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影在说完最关键的信息后,如同风中残烛般闪烁了几下,便彻底消散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指根处冰凉的触感,提醒着李浩楠刚才的一切并非幻觉。
庙外,风雨声中似乎夹杂着隐约的呼喝,追兵并未远去,仍在四周搜寻。
李浩楠心脏狂跳,危机感压过了悲伤。他不敢再迟疑,按照师父(尽管只相识片刻,但授业之恩与临终托付,已在他心中种下师徒名分)的指示,忍痛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落在漆黑的九幽戒上。
鲜血触及戒面的瞬间,并未滑落,而是如同被海绵吸收般迅速渗透进去。下一刻,那些刻印的细密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幽深的微光。李浩楠感到指尖一烫,随即一种奇妙的联系在他与戒指之间建立起来。
他心念微动,意识仿佛潜入了一个约莫衣柜大小的奇异空间。空间内零零散散地放着一些东西:几枚玉简、几件叠好的黑色衣物、几个小瓷瓶、几块黯淡的矿石、一小堆金灿灿的钱币(远非他怀中的铜钱可比),以及一柄毫不起眼的黑色短剑。而在空间角落,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木、刻满了复杂玄奥纹路的令牌静静悬浮,散发着苍茫古老的气息,想必就是那真正的“洪荒秘钥”。
与此同时,大量信息碎片涌入他的脑海,是九幽散人留下的关于戒指使用方法和一些最基本注意事项的意念。
来不及细看,庙外远处的呼喝声似乎正在朝这边靠近。
李浩楠猛地站起身。他看了一眼九幽散人的遗体,眼中闪过悲痛与决绝。他知道,自己绝不能被抓到,否则师父就白死了,那件至宝也会落入仇家之手。
他迅速从戒指空间里取出一套黑色衣物。这衣物材质特殊,触手冰凉,似乎具有一定的防护之力。他换下自己湿透且显眼的粗布衣,又将那赝品木匣塞回九幽散人怀中——但愿这能稍微迷惑追兵片刻。
最后,他对着九幽散人的遗体重重磕了三个头,低声道:“师父,弟子走了。此恩此仇,浩楠永世不忘!”
起身后,他不再犹豫,抓起那壶尚未烧干的茶水浇熄篝火,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从破庙的后门钻了出去,投入冰冷的雨夜和茫茫山林之中。
就在他离开后不久,破庙内,锦衣青年带着黑袍人再次返回,他们的脸色更加阴沉。
“搜遍了周围,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一名黑袍人回禀。
锦衣青年目光如电,再次扫视庙内,猛地注意到九幽散人尸体上的衣物有被翻动过的痕迹,而那赝品木匣虽然还在,位置却略显刻意。他蹲下身,仔细检查,脸色越来越难看。
“不对!”他猛地站起,“我们被骗了!那老鬼临死前肯定接触过别人,东西被调包了!这血迹有被擦拭掩盖的痕迹,刚才一定有人在这里!”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向神像后方,果然发现了一些匆忙躲藏留下的痕迹以及几滴新鲜的血迹(李浩楠咬破手指时滴落)。
“追!他刚跑不久!一定还在附近!”锦衣青年怒吼,声音中充满了被戏耍的愤怒,“发信号,让周边所有凌霄宗弟子封锁这片山林!一只兔子也不准放出去!”
一道耀眼的信号光华冲天而起,撕裂雨夜。
……
李浩楠在山林中拼命奔跑。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荆棘划破了他的皮肤和衣物,膝盖的伤口再次作痛,但他不敢停下。身后的夜空突然亮起信号光,紧接着,更远处也有类似信号响应,让他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最大的搜捕开始了。
凭借多年山村生活对山林的熟悉,他尽量选择难走的小径和茂密的灌木丛潜行。九幽戒中的那柄黑色短剑此刻成了开路的工具,异常锋利,能轻易斩断藤蔓枝条。
他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只知道必须远离这里。师父临终前提到的“洪荒古墓”是他唯一的目标,但他根本不知道古墓在何方。
慌不择路间,他竟跑到了一处断崖边。下方是奔腾咆哮的河水,在雨夜中如同黑色的巨兽。
身后远处,火把的光芒和搜寻的呼喝声越来越近。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李浩楠回头望了一眼那片逼近的火光,眼中闪过绝望,但随即被一股狠厉取代。落入那些人手中,必死无疑,还可能受尽折磨。
他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摸了摸手指上的九幽戒,又想起白日所受的屈辱和师父临终的嘱托。
不能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
他心一横,竟毫不犹豫地纵身跃下了悬崖!
冰冷刺骨的河水瞬间将他吞没,巨大的冲击力几乎让他晕厥。湍急的水流裹挟着他向下游冲去。他拼命挣扎,试图浮出水面,但力量在自然的伟力面前显得如此渺小。
就在他意识即将模糊,肺里的空气快要耗尽之时,他手指上的九幽戒再次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幽光。一股微弱却精纯的气息缓缓流入他体内,护住了他的心脉,并为他提供了些许氧气。
求生的本能被激发,他奋力向上划水。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冲破水面,贪婪地呼吸着空气。河水依旧湍急,但他勉强能保持漂浮。
他顺流而下,不知被冲了多远,直到天色微亮,雨势渐小,水流才稍微平缓。他拼尽最后力气,爬上了岸边的泥滩,精疲力尽地昏死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被阳光晒醒。雨已经停了,天空湛蓝。
他环顾四周,这是一处陌生的河滩,远处隐约有炊烟升起,似乎是一个小村庄。
他还活着,暂时安全了。
李浩楠挣扎着坐起,检查自身。除了些擦伤和过度疲惫,并无大碍。九幽戒静静戴在指上,那奇异的联系依然存在。
劫后余生的庆幸过后,是巨大的迷茫和紧迫感。
凌霄宗的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他身怀重宝,体质特殊,却毫无自保之力。天下之大,何处可去?
他再次将意识沉入九幽戒空间。那几枚玉简吸引了他的注意。根据师父留下的信息,这应该就是记载了修炼之法和知识的载体。
他取出其中一枚看起来最古朴的玉简,尝试着将其贴在额头。
集中精神,努力去感知。
起初一片混沌,但渐渐地,一些模糊的字句和图像开始在他脑海中浮现……
《九幽筑基篇》:夫混沌之道,始于微末,纳万气于一身,化天地于紫府……需引幽冥之气,淬炼己身,开辟混沌紫府……
开篇的法诀玄奥异常,与他所知的主流修炼法门截然不同,但却莫名地与他体内某种潜藏的力量产生了细微的共鸣。
李浩楠放下玉简,眼中终于燃起了一丝希望的光芒。
前路依旧艰险,危机四伏。
但他不再是那个一无所有、任人嘲笑的少年了。
他有了目标——变强,活下去,揭开混沌道体的秘密,前往洪荒古墓。
他有了依仗——九幽戒和师父的传承。
看着远处升起的炊烟,李浩楠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他需要食物、需要信息、需要一个暂时安全的地方初步理解脑海中的法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