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老妪毒针
暗格不大,里面空空如也,显然已被清理过。但孟露桥并未失望。他俯下身,鼻翼微动,暗格内残留着一股极淡的、混合着特殊墨香和某种矿石的冷硬气息。他伸出小指,用指甲极其小心地在暗格底部和边缘缝隙处轻轻刮过,然后凑到眼前仔细查看。指甲缝里,沾上了几点微不可见的深蓝色纸张碎屑,以及几粒比尘埃还细小的、闪烁着微弱金属光泽的黑色粉末。
“矿物粉末…还有特制的纸屑…”孟露桥低声自语,将这点珍贵的残留物同样用素帕包好。对方清理得很干净,但这仓促之下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墙外忽然传来醉醺醺的哼唱,是首走调的陕北民歌。一个破衣烂衫的老乞丐摇摇晃晃走来,腰间的酒葫芦歪歪扭扭。他的头发乱得像鸡窝,脸上沾着锅底灰,一条裤腿卷到膝盖,露出布满伤疤的小腿。
他走着走着,突然撞向墙角一个卖草药的老妪,药篓 “哐当” 一声翻在地上,干枯的药草撒了一地。老妪穿着件灰布衣裳,头发花白,佝偻着身子,手里拄着根枣木拐杖,看起来有七十多岁的样子。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欧阳楚月一声短促的低喝:“谁?!” 紧接着是衣袂破风之声!
孟露桥心头一凛,身形如电,瞬间掠出房间,扑向楼梯口。只见欧阳楚月的墨绿色身影已如离弦之箭般冲出凝香阁的后门,追向巷子深处。
“你个老东西!眼睛长到裤裆里了?” 乞丐破口大骂,脚却故意碾过那些药草,“这破草能治个屁!还不如我的酒葫芦管用!尤其是这‘蝎子草’,看着像模像样,实则有毒得很!沾一点就能让人手肿三天!”
老妪佝偻着身子,默默收拾着药篓,指缝间却滑出几根细如牛毛的银针,落在草丛里闪着幽光。“这位老汉息怒,老婆子眼神不好,没看见您过来。” 她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听不出情绪。
“楚月!小心有诈!”孟露桥急呼,也追了出去。
窄巷里弥漫着一股混合着垃圾和劣质草药的怪味。欧阳楚月紧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上那个背着药篓的“老妪”。那“老妪”似乎惊慌失措,脚下一个踉跄,肩上的药篓猛地朝欧阳楚月方向倾斜翻倒!
“哗啦!” 药篓里新挖的草药、一些瓶瓶罐罐和乱七八糟的杂物顿时撒了一地!
就在这纷乱的杂物落地的瞬间,几道极其细微、几乎无声无息的乌光,混在散落的草药茎叶中,如同毒蛇吐信,直射欧阳楚月的面门和小腹!是毒针!
欧阳楚月瞳孔骤缩!玉女剑瞬间出鞘,剑光化作一片密不透风的寒幕!
“叮叮叮!” 几声极其轻微的脆响,几枚细如牛毛的乌黑毒针被精准地磕飞,钉在旁边的土墙上,针尾兀自颤动!
“好贼子!”欧阳楚月怒叱一声,剑势不停,一招“灵蛇出洞”,剑尖如毒蛇般噬向那“老妪”后心!剑风凌厉,眼看就要将其刺穿!
那“老妪”在毒针被格挡的瞬间,身形猛地一矮,动作快得完全不像个老人,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贴着满是污垢的墙壁滑了出去,堪堪避过致命一剑!同时,她宽大的袖袍向后一甩,一片淡黄色的粉末如同烟雾般弥漫开来,带着刺鼻的辛辣气味!
“闭气!”孟露桥的声音及时传来,他手中那支紫玉笛疾点,一道柔和的指风拂过,将那黄色粉末吹散大半。
欧阳楚月屏住呼吸,疾退两步,待粉末稍散,那“老妪”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窄巷深处错综复杂的岔路中,只留下一地狼藉和若有若无的、带着土腥气的草药味。
“该死!让她跑了!”欧阳楚月恨恨地收剑,看着地上散落的草药和那几个不起眼的、空空如也的黑色小陶罐,“好阴险的手段!好快的身法!”
孟露桥蹲下身,用一支银簪小心地拨弄着地上的草药和陶罐碎片,脸色凝重:“是高手。毒针喂了见血封喉的剧毒,这粉末也是强效迷药。绝非普通药婆。”
“哎哟!这是弄啥咧?额(我)的草药啊!”老乞丐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看着满地狼藉,捶胸顿足。他腰间挂着一个油亮的酒葫芦,浑身散发着劣质酒气。
“额滴神呀!额好不容易采滴(的)这点子草药,还指望换俩馍馍咧!全完咧!” 老乞丐哭天抢地,看似要去捡拾地上的草药,脚下却一个趔趄,肥胖的身子“不小心”朝着地上那些散落的、可能还藏着毒针的草药杂物重重摔去!
“小心!”孟露桥眼疾手快,一把拉住老乞丐的胳膊。
老乞丐顺势倒在孟露桥臂弯里,满嘴酒气喷在他脸上,醉眼朦胧地嘟囔:“后生……谢咧……额这老骨头……可经不起这‘虱子’咬咧……” 他一边嘟囔,一边看似胡乱地挥舞着手臂,指向那些散落的草药,特别是刚才毒针射出的方位,声音含糊却带着一种刻意的强调:“……这地上的‘虱子’……比额身上滴还多……还毒……咬一口可不得了哇……得烧!都得拿火烧干净!”
“虱子?”欧阳楚月不明所以,嫌恶地看着这个满身脏污的老乞丐。
孟露桥却心头雪亮!这个乞丐虽然脸上抹了锅底灰作伪装,但是他认得出正是丐帮延州分舵主鲁三秦。鲁三秦这是在提醒他们,地上散落的杂物里可能还藏着未激发的毒针(“虱子”)!而且极其危险(“还毒”)!必须尽快处理干净(“拿火烧干净”)!他扶着鲁三秦的手臂微微用力捏了一下,传递出“收到”的信号。
“老人家,这里危险,快离开吧。”孟露桥不动声色地将鲁三秦扶稳站好,顺手将一小块碎银子塞进他脏兮兮的手心。
鲁三秦浑浊的眼睛里飞快地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又被醉意覆盖,他紧紧攥住银子,点头哈腰:“谢公子赏!谢公子赏!额这就走……这就走……” 他摇摇晃晃地转身,嘴里还念叨着,“烧干净……都得烧干净……惹不起咧……” 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口。
孟露桥看着鲁三秦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满地狼藉和凝香阁紧闭的后门,眼神深邃。“有意思。鲁三秦是故意引我们注意这老妪。”
宁若雪此时也跟了过来,她并未进入窄巷,只是在巷口仔细观察着地面和墙壁,清冷的眸光扫过每一处痕迹。“那伪装者,身法诡异,擅长用毒,且对附近地形极其熟悉。撤离路线是精心选择过的,穿行于贫民区与废弃巷道,痕迹极易被掩盖或混淆。” 她指向巷子深处几个模糊的、方向不一的脚印岔口,“她在此处故意留下了多重干扰痕迹。短时间内,无法追踪。”
孟露桥点了点头,将包着特殊粉末和碎屑的素帕,以及从凝香阁门槛刮痕里取得的暗红粉末帕子,一并小心收好。“凝香阁人去楼空,清理得干净,却留下了指向流沙国的特殊矿物粉末和密函残迹。这伪装成卖药婆的高手,用毒诡谲,身法莫测,显然是专为阻截或灭口而来。” 他看了一眼地上那些危险的“虱子”,对衙役班头道:“此地残留毒物,极其危险,速速清理,务必用火烧尽,不可遗留!”
班头早已被刚才的毒针吓得脸色发白,连连点头称是。
“走吧,” 他转身,青衫在微风中拂动,“回客栈。马捕头那边的问讯,或许也能挤出点有用的‘虱子’。”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冽的弧度,眼中锐光闪烁,如同盯住了蛛网中心那若隐若现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