情,绝非简单的崇敬或效忠,那是一种更加扭曲、更加疯狂、更加难以言说的……
“你很像他。”月关忽然转回身,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那眼神变得幽深,像是在透过她,看着另一个影子。“尤其是这双眼睛,倔强,不甘,藏着谁也压不灭的火……还有,这绝佳的天赋。”
他轻轻笑了一下,那笑声低哑,带着一种令人皮肤起栗的黏腻感。“可惜,明珠蒙尘,美玉陷于泥淖。他当年……终究是太过心急,用的法子……糙了些。”
香炉里的甜香越来越浓,丝丝缕缕,无孔不入地钻入她的鼻腔,融入她的血液。她的意识开始昏沉,身体发软,连站立都需耗费极大的意志力。那无形的魂力丝线依旧缠绕着她,支撑着她,也掌控着她。
月关缓缓走近,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他伸出手,这一次,指尖轻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冰冷彻骨。
比比东猛地一颤,胃里翻江倒海。
“但他做不到的,我可以。”他的指尖缓缓下滑,抚过她的下颌线条,动作带着一种鉴赏珍宝般的痴迷,声音低如梦呓,“我会好好教你,引导你,将你打磨成最完美的样子……弥补他所有的遗憾……”
“别碰我!”积攒的所有恐惧与愤怒,终于冲破了喉咙的封锁,化作一声嘶哑尖锐的尖叫,尽管因为药力和威压显得虚弱不堪,“你不是他!你也永远成不了他!”
月关的手顿在了半空。
他脸上的温和与怜悯,如同脆弱的假面,一点点剥落。眼底那深藏的、疯狂偏执的幽光终于毫无掩饰地渗了出来。周遭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那深海般的威压骤然加重,几乎要将她的骨头碾碎!
“哦?”他微微偏头,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有种天真的残忍,“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的要多得多,东儿。”
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种滑腻的、毒蛇吐信般的危险:“这样更好……省去了许多麻烦。”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他向前逼近一步,那双总是盛满忧郁的眼眸,此刻深不见底,翻涌着足以将人吞噬的黑暗,“我不是他。但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他,理解他,甚至……爱着他的一切,包括他未能达成的野心,和他偶尔的……失误。”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贪婪地描摹着她的轮廓,语气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狂热:“而你,是他最‘完美’的失误,也是他留给这世间……最珍贵的遗产。现在,轮到我来继承……并修正了。”
遗产?修正?
这两个词像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比比东的脑海!前世被强行占有、被视作工具与容器的屈辱记忆轰然爆发,与眼前这个疯子扭曲的言论交织在一起!
罗刹神的恶念与杀意,即便在此刻魂力被彻底压制、身体受制的情况下,依旧在她灵魂深处发出了尖锐的咆哮!暗紫色的纹路在她皮肤下若隐若现,疯狂冲击着那无形的禁锢!
“呵……”月关似乎察觉到了她那微弱却顽强的反抗,眼底掠过一丝奇异的光,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玩具,“果然……如此特别。不愧是……他选中的人。”
他再次伸出手,这一次,目标明确地拂向她的额头,指尖凝聚起一股冰冷诡异、直刺灵魂深处的力量!
“睡吧,东儿。”他的声音带着催眠般的魔力,与那甜香一起,拖拽着她的意识沉向黑暗,“你需要休息。以后,我们会有很多时间……慢慢互相了解。”
在那力量彻底侵蚀神智的前一秒,比比东用尽最后力气,猛地抬头,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中燃烧着最纯粹、最暴戾的恨意,死死盯住月关那双深不见底的眼。
“我会杀了你……”她的声音嘶哑,却字字淬毒,“一定……”
月关的动作微微一顿。
随即,他唇角缓缓勾起一个极致温柔,却也极致疯狂的弧度。
“我期待着。”
冰冷的黑暗彻底吞噬了她。
……
意识像是在冰冷粘稠的深海挣扎,几度浮沉,才艰难地冲破水面。
比比东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纱幔顶,是她居所内室的样式。窗外天光微亮,透过窗棂,洒下朦胧的清辉。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安宁的草木清香,昨夜那甜腻诡谲的冷檀香仿佛只是一场噩梦残留的气息。
身体似乎并无异样,甚至魂力运转都比往日更加顺畅圆融了几分,手腕上昨日修炼造成的一些细微暗伤也消失无踪。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正常,安宁,甚至……美好。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熟悉的陈设,安静得只剩下窗外偶尔的鸟鸣。仿佛昨夜那挂满画像的恐怖墙壁、那符文密布的诡异内室、那个温柔面具下疯狂偏执的月关……都只是一场逼真得过分的噩梦。
可她低下头,看见自己身上穿着的,并非昨夜那件单薄的寝衣,而是一套崭新的、用料考究的丝缎长裙。
她的指尖冰凉,轻轻触摸脸颊,那里似乎还残留着被冰冷指尖划过的触感。
胃里一阵翻搅。
不是梦。
那甜香,那威压,那墙壁上无数双千寻疾的眼睛,还有月关最后那句“我期待着”……全都是真的!
那个男人,用一种温柔的、不容抗拒的方式,将她拖入了一个更精致、更绝望的囚笼。他甚至……替她换了衣服。
一阵强烈的恶心感涌上喉咙,她冲下床,扑到窗边的盆盂前,剧烈地干呕起来,却什么也吐不出,只有酸涩的胆汁灼烧着食管。
她扶着冰冷的墙壁,大口喘息,冷汗再次浸透后背。
怎么办?逃?昨夜那恐怖的威压明确地告诉她,实力的差距是天渊之别。揭发?向谁揭发?武魂殿里,谁会相信一个“罪人”的话,去质疑一位地位尊崇、看似温和无害的长老?更何况,他那些关于千寻疾的疯狂言语……
她的目光落在梳妆台上的一面菱花镜上。镜中的少女脸色苍白,眼神却异常明亮,燃烧着一种冰冷彻骨的火焰。
前世的仇恨未消,今生的陷阱又至。
命运仿佛给她开了一个恶劣的玩笑,让她重活一世,似乎只是为了让她体验更深的绝望。
不。
绝不能就此认输。
她缓缓直起身,走到镜前,看着镜中那双逐渐沉淀下所有情绪、变得深不见底的眼眸。
月关想玩一场扮演的游戏?想将她当作千寻疾的遗产来“修正”和“继承”?
很好。
那就陪他玩下去。
既然他喜欢“完美”的遗产,喜欢温顺的“东儿”,那她就演给他看。
她拿起梳子,慢慢梳理着有些凌乱的长发,动作从最初的僵硬,逐渐变得流畅自然。脸上的苍白和惊惧一点点褪去,被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取代,只有眼底最深处,一丝属于修罗的冰冷杀意,被小心翼翼地藏匿起来。
接下来的日子,比比东表现得异常“温顺”。
她不再试图探究月关的秘密,不再对周遭那些若有若无的监视流露出任何不适。她更加刻苦地修炼,将所有的恨意与愤怒都压榨成提升魂力的养料,但每一次突破,都会第一时间向月关“请教”,眼神里带着恰到好处的依赖与感激。
她甚至开始主动接触那些关于千寻疾的话题。
一次指导结束,月关状似无意地提起一种魂力运用技巧,说是当年千寻疾曾擅于此道。
比比东握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紧,指节泛白,但抬起头时,脸上只有努力掩饰却仍泄露一丝的好奇与……复杂。她轻声问,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教皇陛下,当年真的很强大吗?”
月关注视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幽光,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感慨:“强大,毋庸置疑。他是武魂殿不世出的天才,只是……很多时候,强大并不意味着能得到一切想要的东西。”他的语气里,又带上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同情与痴迷。
比比东垂下眼睫,掩去眸中的冰冷杀机,只是轻轻“嗯”了一声,仿佛陷入了某种沉思。
又一次,她在月关的书房(并非那间密室)偶然看到一本笔记,上面有千寻疾的一些字迹。她驻足看了片刻,直到月关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对他的事情感兴趣?”
比比东像是受惊般回身,下意识地将手藏到身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低声道:“只是……觉得有些熟悉。”
月关深深地看着她,良久,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奇异的笑意:“熟悉是自然的。你们本就……渊源匪浅。”
他走上前,极其自然地握住她藏到身后的手,将她微凉的指尖包裹在掌心,引着她去触摸那笔记上的字迹。“感受它,东儿。这里面,有他的力量,他的意志……甚至他的不甘。”
他的指尖冰冷,话语却带着灼人的狂热。比比东强忍着抽回手的冲动,任由他牵引着,指尖划过那些冰冷的墨迹,胃里翻腾不休,脸上却努力维持着一丝茫然的、被牵引的触动。
这场无声的较量在每一个细节处上演。她小心地拿捏着分寸,既表现出对千寻疾这个“阴影”逐渐放下的抵触与好奇,又展现出对月关日益加深的“依赖”与“信任”。
她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编织着柔弱的伪装,等待着致命一击的机会。
月关似乎对她这种转变颇为受用,待她愈发“纵容”,提供的修炼资源也愈发珍贵。但他眼底那抹幽深的探究与掌控欲,从未真正消散。他像是在欣赏一件逐渐染上自己色彩的艺术品,享受着她每一丝看似顺从的转变。
机会比预想中来得更快。
几日后,月关告知她,他需离开武魂殿数日,前往附近一座城市主持一场重要的魂师典礼。
“好好待在这里修炼,”他临走前,仔细嘱咐,指尖拂过她额前的发丝,动作温柔亲昵,“我已吩咐下去,无人会来打扰你。等我回来,希望看到你有新的进益。”
他看着她,眼神温和依旧,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警示。
比比东垂首,恭顺应下:“是,师尊。东儿明白。”
直到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天际,那股无处不在、令人窒息的威压终于彻底离去,比比东才缓缓抬起头。
脸上所有的温顺与恭敬瞬间褪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厉。
她快速返回自己的房间,反手锁紧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这是唯一的机会!
必须在他回来之前,找到脱身之法,或者……找到能反制他的东西!
那间密室!那面挂满画像的墙!那里一定藏着月关最大的秘密,或许也有他力量的来源或弱点!
她没有任何犹豫,体内魂力悄然运转,身形如同鬼魅,避开所有可能的耳目,再次朝着月关那座寂静的殿阁潜去。
或许是月关对自己布下的禁制过于自信,或许是认为她已被彻底驯服,殿阁外的守卫并不严密,甚至比平日更松懈几分。
她轻易地潜入其中,穿过空旷寂静的厅堂,再次站到了那间密室的门前。
门紧闭着,上面流动着暗沉的符文光泽。
比比东深吸一口气,全力催动精神力,紫极魔瞳运转到极致,仔细探查着门上的禁制。这禁制复杂强大,以她现在的力量绝无可能强行破开。
但她前世身为教皇,后期更是接触罗刹神考,对种种结界禁制有着极深的了解和钻研。月关的禁制虽高明,却并非无迹可寻。
她指尖魂力凝聚,极其小心地探出,如同最精密的绣花针,试探着禁制能量流转的节点。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精神力高度集中,不敢有丝毫差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在某一刻,禁制的光芒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出现了一个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间隙!
就是现在!
她身形一闪,如同轻烟般掠入其中!
密室内依旧弥漫着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冷檀香与陈旧气息。墙壁上,无数个千寻疾依旧在静静地“注视”着不速之客。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最终定格在室内唯一的一张黑沉木书案上。
书案上除了一些看似普通的文书,还放着一个材质特殊、触手冰凉的黑色盒子。盒子没有上锁。
心跳骤然加速。
她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打开盒盖。
里面并非什么强大的魂导器或机密文件,而是一本厚厚的、皮革封面的笔记,以及几枚光泽黯淡、残留着奇异魂力波动的……碎片?像是某种铠甲或是武器上的残片。
她的指尖微微颤抖,翻开了那本笔记。
入眼的字迹,与月关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温和忧郁截然不同,癫狂、偏执、充满了压抑的激情与一种令人皮肤起栗的占有欲!
「……他又拒绝了……为什么永远看不到我?那些庸才,那些蠢货,凭什么能得到他一丝垂青?!我才是最能理解他、最能帮助他的人!」
「……成功了!他终于注意到我了!虽然只是因为那次任务……但他对我笑了!他说我做得好!哈哈哈哈!你们看到了吗?他对我笑了!」
「……计划很顺利,大长老的位置唾手可得。只有这样,才能离他更近一步。再等等,再耐心一点……很快,我就能站在他身边,拥有……分享他的一切……」
「……那个女人!那个该死的女人!她凭什么?!一个徒有天赋的蠢货!一个不懂他宏图大业的废物!她竟然敢拒绝他?!竟然敢让他露出那种神情?!不可饶恕!」
「……他变了。自从那件事后,他变得更加阴沉,更加……吸引人。那种破碎后的强大,那种绝望孕育的野心……太美了……美得令人心碎……」
「……失败了……怎么会失败?!明明只差一点!只差一点我就能……不!他不会死的!他怎么可能就那样……我不信!留下这些……这些属于他的东西……一定有办法……一定有……」
笔记里的字迹越来越凌乱,语句支离破碎,充斥着疯狂的自言自语和偏执的幻想。里面详细记录了许多不为人知的武魂殿秘辛,一些针对政敌的阴私手段,甚至包括……一些如何通过药物和魂技潜移默化影响、控制他人心神的研究片段!
那些碎片,经过辨认,极有可能是千寻疾在某次重大战斗中破损的铠甲残片!竟被他如同珍宝般收藏于此!
比比东飞快地翻阅着,浑身冰冷。
这个月关,根本不是什么千寻疾的忠诚追随者!他是一个疯狂的、病态的觊觎者!他迷恋千寻疾,迷恋到失去自我,想要占有他的一切,包括他的权力、他的野心,甚至……他“未能得到”和“已经失去”的东西!
比如……她。
所谓“遗产”,所谓“修正”,不过是他疯狂执念的延伸!他将对千寻疾病态的迷恋,转移到了她的身上!他想通过“塑造”她,来弥补千寻疾所有的“遗憾”,完成一种扭曲的、替代性的占有!
一阵强烈的恶寒席卷全身。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猛地定格在笔记最后一页,几句匆忙写就、几乎力透纸背的字迹上:
「……感应到了……那一丝同源的神性……虽然微弱……但绝不会错……罗刹……是罗刹的力量……在她身上复苏了……果然……她才是最关键的那把钥匙……必须加快……必须在‘他们’察觉之前……」
罗刹神性?!
他察觉到了她体内深藏的罗刹神力?!
比比东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
就在她因这惊天发现而心神剧震的刹那——
密室门口,那无声滑开的门隙处,一道被拉长的、温和依旧的阴影,缓缓笼罩了她。
“看来,”月关的声音轻柔地响起,带着一丝仿佛无奈的笑意,却比万载寒冰更刺骨,“我亲爱的弟子,给了为师一个……不小的‘惊喜’呢。”
比比东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