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蹉跎(五)
书名:十八般江湖 作者:多少丁 本章字数:3519字 发布时间:2025-08-23


就在遥远的蒙兀室韦大草原上演着一幕幕悲欢聚散的时候,易枝芽翘着二郎腿,嘴里叼着鱼干,手里端着小人书,躺在龙王玉床上浮想联翩——他在改编小人书里的故事。

《花稼之舞》作为小人书在他手里倒腾了五年,业已到了耄耋之年,扔难民营也不会有人捡——如厕不擦屁股也就一小圈脏,拿它来擦反而会粘手,粘手了肯定要洗,既然要洗,还不如当初直接洗屁股,省时又省力,所以不会有人捡。假设有那么一天,希女子道人从易枝芽手中接过这一本书,就她那种人,绝对会一口将易枝芽咽了,骨头都不吐。

飞虹杖也是历尽沧桑,它被当作钓鱼竿,常年架在石头堆里,风吹日晒,天打雷劈,要问剩余价值有多少,与一根烧火棍差不多。飞虹剑的命就好多了,但也累,既要充当渔叉与钥匙,又要修炼《花稼之舞》里的花稼十彡剑,更是要顶替八般弱水剑。

说回小人书。既然能改编,首先证明他已经练成了《花稼之舞》并开始进入磨合期,尽管他自己毫不知情;其次说明他贪玩。但这也无可厚非,这般枯燥的生活,换做别人早就跳海了。

他是如何改编的呢?以《花稼之舞》之花稼十彡腿为例,该腿法本已精妙至极,一腿十三式乃最高境界,但他还是会玩一些花活,比如改变招式变化次序,或者改变出击方位,最好玩的是融入八般弱水剑的技巧——假以时日,他的脚丫子能当作剑来使,一劈一个坑。

但因为无从实践,所以目前不得而知他到底是提高了《花稼之舞》的武学境界,还是纯属投机取巧,多水而不多豆腐。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家高兴,再怎么说,赤尾屿的世界由他做主,人爱咋地就咋地。至于八般弱水剑,他也不清楚究竟练到了什么火候,只知道还没练完。

练完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个“练完”的准确释义应该是,练着练着就完了。因为《水天一色》的魔根之毒水涨船高。

时值正午。

嘴里的鱼干已是他今天里第八次吃饭了,毕竟高烧初愈,小身体虚且饿。他大概一个季度高烧一次,一次烧十天,前五天还能吃点东西,后五天直接昏迷不醒。为了降温,这一个十天,他都是泡在杀猪桶里度过的。奇妙的石头山泉水默默帮他抵御着魔根的肆虐,尽管治标不治本。

如此宝贝,他自然格外珍惜,所以也不轻易麻烦人家,怕用坏了。比如饭前不洗手,睡前不洗脚。便后呢?有海浪呢,全自动冲刷。

好了伤疤忘了痛,他翘着二郎腿,躺在龙王玉床上大吃特吃,小半天就啃完了一条鲨鱼干。

平日,尽管过着没有“时间”而只有黑天白日的生活,但他是个有计划、有目标、有行动的人,严冬酷暑,孜孜不倦。

吃完饭后,他会抱着鱼骨头美美地睡上一觉。自然醒后下海游泳,游完泳练功,练完功捕鱼——三年前剑法初成,业已掌握了以剑击石取火的诀窍。有火,就意味着能吃烤鱼了,但因植物稀少,柴火短缺,也没有条件滥吃,但生病了有情可原。

啃完鱼干之后,饱是饱了,但总觉得不过瘾,就决定再烤一条来换换口味。早前他在礁石群里围出了个小水塘,用来囤活鱼。

出门,刚关好风动石。守候已久的小红和小明便迎上前来,保镖似的护着小主人下了石头山。

日久生情,人畜一理,易枝芽与赤尾鲐情同手足,亲密无间。这一帮绿色的小兄弟,数以万计,怎么区分呢?给它们取名字。

他的知识储备实在有限,只认得一些数字,也就只能以数字命名。不过问题又来了,他只能从一数到一百,不够用,怎么办呢?很好办,以蛇纹划分,每一百条蛇纹相似者共享一个名字,那么从一到一百就是一万条。剩下的呢?剩下的都叫石头,再繁衍下去呢?再繁衍下去,不管有多少都叫大海。

而小红和小明是个例。这两个人模人样的名字怎么来的呢?忘了。他早就忘了当时脑子里是怎么挤出这两个名字的,可能这就是灵感吧。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常常为此感动到眼泪鼻涕流。

小岛的秋季,海风刺骨。十天没出门了,有点冷。冷一冷就过去了,那么多冬天还不是过来了?反正也没有衣服穿。

从梅花听宇穿出来的那一套衣服早都变成裤衩了。那一套改成了六条裤衩,平均两年穿坏一条。

虽然腹中无墨,但有些东西天生就会盘算,理同动物——虽然它们没有学过生理卫生,却也懂得交配。

当初他找来一堆石子,一颗对两颗地摆,很快就得出结论,六条只够穿十二年。再往下摆,如果能活到姥爷那种年纪,起码需要三十条。天啊,差太多了。所以一定要省着穿。

怎么省呢?不穿。他大部分时间是不穿的。他的小鸡鸡是天下最自由,也是见识最广的小鸡鸡,一抬头就是天空与大海。

今天正好穿了的,不过是忘记脱了而已——刚发烧的时候冷添上去的。谢天谢地,妈祖保佑,还好穿了。等一下要来一大船人,而且有女人,大女人小女人都有。

说曹操,曹操到。

鱼刚上架,大船出现了。

船在易枝芽眼里就是一个怪物——他当然知道那是船,也知道船上有人,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整个人莫名慌张,但具体慌什么又说不上。换作常人,早就高兴疯了。

怪物来了,怎么办呢?

慌张之余,心里边还是使劲琢磨着“做人”的道理,比如,那些人要给自己发红包怎么办?而红包在石头岛上能用来做什么呢?没想通。那就干点实事。他将飞虹剑丢入鱼塘,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工具,本能地想保护它——“不谙世事”这个词用来形容他再恰当不过。

他甚至不大明白武功的功用,除外好玩与消磨无聊。其实以他现今的水平,虽然打不过船上那些人,可是那些人想在赤尾屿上捉住他却比登天还难,即便他不躲进石头坟。

《花稼之舞》分为三部分,花稼十彡腿为其一,花稼十彡剑为其二,花稼十彡舞为其三——这就是飞虹子最为倚恃的惊世震俗的轻功了。尽管易枝芽内修尚浅,但凭此轻功,加之长年游泳锻炼出来的耐力,就能跑死这些人。跑不死就跳海里面,再活活游死他们。

既然说起武功,那就一次性介绍完它,要不然船到了之后事情就多了,事情一多人就容易乱,人一乱就忘了。

当全面完成《花稼之舞》内外磨合之后,便能进修飞虹十彡杖——书信附有说明,可惜易枝芽看不懂,否则就不会如此糟蹋飞虹杖了。其修炼方法虽与花稼十彡剑分毫不差,修炼基础却完全不同,这种巧妙设计不仅防各种隐患于未然,而且充分保证了传人的武品质量。

从这一角度来说,《花稼之舞》的通俗易懂也只是阶段性之说了。总之,想“跳”好《花稼之舞》,易枝芽还得迎接一次大考。当然了,眼前的这个坎儿得先迈过去。

藏好剑后,他又让小红和小明躲了起来,让所有的蛇兄蛇弟全部躲了起来。他自己也动过躲的念头,但天底下哪有你来我家捣乱而我逃之夭夭的道理呢?石头岛就是我的家。

慢慢地不慌了。于是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大船慢慢靠岸,看着船上飞下一对珠光宝气的夫妻,又飞下三个海盗模样的壮汉,还有留在船上看热闹的一众大人与小孩。

来人的心理可能比他更复杂,因为这个几乎寸草不生的荒岛居然诞生出了他这种“生物”,竞相唏嘘。唯独那个身上缀满了海底珍珠的中年佼妇露出了惊喜交集的神情。

眼看着生人走近,易枝芽又慌了,小心脏犹如礁石群上的螃蟹七上八下,但他还是“沉着”地将鱼翻了一面。鱼滋滋滋地反抗着。中年佼妇就着他身边的石头坐下,温柔地问:

“小公子一人生活于此?”

易枝芽点了点头。其实他很想问,蛇算不算呢?

“小公子如何称呼?”

易枝芽摇了摇头。因为不确定“称呼”是什么意思。

“小公子在此生活多久了?”

易枝芽摇了摇头。这个是真不知道。

“小公子不会说话?”

易枝芽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的意思是我当然会,但蛇不会,你让我跟谁说去?平时我只会偶尔跟大海说:“小孃——”而大海最多也就给一个同样的回音。其他的呢?其他的基本忘干净了。只不过他这个千回百转的意思,妈祖都不一定能理解。

中年佼妇失望了。她丈夫也坐了下来,身上的金银首饰咣当咣当响,不妨先尊称他为宝气男。宝气男来了一句:

“孤岛逢孤儿,破题儿第一遭。”

又说:“好一个蹊跷得令人感动的缘分。”

中年佼妇说:“当年那一场海难,董三每只救下了寻梅,而始终找不到妾身的小侄子。先生你看,眼前这位孩儿的各方面情况倒与董三每所描述的有七八分吻合。”

又说:“只可惜妾身十数年未曾回过娘家,与三位侄儿素未谋面,甚至连名字都要靠人打听,说起来心中实在有愧。”

一听到“寻梅”二字,易枝芽的心跳停了很久,要不是身体素质过硬,当场就挂了。但心不跳的时候动脑筋效果明显——他努力收集着记忆碎片,或者说组织一些“素材”,以完善“海难”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但当下他只能确定寻梅即小孃,小孃是他最亲的人,而“小孃”为何物又不懂了,当然就更不懂什么是“侄子”与“姑姑”了。

眼前这位中年佼妇正是他的姑母杨柳依依,而宝气男就是他的姑父施方也,流求第一富翁。

杨柳依依问施方也:“他怎么没反应呢?”

施方也望着无处不在的鱼干:“可能这玩意儿吃多了。”

“老不正经。”

“那夫人直接问他好了。”

杨柳依依问易枝芽:“小公子可否记得寻梅?”

易枝芽没反应。他自己都搞不清楚为何会这样。可能是意识到碰上坏人了,也有可能是心跳还没恢复。

反正他认认真真地烤着鱼。

反正他的故事不再单调,开始有了些花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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