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霁的指尖微微发凉。
他第三次翻遍书包每一个夹层，连笔袋都倒了个底朝天，那封淡蓝色的信封依旧不见踪影。
不可能。他明明记得早上出门前，自己最后检查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把它夹在数学课本扉页和封皮之间。那本书现在正安然躺在他桌肚最里侧，可扉页之间空空如也。
课间十分钟，教室里吵吵嚷嚷，男生们追逐打闹，女生三五成群聊着最新的综艺。没有人注意到窗边最后一个座位，林霁抿着唇，脸色一点点白下去。
那封情书，他写了整整三个晚上。
不是给什么女孩的。是给许沉的。
许沉。这个名字在他舌尖滚过一圈，带起一阵无声的战栗。校篮球队主力，公认的年级草，笑容懒散，成绩却好得离谱，是老师又爱又恨的那种存在。也是林霁悄悄注视了一年多的人。
林霁性格闷，话少，是班里最不起眼的那种好学生。他的世界原本只有公式、定理和永远刷不完的竞赛题。直到某天午后，他撞见许沉逃了自习课，一个人在天台，戴着耳机，指尖随意敲打着栏杆，哼着不成调的歌。阳光把他整个人勾勒得毛茸茸的，那种自由又疏离的气质，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在林霁心里荡开一圈又一圈涟漪。
暗恋像一场无声的潮汐，涨得他心口发疼。终于，他决定做点什么。写情书，大概是他这种闷葫芦能想到的最直接、也最隐蔽的方式。
可他没勇气当面递出去。计划很简单：趁体育课教室没人，偷偷塞进许沉的书包侧袋。
然而，计划夭折在了第一步——情书不见了。
“找什么呢？脸都白了。”同桌周洲啃着苹果凑过来，“物理作业？我抄完了，借你？”
“没…没什么。”林霁猛地合上课本，发出不大不小一声响，“找张旧卷子。”
他的反常引来了侧目。不是周洲。
后排原本趴着补觉的许沉不知何时醒了，胳膊撑着脑袋，视线懒洋洋地扫过来，正好捕捉到林霁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慌乱。林霁像被烫到一样，倏地移开目光，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
许沉看着他迅速泛红的耳根，嘴角几不可察地勾了一下，随即又埋下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
体育课的哨声救了林霁。他混在人群里往外走，脑子里还在疯狂回想情书可能掉在哪里。家？公交上？教室？每一个可能性都让他坐立难安。那上面虽然没署名，但字迹是他的。万一……
他不敢想下去。
自由活动时间，林霁借口肚子疼，溜回了空无一人的教学楼。他沿着早晨来时的路细细找了一遍，一无所获。最终，他犹豫着，走向了篮球场。
许沉在打球。耀眼的很。起跳，投篮，动作流畅漂亮，引得场边围观的人群里发出一阵小声欢呼。他额发被汗水打湿，阳光下眼睛很亮，接过队友传球时，脸上带着惯有的、有点痞的笑。
林霁躲在几步开外的大树后，目光紧紧跟着那个身影。他想看看许沉的反应，会不会有什么异常。也许情书根本没丢，只是他记错了地方？或者…已经被许沉看到了？
许沉运球过人，视线不经意般扫过林霁藏身的方向。林霁吓得立刻缩回树后，背紧紧贴着粗糙的树干，屏住呼吸。
等他再做足心理建设，偷偷探出头时，比赛似乎暂告一段落。许沉坐在长凳上休息，仰头喝着水，喉结滚动。一个女生红着脸过去递水，他笑着摆摆手，指了指自己手里的半瓶。
一切如常。
林霁松了口气，紧接着又被巨大的失落淹没。果然，没看到吧。或者看到了，但并不在意，只觉得是哪个无聊人的恶作剧。
他垂着头，踢着脚下的石子，准备离开。
“喂。”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熟悉的，带着刚运动过的微喘，又有点懒洋洋的调子。
林霁浑身一僵，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极慢极慢地转过身。
许沉就站在他面前，隔着一步的距离。很高，林霁需要微微仰头才能对上他的视线。他脸上还带着运动后的潮红，气息不稳，眼睛看着林霁，似笑非笑。
“同学，”许沉开口，声音不高，刚好能让林霁听清，“你刚才……是不是在看我？”
林霁的大脑“嗡”的一声，彻底死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