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地西南角比王阳想象中更拥挤喧闹。这里没有整齐的帐篷，更像一个自发形成的集市兼招募点。粗糙的木板上贴着各式各样的纸条，写着队伍需求和条件，三五成群的冒险者聚在一起，高声谈论着任务、分成和风险。空气里混杂着汗味、劣质烟草味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血腥气。
王阳的出现引起了一些注意。他独自一人，身上没有明显的战队标识，但刚刚经历兽潮，不少人记得这个作战凶狠、还用E+卡换药救人的生面孔。目光在他身上短暂停留，带着评估和探究，但很快又移开——独行侠在这里并不罕见，每天都有新人来，也有旧人再也回不来。
他很快找到了“鹰眼小队”的摊位。一块相对干净的木板上钉着皮纸，上面写着招募信息，和中央帐篷任务栏那张一致。摊位后面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刚刚用半瓶药剂换走了【尖刺护腕】的坎特，他正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刚刚到手的护腕卡牌，脸上是压不住的得意。另一个是个沉默的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皮甲，正低头擦拭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弩弓，弩身闪烁着淡淡的金属光泽，显然是一张不错的武器卡。他看起来年纪稍长，神色沉稳，是那种在荒野中摸爬滚打多年的老手。
坎特率先看到了王阳，脸上的得意收敛了一些，换上一种混合着警惕和商业化的热情：“嘿！是你啊兄弟！怎么样，里昂那小子没事了吧？我就说我的药剂肯定有效！”他绝口不提自己刚才还试图加价的事。
王阳没接这话茬，目光直接投向那个擦弩的男人。“你们要探索废弃哨塔？”
擦弩的男人抬起头，露出一张饱经风霜的脸，眼神锐利如鹰——这大概就是小队名字的由来。他打量了一下王阳，声音低沉：“坎特，介绍下。”
“哦哦，这位是……呃……”坎特卡壳了，他这才想起自己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
“王阳。”
“对，王阳兄弟！”坎特连忙接上，“刚才兽潮的时候可是出了大力，那头领……咳咳，”他想起王阳是参与击杀头领并拿到E+卡的人，语气更热络了几分，“这位是我们鹰眼小队的头儿，诺曼。诺曼，这位王阳兄弟实力不错，刚升E级，还是个生面孔，底子干净。”
诺曼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停留在王阳身上，像是在评估一件武器的成色：“E级，不错。但废弃哨塔不是光有等级就够的。你有什么特长？侦查？防御？特殊技能卡？或者……有照明卡吗？”他最后一句问得格外认真。
王阳摊开手，【微弱的火苗】卡具现而出，那簇小火苗在他掌心安静燃烧。“照明有。侦查有【初级洞察】。”他略一停顿，补充道，“近战敏捷向，习惯攻击弱点。”
诺曼看到火苗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这火苗实在太微弱），但听到【初级洞察】时，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些。
“洞察技能？稀有货。能看多远？信息多详细？”
“F级技能，能看到基础等级、威胁度和少量特性。成功率看目标强度。”王阳如实相告，没夸大其词。
诺曼沉吟了一下：“F级……有点低，但总比没有强。敏捷近战……我们队里缺个能快速反应、处理突发情况的。”他看了一眼王阳空荡荡的手腕（尖刺护腕已经换掉了）和看起来颇为寒酸的匕首，“装备差了点。”
坎特插嘴道：“头儿，王阳兄弟刚把那张E+护腕换给我了！不然装备肯定不差！”他这话看似帮腔，实则是在炫耀自己得了好处。
诺曼瞪了坎特一眼，后者缩了缩脖子。
“哨塔一层我们摸过几次，主要是些失控的警戒构装体（F+到E级）和少量骸骨士兵（E-）。麻烦的是环境黑暗，视野极差，而且有些地方有陷阱和能量泄露。”诺曼看向王阳，“你的火苗照明范围太小，进去作用有限。我们需要更稳定的光源。如果你没有，队里可以提供一张【荧光苔藓团】卡（E-级，可持续照明但范围固定），但需要从你的最终收益里扣。”
很公平的做法。王阳点头：“可以。”
“那好。规矩是先说断后不乱。”诺曼语气严肃起来，“临时合作，听我指挥。战利品按贡献分配，谁最后一击、谁关键控制、谁提供重要情报，都会算贡献。发现特殊物品或情报，队内优先竞价。有问题吗？”
“没有。”
“行。我们还需要再找个人，最好是能稍微扛一下的。你……”诺曼正要说什么，突然一个清冷的女声插了进来。
“诺曼队长，你们小队还缺人吗？”
王阳转头，看到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走了过来。她穿着一套合身的墨绿色皮甲，背负长弓，腰间挂着箭袋和一把短剑。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眼睛，是一种极淡的琥珀色，在营地昏暗的光线下显得冷静而锐利。她身上散发着E级能量波动，步伐轻盈稳定。
“艾拉？”诺曼似乎认识她，“你上次不是跟‘铁盾’的人进黑沼泽了吗？”
“回来了。收获不大，折了个人。”叫艾拉的女人语气平淡，像是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听说你们要去哨塔，算我一个。远程物理输出，有【精准射击】和【微风感知】，能一定程度上替代侦查，陷阱探测也有基础。”
【微风感知】？听起来像是某种增强感知的技能。王阳多看了她一眼。
诺曼显然对艾拉很满意：“好！欢迎加入。正好，我们缺远程和辅助侦查。这位是王阳，新加入的，近战敏捷侦查。坎特你认识。我们四个，配置差不多了。”
艾拉的目光扫过王阳，微微点头示意，没有多余表情。
坎特笑嘻嘻地：“有艾拉妹子加入，这次稳了！”
诺曼拍板：“准备一下，十分钟后营地西门集合。检查好你们的卡牌和补给。”
十分钟后，废弃哨塔西门外。
所谓的西门，其实就是营地栅栏的一个简陋出口，有守卫值守，外面就是危机四伏的铁棘森林深处。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腐败和铁锈气味。
诺曼小队四人集结完毕。
诺曼最后确认道：“我再强调一遍，哨塔内部结构复杂，很多地方塌陷了，不要乱跑。一层的主要目标是清理通往二层的楼梯口，并尽量收集有用的零件和能量核。遇到无法力敌的敌人，立刻撤退，保命第一。明白？”
“明白。”众人应道。
“好，艾拉，开路侦查。王阳，你策应，注意用洞察术。坎特，跟我居中。出发！”
艾拉率先抽出长弓，弓身似乎是由某种白色木材制成，流淌着微光。她闭上眼睛片刻，随即睁开，琥珀色的眼眸似乎更亮了一些：“前方五十米内安全，右侧有微弱能量残留，疑似小型构装体活动痕迹，已远离。”
【微风感知】？果然有用。王阳暗自点头。
四人小队保持警戒队形，踏入森林。越靠近哨塔，周围的树木越发扭曲枯败，地面上的发光苔藓也变得稀疏，光线昏暗下来。
很快，一座巨大的、倾斜的黑色建筑轮廓出现在众人眼前。
那是一座用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塔楼，风格粗犷而坚固，但此刻早已破败不堪。塔身布满裂缝和撞击的凹痕，一侧甚至完全塌陷，露出内部错综复杂的结构。许多地方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苔藓和攀爬的诡异藤蔓。一扇扭曲变形的金属大门倒在一旁，入口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黑洞，散发着阴冷和不祥的气息。
这就是废弃哨塔。
“到了。”诺曼压低声音，“艾拉，再探。”
艾拉凝神感知，片刻后皱眉：“入口附近干扰很强，我的感知很模糊。里面有多个移动的能量源，强度在E-到E级之间。还有一种……冰冷的死亡气息，很微弱，但令人不安。”
亡灵？王阳想起老瘸子和巴顿的话。
“正常，这鬼地方就这样。”诺曼似乎习以为常，“坎特，光源。”
坎特嘟囔着“又要扣钱”，但还是拿出一张卡牌激活——一团散发着柔和绿光的、篮球大小的苔藓团出现，悬浮在他身前两米处，提供了比王阳火苗卡稳定得多、范围也大不少的照明。
“王阳，洞察。”诺曼下令。
王阳目光锁定幽深的入口，发动技能。
【废弃哨塔入口】【信息：黑石哨塔的主要入口，曾设有防御符文现已失效。】【威胁度：中】【隐藏信息（精神≥E可见）：入口上方檐壁有结构性损伤，受到剧烈震动可能坍塌。】
“入口上方结构不稳，可能坍塌。”王阳立刻汇报了隐藏信息。
诺曼脸色一凝，抬头看了看：“好险。大家进去时动作轻点，远离门口上方。”
四人小心翼翼，避开危险区域，鱼贯进入哨塔一层。
内部空间比外面看起来更加宽敞，但也更加破败。大厅里到处都是倒塌的桌椅、破碎的仪器零件和散落的黑色石块。空气浑浊不堪，弥漫着浓重的灰尘、机油和某种难以形容的腐臭混合气味。坎特的荧光苔藓团是唯一的光源，光线之外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黑暗中隐约传来金属摩擦的“咔嚓”声和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刮擦声。
“保持安静，缓慢推进。”诺曼低声道，手中的弩弓已然上弦，闪烁着寒光。
王阳握紧匕首，E级的敏捷和精神让他能更好地适应这里的昏暗和环境。他不断使用洞察术扫描四周。
【断裂的金属桌腿】【信息：无用垃圾。】【威胁度：无】
【凝固的黑色油污】【信息：可能滑倒。】【威胁度：低】
【散落的齿轮】【信息：F级材料。】【威胁度：无】
突然，艾拉猛地停下脚步，举起手示意警戒，同时指向左前方一堆倒塌的货架后面。“有东西！两个能量源，E-级，正在靠近！”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时，货架后面转出来两个摇摇晃晃的身影。
那是人形的构装体，但比王阳之前遇到的林地守卫要简陋粗糙得多。由生锈的金属片、歪扭的木材和不知名的兽骨胡乱拼接而成，关节连接处冒着嘶嘶的电火花。它们没有头部，胸腔位置镶嵌着一颗浑浊的、缓慢旋转的黄色晶体，驱动着它们做出僵硬而充满敌意的动作。手里拿着锈蚀的刀片或铁棍。
【哨塔废弃守卫】【等级：E-】【威胁度：低】【特性：感知生命，攻击欲望强，结构不稳，易损坏。弱点：胸腔能量晶体、关节连接处。】
“两个E-废铁！王阳左，我右！艾拉警戒周围！坎特别让光源灭了！”诺曼迅速下令，抬起弩弓瞄准右侧那个守卫的胸腔晶体。
王阳没有犹豫，身体压低，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向左边的废弃守卫掠去。E级的敏捷让他速度极快。
那守卫似乎察觉到了威胁，发出“嘎吱”的噪音，挥动手中的锈蚀刀片砍来。动作僵硬而缓慢。
王阳轻松侧身避开，匕首带着微弱的破甲流光，精准地刺入它持刀手臂的肩关节！
咔嚓！一堆零件和锈片崩飞！守卫的手臂瞬间耷拉下去。
王阳毫不停留，匕首顺势下划，切断了一条主要传动线路，然后脚下发力一蹬，身体旋转，匕首划出一道寒光，直接刺入了那浑浊的黄色能量晶体！
噗嗤！晶体破裂，电火花乱闪！守卫剧烈抽搐了几下，轰然散架，变成一地废铁。
【成功击杀‘哨塔废弃守卫’*1。获得经验值。】
另一边，诺曼的弩箭也精准地射穿了另一个守卫的能量晶体，轻松解决。
“干得漂亮！”诺曼赞了一句，王阳的干净利落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期。
坎特上前，熟练地从废铁堆里扒拉出两颗小小的、光芒黯淡的【劣质能量核（F）】，嘟囔着：“穷鬼。”
四人继续前进。一路上又遇到了几波类似的废弃守卫，都被轻松解决。王阳的洞察术多次提前发现隐藏在阴影角落或天花板上的敌人，避免了被偷袭的风险，作用显著。诺曼和艾拉配合默契，远程点杀效率极高。
王阳的经验值在缓慢而稳定地增长着。他还顺手收集了一些【锈蚀的金属片（F）】和【脆弱的传动骨（F）】之类的材料，聊胜于无。
“前面就是通往二层的楼梯口了。”诺曼指着前方一个巨大的、旋转向上的石头楼梯。楼梯已经部分断裂，下方堆满了碎石。楼梯口的位置更加黑暗，那股阴冷的死亡气息也明显浓郁了许多。
“小心点，这里开始可能有‘那种东西’了。”诺曼语气凝重起来。
话音刚落，艾拉突然脸色一变：“不对！有东西从上面下来了！速度很快！不止一个……好多！是骸骨士兵！还有……一个大家伙！能量反应E+！”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骼摩擦声密集地从楼梯上方传来！紧接着，一个个眼中闪烁着幽蓝色魂火、手持破损武器、由惨白骨头组成的士兵，如同潮水般从楼梯上涌下！数量起码有十几具！
而在它们之后，一个体型明显庞大一圈、穿着残破金属盔甲、手持巨斧的骷髅战士，正迈着沉重的步伐走下！它眼眶中的魂火是骇人的深红色！
【骸骨士兵】【等级：E-】【威胁度：低】【特性：物理攻击，无智，惧光（微弱）、惧神圣/火焰。弱点：头颅魂火。】
【骷髅勇士】【等级：E+】【威胁度：高】【特性：力量强大，物理防御较高，具有一定战斗本能。弱点：关节、脊柱连接处、头颅魂火。】
“该死！是骷髅勇士！怎么引到这么多！”诺曼脸色大变，“后退！找掩体！艾拉点杀骸骨士兵！王阳策应！坎特，有没有能暂时阻挡的东西？”
坎特手忙脚乱地在卡册里翻找：“我……我有张【临时路障（E-）】卡！但挡不住E+啊！”
骸骨士兵已经冲了下来！它们无视地形，踩着碎石蜂拥而至！
艾拉弓弦连响，附加了某种力量的箭矢精准地射穿一个个骸骨士兵的头颅，魂火熄灭，散架倒地。但数量太多，根本无法全部拦截！
诺曼的弩箭射向骷髅勇士，却被它用巨斧轻易格开，只在盔甲上溅起一点火花！
王阳眼神冰冷，大脑飞速计算。硬拼绝对不行，数量和质量都劣势。
他的目光快速扫过环境——断裂的楼梯、堆高的碎石、摇摇欲坠的天花板……
还有……之前洞察术看到的，入口处那个不稳定的结构！虽然这里不是入口，但原理相通！
“诺曼！艾拉！攻击楼梯上方连接点和天花板！”王阳突然大吼，同时身体向侧后方急退！
诺曼和艾拉都是一愣，但战况危急，诺曼下意识就调转弩箭，对着楼梯上方结构脆弱处和布满裂缝的天花板射出了几箭！艾拉也心领神会，两支箭矢带着微光射向王阳指示的位置！
骷髅勇士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发出一声无声的咆哮，加速冲来！
就在这时！
咔嚓……轰隆！！！
被多次攻击的楼梯连接处和天花板终于无法承受！大量的碎石和金属构件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瞬间将冲在最前面的七八个骸骨士兵淹没！也暂时阻断了后续骸骨士兵和那个骷髅勇士的道路！
烟尘弥漫！
“快走！”诺曼当机立断，四人趁着这个机会，迅速向后撤退，躲到了一处半塌的厚重石墙后面。
“咳咳……牛逼啊王阳兄弟！”坎特灰头土脸，却对着王阳竖起大拇指，“这脑子怎么长的！”
诺曼也惊异地看了王阳一眼，没想到他这个临时起意的命令效果这么好。
“暂时挡住了，但它们很快会挖开。”艾拉冷静地提醒，她的感知能察觉到后面的敌人正在清理障碍。
王阳靠着石墙喘息，刚才瞬间的判断和爆发也消耗了不少精力。他看向被堵住的通道，又看了看惊魂未定的队友和正在缓慢恢复的卡牌冷却时间。
第一次团队合作，险象环生，但……似乎还不坏。
至少，他证明了自已的价值，不仅仅是作为一个打手。
“它们的弱点在魂火和关节。那个大家伙（骷髅勇士），交给我来牵制。”王阳忽然开口，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让人不由自主信服的冷静。
“你有办法？”诺曼皱眉。
王阳没有回答，只是从卡册里，取出了那张散发着不稳定能量波动的卡牌——
【阴影缠绕·炎爆（E+）】。
危险而炽烈的光芒，在他手中静静燃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