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巴掌打在我的脸上,眼睛红得像要吃人,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拖到镜子前,让我看清楚,他咆哮着说我的长发是他的灵感源泉,是我身上最美的一部分,我竟然想毁掉它?”
“那一刻,我看着镜子里那个疯狂的男人,还有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泪水的自己,我突然就清醒了,他不是爱我,他是在塑造一个他想要的娃娃。”
“我不能有自己的思想,不能有自己的喜好,甚至不能决定自己的发型,我只是他的一个所有物,一个会喘气的战利品,我开始反抗,偷偷扔掉他买的白裙子,不再对他笑,甚至想从那个出租屋里逃出去。”
“可他把我的身份证、手机、所有的钱都藏了起来,我跑不掉!他把我锁在出租屋里,每天除了拍照,就是对我进行各种各样的洗脑和羞辱。”
“他说我不知好歹,说外面有的是女孩想过我这样的生活,他说离开他,我什么都不是,只能回到工地去,被人嘲笑,被人看不起,我的精神快要崩溃了。”
“有一天,我趁他出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撞开了反锁的房门,我跑了出去,我只想回家,回到那个虽然贫穷但自由的山里去,可是,我还没跑出小区,就被他抓住了。”
陈云的声音低了下去,充满了绝望。
“他把我拖回公寓,那一次,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只是拿出相机,对着狼狈不堪、痛哭流涕的我,不停地按动快门。”
“他一边拍,一边用一种欣赏艺术品的语气说:“对,就是这样,破碎感,这才是最美的艺术!陈云,你真是天生的艺术家!”
听到这里,我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已经不是人了,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一个披着艺术家外皮的恶魔!
“那天晚上,他把新拍的照片发到了网上,配的文字是:‘我的缪斯,在痛苦中绽放’。而照片下面,是无数的赞美和惊叹,他们说他捕捉到了人性的脆弱,说他的作品充满了张力。”
“我看着那些评论,看着照片里自己那张绝望的脸,我突然觉得,这个世界真是太可笑了!我的痛苦,在别人眼里,竟然是艺术。”
“我活着,就是为了成为他炫耀的资本,成为他变态欲望的牺牲品。”
“所以,我死了。”陈云平静地说出了最后三个字。
“我选在他外出采风的深夜,从那扇曾经洒满阳光的窗前,跳了下去,我故意选择脸先着地,就是要毁掉这张他引以为傲的脸,让他最得意的作品,变得面目全非,变得惊悚可怖。”
“我要让他永远记住,他亲手毁掉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一件冰冷的艺术品。”
故事讲完了。
我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心里堵得难受,怪不得,怪不得生死簿上会写着“七情六欲未满”。
她体验过被追捧,被“爱慕”,但那都不是真的,她就像一个被精心打扮的木偶,被操控着演了一场虚假的爱情戏,却从未真正感受过被尊重,被理解,被平等的爱。
她的情,她的欲,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骗局,一场空。
“这个杜锐,就是你怨念的根源。”我看着她,语气沉重。
陈云没有回答,但她身上重新开始翻涌的煞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或者说,你的心愿是什么?”这才是最关键的问题,了却心愿,才能送她入轮回。
陈云那张血肉模糊的脸上,两只空洞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希望……他再也无法用那台相机,去伤害任何一个女孩。”她的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
“我要他身败名裂,要他为他做过的一切,付出代价!”
这个心愿,可比单纯的揍人一顿要复杂多了,身败名裂?我一个赎梦人,又不是公关公司的,上哪去搞这个?
我挠了挠头,再次调出那个悬空的系统屏幕,既然有陈云的资料,那这个叫杜锐的,应该也能查到,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在搜索栏里输入了杜锐两个字。
屏幕一闪,一个男人的生死簿弹了出来,照片上的男人约莫三十岁上下,留着微长的卷发,穿着打扮很有艺术家的范儿,看上去人模狗样的。
我把屏幕转向陈云:“是他吗?”
陈云看到照片,全身的煞气猛地暴涨:“是他!就是他!”
我点点头,继续往下看杜锐的资料,职业一栏写着“流浪摄影师”,下面还有他的社交媒体账号链接,我顺手点了进去,最新的动态就是几天前发布的,正是陈云说的那组“在痛苦中绽放”的照片。
下面的评论区,果然是一片赞美之词。
“大师手笔!”
“这光影,这构图,绝了!”
“模特的情绪好到位,破碎感拉满了!”
我看得一阵反胃,关掉了页面,继续看他的生平,没什么特别的,家境普通,却从小酷爱摄影艺术,如痴如醉,就在我准备关掉页面的时候,视线无意中扫到了他资料卡最下方的一个小小的标签。
上面赫然写着:“死亡是最高贵的艺术!”这行小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进我的脑子里。
陈云的死,对杜锐来说,可能不是一个意外,甚至不是一个悲剧,而是他最完美的作品,一次创作的终极高潮。
这个混蛋,他根本不是在拍照片,他是在用生命做主角,用痛苦当背景。
“这个王八蛋……”我低声咒骂了一句,感觉一股火直冲天灵盖。
身败名裂,这个心愿听起来文绉绉的,但执行起来,可比直接把他打一顿要狠辣得多,也要复杂得多,打他一顿,等他养好伤,还能继续去祸害下一个“缪斯”,但要是毁了他的名声,砸了他的饭碗,让他被万人唾骂,那才是从根上要了他的命。
“这个愿望,有点意思,但不好办。”我关掉了屏幕,看着陈云。
“我只是个赎梦人,不是危机公关,也不是网络水军,想让他身败名裂,得有个周密的计划。”
陈云空洞的眼眶盯着我,她身上的煞气就是最直接的回答。
“只要能让杜锐付出代价,我什么都愿意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