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刚才发生了地震
当二狗那只粪叉子也似的小黑手堪堪触及王诗诗老师那半截露在外面的光洁的小腿时,院子里传来同学大勇和凤天南的谈话声。
二狗不虞有此,吓了一个趔趄,来了个屁蹲儿,正好撞上身后的椅子,发出咣当一声。二狗不顾疼痛,赶忙跳起身。与此同时,王老师缓缓睁开眼睛,一脸懵,似乎还有些睡眼惺忪,“发生什么事了?”
“老师,我……刚才发生了地震。”二狗一脸窘迫,目不转睛地盯着王老师的眼睛。
“噢,地震?”
“对,就是地震,不是很严重,只持续了几秒钟。那一会儿,我感觉地面都在摇晃。你看,椅子都倒了!”
“噢。”王老师坐直了身子,也没再说什么。我很好奇,那时候王老师到底是怎么做到忍住不笑的。还地震,二狗这脑回路也是没谁了。
二狗就那么直愣愣的站着,也不知道该坐下还是该干点什么,手足无措的样子,让人完全看不出他可是个不寻常的主儿。他站在那里,身形就完全暴露了。透过窗玻璃,凤天南首先发现了他,并咧嘴大叫起来:“二狗,二狗,我在这里……”
凤天南平日里跟二狗关系不错,两人也算是要好的朋友。要好的朋友就是二狗家境优渥,凤天南想跟他要点好吃的,但二狗问他要好吃的,他却是没有,他是真没有。家境一般,勉强糊口,哪有那么多好吃的!他是满心欢悦,二狗却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立在那里一动不动,更没抬头看上一眼。
王老师听到声音就站了起来,脚步轻盈地走到桌旁,也没看窗外一眼。凤天南看到王老师,刚张开的嘴立马闭上了,眉头却不自觉地皱起来。
王老师挠了挠手背,沉吟着说:“这样吧,陈二狗同学,今天时候不早了,你先回去。快要升级考试了,你数学成绩这个样子肯定是不行的。往后放了学,只要你有时间就来找我,补课这么点时间也起不了多大作用。嗯,太阳落山了,你回家吧,要不你妈妈该担心了!”
“噢,行,那王老师,我先回去了。”
“嗯嗯,好的。”
自始至终,王老师也没提她出的那些题目,也没说要检查。当然,二狗离开后,她可能会看上一眼。看不看又能怎样,二狗的数学成绩那么差,难道还能全做对吗?
二狗走出教室,心情却很低落,任谁都能看出来,他好像还生着气呢。他生气郁闷,可不是因为王老师没检查他的作业,而是王老师为何忽然变得这么冷漠,又这么不苟言笑,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吗?应该没有啊。难道我跟那位秘书的事被她知晓了?也不可能啊,这件事我还没跟人说过,只有天知地知我知和那秘书知,她绝不可能知道。那又是为了什么?她以前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我确定以及肯定。难道她全然忘却了从前?可是,从前又发生了些什么,她需要记在心里吗?
二狗就这么想入非非,想破了脑袋也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所以苦恼。世间很多的苦恼,源头也即是想不明白很多事。他的苦恼,大勇全看在了眼里,凤天南却似没有看见,他笑着迎上去:“陈二狗,你还没回家?怎么在办公室里这么久啊,你跟王诗诗都干什么了?对了,王老师……”
还没等他说完,二狗就狠狠瞪了他一眼,吓得他将还没来得及出口的半截话生生咽在了肚子里,随即冲大勇伸伸舌头,做了个鬼脸。
二狗可没心思看他的鬼脸,也不说话,扬长而去。
其实,凤天南真名叫凤南南,只因当时电视上正热播香港版的《雪山飞狐》,他跟凤天南名字里只差一个字,便得了这么个外号。同学之间称呼,也都只叫他外号而不叫真名。那时班上恰巧有个袁姓女同学,也便顺理成章的成了“袁紫衣”。
外号这东西,刚开始肯定让人有些反感,但时间长了,也就麻木了,人云亦云,众口铄金,当事人也就无所谓了。只是,他俩可能忽略了一件事——根据《雪山飞狐》中的设定,凤天南是袁紫衣的老爸。
他和大勇来到这里,可能是吃了晚饭出来遛弯遇上了,便相约一道来这里闲逛。他俩学习都不怎么样,白天想着放学,放了学却还惦念着校园。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失意的事总算过去了,却还时不时地在无人处舔舐伤痕,一次次揭那旧时的伤疤。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晚饭还没熟,他俩闲的蛋疼,出来撒个欢儿,恰巧遇上了。我可不信他俩不知王老师让二狗来办公室补课的事,他俩只是觉得补课的时间很长。在这很长的时间里,足以发生很多让人意想不到的事。
当第二天凤天南跟我闲聊中说起时,我也想入非非了很久,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可转念一想,事情也应该就是这个样子,二狗岂是等闲之辈?
话虽如此,但心里还是酸溜溜的。我留心观察,接下来的日子里,二狗却整天价哭丧着个脸,就像是别人欠了他很多钱没还。我知道他的苦恼,却不知该怎样为他排忧解难,我也不想为他排忧。他越是忧愁越好,这至少证明,他跟王老师没戏。
他俩越没戏,我就越心安。这听起来好像有点变态,可我却无法救治自己,就这么混吧。再说,变态有什么不好?从字面上简单解释,变态就是改变态度。人总是要改变态度的,改变自己,才能改变世界。
可我却改变不了世界,甚至改变不了二狗对王老师的态度。如果可以,我情愿付出我生命中的十分之一,换取一个太平世界,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二狗当然不晓得我的这种想法,否则他可能会跟我断交。其实,他若真追上了王诗诗老师,我有可能率先跟他断交。我无法做到祝福他们,我也可以祝福,我真心的祝福他们相安无事,不见不念。这未必就能说明我心怀叵测,良心被狗叼走了,只能证明朋友和女朋友完全是两码事。
那天傍晚从办公室出来后,二狗心里也在想着两码事——一码是王诗诗何以如此;二码,我该怎么办?
他还能怎么办,能近距离的跟女神单独见上一面总比不见要强,这跟在课堂上见到也是两码事。只是,补课好像没有机会了。这些日子以来,每天放了学,他都要在办公室外的那棵国槐树下等上好久,跟从前一样,却总是没有机会,办公室里老有人,根本无法单独见面。
其实,王老师的意思未必是想跟他单独碰面,二狗却固执地坚持己见。如果不能单独在一起,补课的意义何在?对于已经一溃千里的数学成绩,他也并不怎么着急,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垂钓之意不在鱼。他有更大的享受,只是直到升级考试结束,他也没有享受到这种享受。
谁能想到,他的这次成绩居然没有垫底。数学当然很差,但他其他的科目也是可圈可点,名次只是中游偏下,不是倒数。
从那次王诗诗老师给二狗补了一次课,一直到考完试,二狗也没有再去找过王老师。考试前是因为没机会,二狗认为没机会;考试后是因为没理由,没有了补课的理由。都考完试了,再去补课就有点名不正言不顺了。这段时间以来,我发现二狗没有以前开心了。他的这种不开心,正是我所希望的。有时我也会想,我能不能也可以追求王老师呢?刚产生这种想法,我就自我否定了,连二狗这样的人都追不上,我一个老实本分的小白怎能有那么大的魔力!
在我心里,王老师是高高在上的,是凛然不可侵犯的,不是我这种凡夫俗子能够追求的。二狗就没有我这种想法,所以他才会有很多不开心的时候。
不管二狗开不开心,很快我就开心了,因为没过多久就放了暑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