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图的微光在眼底残留,万千宇宙黄昏的冰冷预言还在耳蜗里震颤。我僵在蔺邪怀里,像一尊被抽空灵魂的陶俑,连最后一点伪装的力气都耗尽了。
共睹……宇宙的黄昏?
和他一起?以这种“零件”的身份?
荒谬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节节爬升,冻结了血液,连呼吸都带着冰碴。
他似乎并不需要我的回应。宣告完毕,便像是完成了某种日常的仪式,环着我的手臂松开了些,改为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我的后背,姿态慵懒,仿佛刚才只是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
那动作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令人齿冷的亲昵。
我被动地承受着,目光空洞地落在前方缓缓运转的星图上,那些生灭的星辰此刻看去如同无数冰冷的、监视的眼。
时间在这座永恒的囚笼里失去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他心血来潮的一个瞬间,他抱着我站起身。
“例行维护时间到了。”他宣布,语气平淡得像设定好的程序提示音。
维护?
这个词让我麻木的神经末梢刺痛了一下。又是那种……冰冷的能量灌输?像给机器充电?
他没有走向之前那个放着维生平台的“卧室”,而是转向主舱另一侧一面看起来毫无缝隙的墙壁。随着他的靠近,墙壁如同流动的水银般无声滑开,露出后面一条短暂而明亮的通道。
通道尽头,是一个纯白色的、充斥着柔和光线的房间。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消毒剂般的冰冷气味,混合着极细微的能量流动声。房间中央是一个看起来比维生平台更复杂、连接着数条发光导管的银白色平台,旁边悬浮着数个半透明的操作界面,上面不断流淌过幽蓝色的数据流。
这里的一切都透着一种极致的、非人的洁净和精密。
像……实验室。或者维修车间。
我本能地感到恐惧,身体微微绷紧。
蔺邪似乎察觉到了,低笑一声,把我放在那张冰冷的银白色平台上。金属的寒意瞬间穿透单薄的衣料,激得我轻颤了一下。
“只是基础扫描和能量校准。”他单手按在我的肩膀上,阻止我任何可能的下意识退缩,另一只手在悬浮的操作界面上快速点触着,“放松。抗拒只会增加不适感。”
话音刚落,平台周围升起几道淡蓝色的光栅,如同无形的牢笼,将我笼罩在内。同时,平台表面亮起复杂的扫描纹路,一道柔和但不容抗拒的光线从我头顶开始,缓缓向下移动。
光线所过之处,皮肤泛起细微的刺痛和麻痒,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针在探测皮下的每一寸结构。更可怕的是,脖颈上的项圈和左臂的诅咒印记同时产生了共鸣,微微发烫,像是在被动地向那扫描光线汇报着数据。
我死死咬着下唇,闭上眼睛,不敢去看。屈辱感混合着恐惧,在胸腔里翻腾。
扫描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光线熄灭。
蔺邪看着操作界面上显示的数据,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能量转化效率低于预期阈值3.7%。诅咒活性有轻微不规则波动。”他自言自语,指尖在界面上划动着,调出更多我看不懂的图表和参数,“需要进行一次深度能量疏导,优化连接通路。”
深度能量疏导?
我没来得及理解这意味着什么,就看见他从旁边的仪器架上取下了一个新的装置。
那是一个由纤细银白色金属和柔软发光导管构成的……颈环状器具,大小正好可以套在现有项圈的外面,内圈布满了极其细微的、针尖般的能量触点。
我瞳孔骤缩,猛地向后缩去,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平台上!
“不……不要……”声音抖得不成样子,“那是什么……拿开!”
恐惧瞬间冲垮了短暂的麻木。
蔺邪拿着那东西,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惊恐万状的脸,眼底掠过一丝不耐。
“说了,只是优化。”他语气冷了几分,“自己过来,还是我帮你?”
我拼命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手脚并用地向平台另一端缩去,哪怕明知无处可逃。“我不要!疼……肯定会疼!你骗我!”
之前的“适应”已经疼得我死去活来,这个看起来更复杂的东西,绝对只会更可怕!
我的反抗似乎终于耗尽了了他所剩无几的耐心。
他啧了一声,迈步上前,轻而易举地抓住了我的脚踝,将我粗暴地拖回平台中央!动作毫无怜惜,与之前那种带着玩味的亲昵判若两人。
“看来之前的调试还不够让你学会听话。”他冷声道,膝盖压住我的腿,一只手就轻易制住了我胡乱挥舞的双手,按在头顶。
绝对的、无法撼动的力量差距再次赤裸裸地展现在眼前。
“放开我!混蛋!疯子!!”我绝望地哭喊挣扎,像一条被钉在砧板上的鱼,脖颈上的项圈因为摩擦而发出冰冷的微光。
他无视我的哭叫,拿着那个新的颈环,精准地套在了原有项圈的外面。
“咔。”
一声轻响,严丝合缝地扣紧。
下一秒——
“啊啊啊——!”
凄厉的惨叫冲破喉咙!
无数针尖般的能量触点瞬间刺破皮肤!冰冷而霸道的能量洪流如同高压电流,强行灌入!粗暴地冲刷着项圈与诅咒印记连接的能量通路!
那感觉,像是每一根神经都被撕扯出来,放在砂纸上打磨!灵魂都在被强行撕裂、重组!
比之前的“适应”还要痛苦十倍!百倍!
我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眼前一片血红发黑,意识在痛苦的浪潮中浮沉,几乎要彻底碎裂。
“呃啊……停……停下……求求你……”声音破碎得连不成调,只剩下本能的、卑微的哀求。
蔺邪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操作界面上疯狂跳动的数据流,偶尔抬手调整一下参数。
“忍耐。能量通路正在拓宽,杂质被清除。这对你有好处。”他的声音冷静得残酷,如同最冰冷的仪器。
好处?!
去他妈的好处!
剧烈的痛苦和巨大的愤怒竟然短暂地压过了恐惧。
就在我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垮的边缘,痛苦骤然减轻了。
不是结束,而是那股霸道的能量流变得“温和”了一些,开始以一种更缓慢、更深入的方式渗透、疏导。
我瘫在平台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被冷汗浸透,只剩下破碎的喘息和无法控制的细微抽搐。眼泪混着汗水淌了满脸。
蔺邪似乎对数据的变化满意了。
他解开了那个带来极致痛苦的额外颈环。装置在他手中分解消失。
他冰凉的指尖拂过我脖颈后侧,那里被能量触点刺破的细微伤口正在项圈的作用下快速愈合,只留下一片残留的灼热和剧痛后的麻木。
“看,结束了。”他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堪称“温和”的意味,仿佛刚才施暴的不是他,“下次配合一点,可以少受罪。”
我没有回应,也没有力气回应。只是空洞地望着纯白色的天花板,眼泪无声地流。
他把我从平台上抱起来。我像一滩烂泥一样软在他怀里,连一根手指都动不了。
他抱着我走出这间冰冷的“维护室”,回到主舱。没有把我放回维生台,而是走向控制区旁边一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地面升起一个流畅的银白色结构,形成一张宽大的、看起来比维生台“舒适”那么一点点的躺椅。
他把我放在上面。材质依旧冰冷,但至少有了点弧度,不至于硌得骨头疼。
我蜷缩起来,背对着他,把脸埋进阴影里,不想让他看到我哭肿的眼睛和狼狈的脆弱。
身后传来极轻微的响动。他似乎在我旁边坐了下来,没有离开。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蔓延,只有我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噎声。
过了很久,或许也没多久。
一块柔软冰凉的东西,轻轻贴上了我红肿的眼皮。
我猛地一颤,下意识地躲开。
那是一块材质奇特的方巾,浸着一种舒缓的、带着冷冽檀香的液体。
他的手顿了顿,随即不容拒绝地再次贴上来,动作甚至算得上……笨拙?轻轻地擦拭着我哭花的脸,拭去泪痕和冷汗。
我身体僵硬,完全搞不懂他又想做什么。打一巴掌给颗甜枣?维护后的额外安抚程序?
“……走开……”我把脸埋得更深,声音闷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抗拒。
擦拭的动作停了。
身后的人沉默了片刻。
然后,我感觉到他俯下身,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后颈,掠过那个刚刚经历了一场“优化”的项圈。
一个微凉的、柔软的触感,印在了那圈皮肤上。
不是吻,更像是一种……确认?或者另一种形式的能量安抚?
我猛地绷紧了身体,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么。”他的声音贴得很近,很低,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真的只是在询问一个数据反馈。
废话!
我在心里尖叫,嘴上却死死咬着,不肯再示弱半分。
得不到回答,他似乎也不在意。那个微凉的触感离开,取而代之的是他指尖缓慢的、带着某种奇异规律的抚摸,沿着项圈的边缘,一下,一下。
那动作带着一种绝对掌控下的、令人毛骨悚然的怜爱。
“很快就不疼了。”他低语,像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你会习惯的。所有零件……最终都会完美契合。”
他的抚摸渐渐向下,滑过我的脊背,带来一阵无法抑制的战栗。
“睡吧。”他命令道,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催眠力量,“你需要恢复能量。”
强烈的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强行淹没了我残存的意识挣扎。
眼皮沉重得无法抬起。
在彻底陷入黑暗的前一秒,我仿佛听到他极轻的声音,融在那片冰冷的星光里。
“我在这里。”
不知道是安抚,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宣告。
最终,黑暗吞噬了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