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韩啊。”

钱达峰抬起手掌，向前方做出“向下按”的手势，示意几名员工都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随即转过头，把目光投向韩霜。

“待会儿，你把23号合同和24号合同里面的各项细节再最后确认一下，看看合同里面还有什么差错或者纰漏，再把合同里面的细节和客户发来的订单比对一遍。如果没有的话，你就把最后定下来的合同表格发到我这儿，然后把它们都在云盘中归档。我确认完之后，你就分别把这两个合同的表格发给两家工厂，再问清楚他们会在哪一天开始安排生产。”

“好的，钱总。”

韩霜当即稳稳地点头，随即连续打开两个文件夹，再打开位于桌面底部的云盘程序。她用另一只手捧起摆放在手边的水杯，缓慢地啜饮一口温水。

“小王，”钱达峰上前几步，走到塑料隔板的边缘位置，把一只手搭到塑料隔板的顶端，把目光投向王腾飞，“待会儿，你把你和白厂长、尹主任的聊天记录单独发到我这里，再把我们发给振明厂的产品图片和细节要求都和26号合同的要求比对一遍，看看其中有没有遗漏的或者出差错的细节。然后，你再把振明厂里面的那些生产车间的照片发到群里面。我们把这些照片确认一遍，再把他们归档。”

“没问题！”

王腾飞立即抬起头，重重地点头，随即拿起自己的手机，开始把自己存储在手机里的照片传递到电脑端。

“小林，”钱达峰不紧不慢地转身，把目光投向刚刚把自己的耳塞和枕头收回到抽屉里的林子娴，“在这几天，21号合同就能够全部完成生产。你开始和货代公司联系吧。等到小韩和客户发完邮件、说完详细的情况之后，你就开始和货代公司确认，这一批货装运的各项细节是不是还和6号合同一样。一定要确认清楚，这一批货在整个装运过程中和上一批货有没有差别。”

“嗯嗯。”

林子娴轻巧地点头，露出一个既带有几分乖巧、又带有几分调皮的笑容，随即打开桌面上的邮箱程序。看到最大化的邮箱页面占据整个桌面之后，她便偷偷地把鼠标指针移动到屏幕下方，把任务栏表面的播放器图标关闭。

钱达峰再次伸出两根手指，把略微有一点往下滑的眼镜再次往鼻梁上方一推，随即缓慢地向前踱步，走到齐承光身边。

“小齐。”

齐承光当即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转向钱达峰，并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你这边怎么样？新上传到网站里面的这一批新产品资料当中有没有问题？”钱达峰把目光投向电脑屏幕上面显示出来的产品编辑页面。

“没有任何问题，钱总。”

齐承光握住鼠标，让鼠标的光标沿着网页当中的列表从上往下划动，连续划过位于列表首页上方的多个新上传的产品。

“我已经把新上传到网站里的这一批多功能玩具盒的资料全部仔细地核对过一遍。我是把它们分批上传到网站上的。我还是按照老办法分的类，先按照种类把它们分成几个大组，再分别按照它们的样式和尺寸把它们分成不同的小组。然后，我再按照每个小组来依次确认每一种产品的图片和文字资料。目前，所有的新产品的详细资料当中都没有问题，都和我们从工厂拿到的产品资料完全吻合。”

“那就好。”

钱达峰满意地点头，随即对齐承光露出带有几分关切的表情。

“小齐，你今天下班以后有没有什么别的事？如果没事的话，你还是直接回到你住的地方吗？”

“没……没什么别的事。我今天晚上没有什么个人安排。”

齐承光略微犹豫一下，并停顿一下，似乎突然想到什么，但还是很快地给出回答。

“那就好。”

钱达峰伸出手掌，用手掌按住齐承光的办公椅的椅子背顶端，并用指尖抚摸椅子背的边缘位置。

“我已经和楚总他们约好，今天晚上一起吃饭。你愿意跟我一起去吗？我们几个这次肯定还要一起喝酒。如果你愿意一起去，我需要你来给我开车。”

齐承光再次停顿一下，并略微低下头。不过，只在几次眨眼之间，他便露出已经做出决定的表情，重新抬起头，并稳稳地点头。

“没问题，钱总。我可以一起去。”

“好。”

钱达峰轻笑一下，张开手掌，将手臂从齐承光的后背上方绕过，用手掌稳稳地拍齐承光另外一侧的肩膀。

“你放心吧，小齐。这一次，还是老样子。我不会让你白陪我去的。”

齐承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坐在原位，脸上仍然挂着很平静的表情。

王腾飞忍不住略微转过头，用眼角的余光扫视齐承光。看清齐承光的表情之后，他没有说什么，脸上也没有显露出任何情绪变化，只是自顾自地开始把自己的社交软件账号电脑端接收到的文件归类到电脑中的不同文件夹里。

天渐渐地完全黑下来。击打在窗户表面的雨声开始逐渐减弱。

零散的光芒开始从窗外的每一栋高楼的外侧亮起来。位于高楼之间的每一条马路也逐渐被路灯照亮。雨幕的轮廓开始从每一盏路灯下方的大片空间之内显现出来，也从窗户外侧的表面窗框上方显现出来。和白天相比，雨已经开始减小，能够用肉眼看到的雨幕都已经显得不再密集。窗户表面显现出来的雨滴流淌的痕迹也已经开始变得松散，并逐渐开始消散。

“钱总，我们走啦！”

林子娴把自己的电脑关上，背起自己的手提包，用另外一只手拿起自己摆放在办公桌边缘的雨伞，转过身，向仍然敞开房门的经理室招手。

“好啊。你们两个路上小心。雨还是挺大的。”

钱达峰重新穿上自己的正装外套，面对经理室里的镜子，整理好自己的外衣，随即转向已经一同走到门边的两个女员工，稳稳地点头，露出和蔼的笑容。

“嗯嗯！”

林子娴连续点头，露出带有几分调皮的笑容，一蹦一跳地走到大门前方，打开大门。韩霜也微笑着向钱达峰点头，随即收拾好自己的手提包和雨伞，和林子娴一起走出大门。不一会儿，两个女人的身影便一同消失在玻璃门之前。

“钱总，我也先回去了。”

王腾飞把自己的电脑关上，把自己摆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从充电线尾部拔下来，将手机塞进自己的裤兜里，披上外套，随即大踏步地向大门走去。走到经理室的房门前方之后，他也抬起手臂，向钱达峰用力挥手，随即走出房门，向电梯间走去。

“好。”

钱达峰露出满意的表情，一边点头，一边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之后。他把自己的电脑关上，把办公桌上的所有物品全部确认一遍，再不紧不慢地走出经理室。他关上单独装设在经理室里面的灯，再把经理室的房门关紧，把目光投向仍然坐在椅子上的齐承光。

“小齐，我们也走吧。你把网络关掉吧。我们直接去地下三层。”

“好的，钱总。”

齐承光当即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来，先把电脑上的程序页面逐一关闭，再把电脑关机。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拿起自己的雨伞，走到经理室的玻璃墙前方，把无线网络关闭。他站到能够隐约照出他的影子的玻璃墙前方，抬起手掌，把自己的头发和胡子都整理一下，让自己显得比较整齐。

确认公司的大门已经关紧之后，钱达峰便大踏步地向电梯间走去。齐承光稳稳地跟在后面。

不一会儿，一部空空荡荡的电梯便从顶楼下降到十七楼。电梯门向两侧打开。一段嘈杂而喧闹的音乐当即从电梯里的电子显示屏当中释放出来。

两人一同走进电梯，并排站到电梯的中央位置。齐承光及时地上前一步，按下代表地下三层的按钮。

电梯开始下降，并连续在好几个不同的楼层停靠。不同的人先后走进电梯，并分别站到电梯内侧的不同位置。率先走进来的中年男人身穿略微有些旧的正装，随后一起走进来的两个年轻男人身穿相同制式的套装，另外两个一起走进来的年轻女人则身穿相同制式并印有一模一样的图案的工作服。钻进电梯之后，愁眉苦脸的中年男人便露出一副毫无精神的样子，后背倚靠到电梯轿厢的表面，闭上眼睛，像是已经睡着。两个年轻男人一同把目光投向电子显示屏，开始对电子显示屏表面显示出来的几个衣着有些暴露的年轻女人指手画脚。两个年轻女人则分别掏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盯住各自的手机表面显现出来的新闻画面和视频画面，并开始热烈地交流。

电梯很快便抵达一楼大堂。电梯门打开之后，两个年轻男人和两个年轻女人便立刻钻出电梯门，再依次钻出电梯间。面目憔悴的中年男人缓慢地张开眼睛，跟在几个年轻人之后，从站在电梯间中央等向上的电梯的外卖员中间的缝隙穿过去。

齐承光略微抬起头，把目光投向身穿不同颜色的制服的外卖员。他自然知道，这些外卖员都是给上夜班或者加班的人送餐的。有的人手里提着的袋子装着食物，有的人手里提着的袋子装着饮料。好几个塑料袋子的外侧和外卖员身上披着的雨衣表面都在不停地滴落雨水。滴落到地板上的雨水在地板表面连成一片狭长而不规则的水花，在灯光的照射之下显得十分耀眼。

“叮——”

清脆的铃声响起。电梯在地下三层停下。

电梯门稳稳地向两侧打开。一股夹杂着灰尘和潮气的沉闷气息当即涌入电梯内部。

钱达峰快步走出电梯间，走进位于地下三层的地下停车场，沿着距离电梯间最近的那一排停车位往前走，走向距离停车场出入口相对较远的深处。几道灯光当即从停车场正中央的那一道车道当中冒出来，连续从他的身躯边缘划过。那是几辆排队等候驶出停车场的车发出的灯光。每一道灯光都径直穿透大片有灯光照明却仍然显得足够阴暗的空间，射向出入口附近的大片墙壁，把位于原本是纯白色的墙壁表面的大片杂色污渍照得一清二楚。

齐承光牢牢地跟在钱达峰身后，穿过分别位于最宽阔的车道左、右两侧的两扇大铁门，再连续穿过好几个已经空出来的车位，从连成很长的一排、占据很大一片空间的大片停车位当中的缝隙之间穿过去，走向位于一条又长又宽阔的金属管道下方的一排停车位。他知道，在所有的工作日，位于大楼地下一层、地下二层的停车位都会在很短的时间之内被填满，凡是来得比较晚的人几乎全都只能把车停到相对最沉闷、最不透气的地下三层。即使已经有一部分人开车离开，地下三层停车场仍然让他感到有些不太舒服。每向前走几步，他便不得不迈过一摊残留在地面上的积水，或者绕过某些没有被及时地清理掉的杂物。

钱达峰走到自己的车之前，停下脚步，从自己的裤兜里掏出车钥匙，很自然地把钥匙递到齐承光手中。微弱的亮光从银白色的车身表面反射出来。大片已经干涸的水流痕迹也从轿车的前挡风玻璃和车窗表面显现出来。

齐承光稳稳地接过车钥匙，打开车锁，随即走向驾驶座，再钻进驾驶座。看到钱达峰已经在驾驶座正后方的座位上坐稳之后，他便系好安全带，发动引擎，打开车灯，不紧不慢地将车驶出停车位，驶向停车场出入口的方向。银白色轿车很快便行驶到停车场出入口的车队末尾，跟随另外几辆车一同缓缓地驶出停车场、沿着环形车道向上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