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月之巅的回望
春风染绿老院篱笆时，林晓的生物竞赛准考证静静躺在书桌一角，旁边压着一张市重点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她比去年清瘦了些，眉宇间却多了份从容，每天清晨都会带着小花去公园晨读，声音清脆得像林间的鸟鸣。
张奶奶的藤椅搬到了阳光下，老人总爱眯着眼看院门口的向日葵幼苗——那是去年留下的种子，刚冒出嫩绿的芽，歪歪扭扭的，却透着股不肯服输的劲儿。“跟晓丫头一个样。”她常这样念叨，手里的针线穿过布料，缝补着小花磨破的狗窝。
小花体内的银色气流愈发凝练，已能像绸缎般在经脉中自如流转。她会帮林晓辨认植物标本里的能量波动，会在张奶奶关节酸痛时用气流轻轻按摩，甚至能感知到胡同口老槐树的年轮又多了一圈。这个春天，一切都像向日葵的嫩芽般，朝着光明的方向生长。
变故发生在一个暴雨将至的午后。
林晓从图书馆借了新的植物图鉴，正沿着河边的步道往家走。小花跟在她脚边，鼻尖捕捉着空气中潮湿的泥土气息，忽然，感知里窜入一股极其危险的能量——那是金属扭曲的尖锐气息，混合着人类的惊惶与绝望，正从上游的桥梁方向急速传来！
“汪！”小花猛地窜到林晓身前，对着桥梁的方向低吼。
林晓愣了一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那座老旧的景观桥正在剧烈摇晃，护栏像被无形的手拧成了麻花，桥面上的行人们尖叫着四散奔逃，而更可怕的是，桥中央的支撑柱上，出现了一道蛛网般的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
那是空间能量的侵蚀！
小花的心脏骤然紧缩。她能清晰地“看”到，支撑柱内部，一块篮球大小的空间碎片正嵌在钢筋里，散发着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狂暴的能量，像一颗即将引爆的炸弹，撕裂着桥梁的结构！
“快跑！桥要塌了！”有路人朝着下游大喊。
林晓也反应过来，拉着小花就要往岸边跑，却在转身的瞬间，看到一个小男孩正蹲在河边捡皮球，对身后的危险毫无察觉！
“小心！”林晓想也没想，挣脱小花的牵引，朝着小男孩冲了过去。
“晓丫头！”小花发出一声急促的嘶吼，体内的银色气流瞬间沸腾！
就在林晓抱起小男孩的刹那，桥梁的支撑柱彻底崩裂！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数十吨重的混凝土块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朝着岸边砸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小花能“看”到混凝土块坠落的轨迹，能“看”到林晓抱着男孩时惊恐却坚定的眼神，能“看”到自己体内的银色气流正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那光芒里，有老院的暖光，有向日葵的金黄，有秋海棠的粉红，还有林晓画纸上的每一抹色彩。
她没有丝毫犹豫，像一道灰色的闪电，猛地窜到林晓身前！
银色气流在她体内炸开，化作一道巨大的光盾，牢牢挡在三人上方！那是她用全部能量、全部意识凝聚的屏障，是她能为守护的人，做的最后一件事。
“轰隆——！”
混凝土块砸在光盾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光盾剧烈震颤，像风中的残烛，瞬间布满裂纹。小花能感觉到体内的气流在急速消散，骨头寸寸断裂的剧痛传来，但她死死咬着牙，不肯后退半步。
“小花——！”林晓的哭喊声撕心裂肺。
光盾最终还是碎了。但那短暂的阻挡，已经为林晓争取了逃生的时间——她抱着男孩，连滚带爬地躲到了岸边的巨石后。
而小花，被倾泻而下的混凝土彻底吞没。
意识消散的最后一刻，她仿佛看到了林晓泪流满面的脸，看到了张奶奶在老院门口张望的身影，看到了那些向日葵的嫩芽在风中摇晃。体内残存的银色气流轻轻闪烁，像在说“再见”。
不知过了多久，小花感觉自己漂浮在一片温暖的黑暗里。
没有疼痛，没有寒冷，只有一种久违的、如同母体般的安宁。她想睁开眼，却发现眼皮重得像粘了胶水，耳边传来熟悉的吟唱声，低沉而庄严，带着浓郁的灵气。
“神犬归位……”
“君主赐福……”
这声音……是圣奴宫的祭司？
她猛地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不是混凝土的废墟，而是高耸入云的黄金王座，王座上镶嵌着无数璀璨的宝石，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威压。下方，数万名祭司身着白袍，匍匐在地，对着王座前的身影顶礼膜拜——那身影，是她自己。
一条通体覆盖着银色毛发的巨犬，爪下踩着黑色的空间碎片凝结成的宝珠，眉心悬浮着一枚菱形的晶体，正是她体内银色气流的源头。此刻的她，比在圣奴宫时强大了百倍千倍，周身流转的能量如同星河，将整个殿堂照得如同白昼。
“参见至尊！”为首的祭司抬起头，脸上是狂热的敬畏，“您终于完全觉醒了！邪眼君主已被您的力量封印，从今往后，您就是特殊界唯一的主宰！”
小花愣住了。
她能“看”到自己体内的能量——那是融合了两界能量的、独一无二的力量，既有特殊界的精纯灵气，也有那个世界的温暖气息。而王座下方，那些曾经让她恐惧的邪能，此刻都像温顺的绵羊，匍匐在她的力量之下。
原来，那场爆炸并没有摧毁她，反而让她体内的银色气流与空间碎片的能量彻底融合，冲破了两界的壁垒，回到了特殊界，还意外地封印了邪眼君主。
“至尊，您将统治所有位面，享用无尽的供奉……”祭司的声音带着蛊惑。
无尽的供奉？统治所有位面？
小花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那上面没有沾染混凝土的灰尘，却仿佛还残留着林晓眼泪的温度，还残留着张奶奶抚摸时的粗糙触感，还残留着向日葵花瓣的柔软。
她忽然明白了。
她可以成为特殊界的至尊，拥有毁天灭地的力量，享用无尽的灵气，但那又怎样？没有老院的暖炉，没有清晨的晨读声，没有摔断后又绽放的秋海棠，再强大的力量，也只是冰冷的虚空。
“不。”小花开口，声音不再是犬吠，而是清晰的人类语言，带着一丝属于林晓的温柔，“我不是你们的至尊。”
祭司们愣住了，脸上的狂热变成了错愕。
小花纵身跃下王座，银色的能量在她身后化作一对巨大的翅膀，翅膀上闪烁着老院的青瓦、公园的垂柳、胡同的槐树——那些她用生命守护的记忆。
“这里不是我的家。”她轻声说，目光望向殿堂外那片幽紫色的天空。
那里，或许真的有连接两个世界的缝隙。
她扇动翅膀，朝着天空飞去。周身的能量卷起狂暴的气流，那些匍匐的祭司们根本无法靠近。她飞过猩红的荒原，飞过黑石前沿的营地，飞过所有熟悉又陌生的土地，最终停在一片从未见过的云海之上。
云海深处，一道若隐若现的光门正在缓缓旋转，门的另一端，传来熟悉的鸡鸣声，传来豆浆油条的香气，传来女孩清脆的读书声。
小花笑了。
她最后看了一眼这个能量充沛却冰冷的世界，然后毫不犹豫地，朝着那道光门飞去。翅膀上的光芒越来越亮，将她的身影彻底吞没。
“奶奶，你看！这朵云像不像小花？”
老院的篱笆边，林晓指着天上的一朵白云，眼眶微微发红。张奶奶搂着她的肩膀，叹了口气：“像，太像了……”
自从桥梁坍塌后，小花就再也没有回来。搜救队找了三天三夜，只找到了一撮沾着血迹的灰色毛发。林晓把毛发埋在了那株秋海棠旁边，每天都会去浇水，就像小花还在时一样。
忽然，一阵风吹过，院子里的向日葵幼苗轻轻摇晃，仿佛在打招呼。林晓低头时，看到脚边不知何时多了一片银色的羽毛，羽毛上闪烁着淡淡的光芒，散发着熟悉的、温暖的气息。
她捡起羽毛，贴在脸颊上，泪水瞬间滑落，却带着一丝微笑。
“小花……是你吗？”
远处的天空中，那朵像小狗的白云轻轻晃了晃，然后渐渐消散在阳光里。
而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一片银色的羽毛化作点点星光，融入了那株秋海棠的花瓣中。花瓣上，仿佛多了一抹不易察觉的银色光泽，在阳光下，闪闪烁烁。
有些离别，不是终点。
有些守护，跨越时空。
就像老院的向日葵，总会朝着阳光生长；就像街角的小花，总能在石缝里扎根。
爱与思念，从来都不会被距离阻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