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车厢像被暮色浸透的茧,沉默,却不再令人窒息。沈清远单手扶着方向盘,另一只手始终握着陆燃的,指腹无意识地、一遍遍摩挲着他微凉的指节和清晰的骨线,仿佛确认失而复得的珍宝触手可及。
陆燃任他握着,目光落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街灯上,流光溢彩的光带在他眼底明明灭灭。腰侧被沈清远握过的地方还残留着滚烫的触感和力道,耳边反复回响着那句“我们之间,只有我们俩说了算”。一种陌生的、近乎颤栗的安定感,混合着尚未完全消散的酸涩,在胸腔里缓慢地涌动。
车子最终驶入一个高端公寓的地下停车场。电梯无声上行,数字不断跳动,密闭空间里只有彼此轻浅的呼吸声。
“叮”一声,顶层到了。
沈清远牵着他走出电梯,指纹解锁了厚重的入户门。
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玄关的感应灯自动亮起,柔和的光线倾泻而下,照亮一个极简却难掩奢阔的空间。冷灰的色调,利落的线条,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如同打翻的星河。
这里没有一丝烟火气,干净得像样板间,也冷清得像无人居住的酒店套房。
陆燃站在光洁得能照出人影的地板上,有些无所适从。这里和沈清远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带着侵略性的生气格格不入。
沈清远弯腰,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崭新的、看起来过分柔软的男士拖鞋,放在他脚边。
“这里平时就我一个人,钟点工每周来两次。”沈清远解释,声音在空旷的客厅里显得有些回音,“有点冷清,以后……你常来,可能会好点。”
他说得自然,仿佛“以后”是理所当然的存在。
陆燃换上拖鞋,鞋底柔软得不可思议。他跟着沈清远走进客厅,目光掠过一尘不染的茶几,冰冷的大理石台面,以及沙发上几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但毫无褶皱的抱枕。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被精心控制后的秩序和……孤独。
沈清远走到中岛台边倒水,背影挺拔,肩线流畅,却莫名地让陆燃想起刚才在废弃工地上,那个迎着暮色、语气平静地说“钢筋擦着我的腰侧砸下来”的男人。
强大,却也满身看不见的伤痕。
“要喝点什么?”沈清远转过身,手里拿着两杯水。
陆燃摇摇头,走过去,接过水杯,指尖无意间碰到沈清远的手。两人俱是一顿。
空气悄然变得粘稠。
沈清远的目光落在他脸上,深邃,专注,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缓慢燃烧的热度。他放下水杯,向前一步,拉近彼此的距离。
陆燃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手指收紧,握住了微凉的水杯壁。
“现在,”沈清远开口,声音低哑,在寂静的空间里格外清晰,“没有别人了。”
他的指尖轻轻碰上陆燃的左胸上方,隔着薄薄的衣料,准确地点在那个刻着“SYQ”旧痕的位置。动作很轻,却带着电流般的触感,让陆燃浑身一颤。
“也没有误会了。”沈清远的手指缓缓上移,抚过他的锁骨,颈侧,最后停在他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他抬起头,迎上自己的目光。
他的拇指极轻地蹭过陆燃的下唇,眼神暗沉得像化不开的浓墨。
“可以了吗?”他问,呼吸灼热地拂过陆燃的鼻尖,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渴求,“陆燃。”
最后两个字,像叹息,又像某种开启封印的咒语。
陆燃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双眼睛,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慌乱又期待的倒影。所有伪装的冰冷,所有砌起的高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碎成齑粉。
他闭上眼,极轻地,几乎不可察觉地,点了一下头。
像一个无声的许可。
沈清远眼底瞬间燃起燎原的火,不再犹豫,低头吻了上去。
不同于昨夜在车里的试探和之后的疯狂,这个吻开始得温柔而缠绵。沈清远的唇瓣温热而柔软,带着小心翼翼的珍惜,一遍遍描摹着他的唇形,耐心地诱哄着他开启齿关。
陆燃生涩地回应着,手指无意识地松开,水杯从手中滑落,“啪”一声轻响落在柔软的地毯上,水渍洇开一小片深色。无人顾及。
呼吸变得急促,交错的鼻息越来越烫。沈清远的手臂环上他的腰,将人更紧地压向自己,吻逐渐加深,变得急切而充满占有欲,像是要将七年分离的空白尽数填满。
陆燃被吻得浑身发软,脑子昏沉,只能被动地仰着头承受,手指无力地攀着沈清远宽阔的后背,揪紧了他挺括的衬衫。
意乱情迷间,沈清远打横将他抱了起来。身体骤然悬空,陆燃下意识地惊呼一声,手臂紧紧环住沈清远的脖颈。
沈清远低头看他一眼,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欲念和深情,嘴角却勾着点坏:“怕就抱紧点。”
他抱着他,大步走向卧室。
主卧同样极简,灰色调,巨大的落地窗,中央是一张看起来就十分宽敞的床。沈清远将他轻轻放在床沿,身体随即覆了上来,再次吻住他的唇,手却探入他的衣摆,掌心滚烫,带着薄茧,抚过他微凉的腰侧皮肤。
陆燃浑身一颤,细微的电流窜过脊椎。
“可以吗?”沈清远喘息着稍稍退开,抵着他的额头,声音哑得不成样子,眼底是拼命克制的风暴,最后一次确认。
陆燃看着他被情欲染红的眼尾,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看着他强忍的汗水从额角滑落。心脏涨得发疼,又软得一塌糊涂。
他抬起微微发抖的手,抚上沈清远棱角分明的脸,指尖划过他高挺的鼻梁,最后停留在他因为喘息而微张的、湿润的唇上。
然后,他仰起头,主动吻了上去。
这是一个清晰无比的答案。
所有的克制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沈清远低吼一声,像是挣脱锁链的猛兽,更深更重地回吻过去,手下动作不再犹豫,急切地剥落彼此的阻碍。
衣物凌乱地散落在昂贵的地毯上。
皮肤暴露在微凉的空气里,激起细小的战栗,随即被更灼热的体温覆盖。沈清远的吻密集地落下,从嘴唇到下巴,到喉结,到锁骨,最后停留在他左胸上方那个淡粉色的旧痕上,极轻地、珍重地吮吻,像是在进行某种神圣的仪式。
陆燃手指插入他浓密的黑发中,身体微微颤抖,细碎的呜咽从喉间溢出。
“阿远……”他无意识地喊出那个尘封已久的名字,声音染着情动的水汽。
沈清远浑身剧震,动作顿住,抬起头看他,眼底是汹涌的、几乎要溢出来的疯狂爱意。
“再叫一次。”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恳求。
陆燃睁开迷蒙的眼,看着上方这张英俊又因欲望而显得有些陌生的脸,心脏软成一片。他抬起汗湿的额头,轻轻抵上沈清远的,气息交融,声音轻而颤。
“阿远……”
这一声如同最烈的催情剂。沈清远不再忍耐,挺身沉入。
骤然的填充感带来细微的刺痛,陆燃闷哼一声,眉头蹙起,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身下的床单。
沈清远立刻停下所有动作,强忍着几乎爆炸的欲望,额角青筋暴起,汗珠大颗滚落。他低下头,极尽温柔地吻去陆燃眼角的生理性泪水,声音破碎不堪:“疼……就不做了……”
陆燃看着他忍耐到极致的痛苦表情,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拂过,又酸又涨。他摇了摇头,主动抬起腰,迎合了一下,用行动代替了回答。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接下来的律动变得失控而激烈。像一场迟来了七年的风暴,席卷了所有感官。汗水交织,喘息混合,肉体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靡丽。
陆燃被顶弄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的、破碎的呜咽和呻吟。沈清远一遍遍吻他,一遍遍在他耳边嘶哑地叫着他的名字,像是要将他彻底拆吃入腹,融入骨血。
窗外城市的霓虹模糊成一片晃动的光晕。
在攀上顶峰的极致瞬间,沈清远死死扣住陆燃的腰,将他更深地按向自己,低头狠狠咬住他锁骨下的那个名字,如同野兽标记自己的所有物。
陆燃眼前白光炸裂,身体剧烈地痉挛,指甲在沈清远汗湿的脊背上留下几道清晰的红痕。
风暴渐歇。
沉重的喘息声慢慢平复。
沈清远却没有立刻退出,而是就着相连的姿势,将浑身软得不像话的陆燃紧紧搂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手臂圈着他的腰,像是抱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失而复得。
彼此的心脏依旧在疯狂跳动,紧贴的胸腔共振着,分不清是谁的。
空气中弥漫着情欲过后特有的腥甜气息。
陆燃累极了,眼皮沉重,意识模糊间,感觉到沈清远极轻地吻了吻他的发旋,然后小心翼翼地将两人清理干净,拉过柔软的被子盖住彼此。
他在陷入沉睡的前一秒,感觉到一个温热柔软的吻,再次落在他的锁骨下方。
还有一句低沉到几乎听不见的、带着无尽缱绻的叹息。
“……我的了。”
再次醒来时,窗外天光已大亮。阳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带。
陆燃睁开眼,有一瞬间的恍惚。身体像是被拆开重组过,酸软得不像是自己的,某个难以启齿的地方传来清晰的存在感和细微的胀痛。
然后,他感觉到了横亘在自己腰间的手臂。沉甸甸的,带着不容忽视的力量和热度。
他微微侧过头。
沈清远还在睡。晨光柔和地勾勒出他深刻的眉眼,褪去了清醒时的所有凌厉和伪装,显得格外安静,甚至有一丝难得的脆弱。黑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前,呼吸平稳悠长。
他的手臂占有性地圈着陆燃的腰,两人肌肤相贴,体温交融。
陆燃的目光落在沈清远无名指的那个刺青上。晨光里,那黑色的“LU”似乎也柔和了许多。
他极轻地、极轻地动了一下,想要换个姿势。
腰间的手臂立刻收紧了,像是本能地防止他逃离。沈清远没有醒,只是无意识地将脸埋进他的颈窝,蹭了蹭,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睡意的鼻音。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敏感的皮肤上,带来一阵细密的痒。
陆燃的身体僵住,不敢再动。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塞得满满的,酸涩,柔软,还有一种近乎惶恐的安定。
七年颠沛流离,冰冷孤寂,仿佛都在这一刻,被身边这个人炽热的体温和沉重的拥抱彻底驱散。
他慢慢地放松下来,向后靠进那个温暖结实的怀抱里,闭上了眼睛。
阳光悄悄移动,室内一片静谧安宁。
直到——
“咕噜——”
一声极其不合时宜的腹鸣,再次从陆燃肚子里响亮地传出来。
身后紧贴着他的胸膛震动起来,沈清远低低地笑出了声,刚睡醒的声音沙哑得性感:“饿了?”
陆燃耳根瞬间红透,窘迫得想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沈清远却收紧了手臂,将他更紧地搂在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蹭了蹭,语气带着餍足的慵懒和毫不掩饰的愉悦。
“等着。”他吻了吻陆燃的发梢,“‘主子’给你做早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