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发现U盘里的设计稿被篡改时,甲方的视频会议已经开始了。
起初只是图层错位,我以为是软件兼容问题,手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敲击着,直到客户突然打断:“莫设计师,这版主色调怎么是荧光绿?我们明确说过要莫兰迪色系。”
屏幕上的方案图块像被打翻的调色盘,原本雅致的灰调被替换成刺眼的色块,核心结构标注被改成了错误参数,就连客户的品牌logo都被恶意拉伸变形。
“这不是我提交的版本。”我攥着鼠标的手开始发抖,冷汗顺着脊椎往下滑。
会议室里的同事都愣住了,总监的脸色瞬间沉下来:“小莫,你怎么回事?这是跟客户的最终确认会!”
我点开备份文件夹,心一点点沉下去,所有历史版本都被清空了,只剩下桌面这个被篡改的文件,修改记录显示最后编辑者:莫念。
“不可能!”我盯着屏幕角落的时间戳,凌晨三点,可我明明在凌晨一点就提交了终稿。
“我昨晚核对过三遍,备份存在公司云端了!”
鼠标箭头抖得厉害,我点进云端存储,页面弹出“文件已删除”的提示。
客户的声音从音响里传来,带着明显的不耐烦:“我们等了三个月,就等来这种敷衍?看来你们公司的专业度有待考量。”
“抱歉!我马上查原因。”我试图稳住客户,却听见身后传来倒抽气的声音。
实习生林潇潇站在门口,手里还握着没来得及放下的咖啡杯,眼睛红红的像刚哭过:“莫姐,对不起!是不是我昨天借你U盘传资料时,不小心碰到什么了?”
她怯生生地看向我身旁的陈屿:“陈哥,你昨天说帮我把U盘还给莫姐,是不是……”
陈屿皱着眉站起来,他手里还攥着那个我眼熟的银色U盘。
那是我上周落在茶水间的,昨天让他帮忙带回来。
“我昨天给你时,你说已经存好备份了。”他的声音很轻,“而且小潇说只是借去考个设计参考图,怎么会?”
客户已经挂断了会议,视频窗口暗下去的瞬间,我看见林潇潇垂在身侧的手指,轻轻蜷了一下。
2、
总监把我叫到办公室时,陈屿也跟了进来。
“云端记录显示,凌晨三点有人用你的工号登录,删除了所有备份。”总监把打印出来的日志推到我面前。
“而且这个篡改版本的文件属性里,绑定的是你的加密狗。”
我盯着那行工号,浑身微微颤抖:“我的加密狗一直锁在抽屉里。”
“但抽屉钥匙,你说过陈屿有一把备用的。”总监看向陈屿。
“他昨天下午是不是用过你的工位?”
陈屿的喉结动了动:“我昨天帮她取过文件,当时小潇也在旁边。”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
“但她就是站着看了两眼,没碰电脑。”
“小潇说她很崇拜莫姐,想多学点东西。”他补充道,语气里带着让我陌生的犹豫。
“会不会是操作失误?她才来公司三个月,可能不小心点错了。”
我忽然想起昨天下午,陈屿把U盘递给我时,林潇潇正好端着咖啡经过。
“莫姐,陈哥说你这版方案能拿金奖呢,借我学习一下呗?”她笑得很甜,发尾扫过我键盘时,我还听见U盘弹出的提示音。
当时以为是错觉。
现在想来,她弯腰看屏幕的三十秒里,足够做太多事了,比如用事先备好的恶意程序替换文件,比如记住我随手放在笔筒旁的加密狗密码便签。
“不是失误!”我抬起头,声音很稳。
“是蓄意的。”
林潇潇是三个月前通过校招进来的实习生,长相清甜,总跟在陈屿身后叫“陈哥”。
她来的第二周就说过:“莫姐,你和陈哥从高中就一起学设计,真让人羡慕。”
那时我还笑着说:“我们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
现在才明白,有些羡慕,从一开始就裹着毒。
3、
陈屿在茶水间找到我时,我正对着空了的咖啡壶发呆。
“我问过小潇了。”他递来一杯热牛奶。
“她说她真的不知道,可能是她考资料时带了病毒进来。”
“病毒会精准删除所有备份,还能伪造修改记录?”我没接那杯牛奶。
“陈屿,你用了五年设计软件,该知道这不可能。”
他的手指在杯沿蹭了蹭:“她哭了很久,说要是影响到你拿年终奖,她就辞职。”
他叹了口气:“小莫,她还年轻,第一次出来工作,要是背上这种污点,以后很难在行业里待下去。”
“那我呢?”
我看着他,这个从十五岁就跟我一起在画室里熬夜,说要“一起拿遍设计奖”的人。
“这个项目黄了,公司要赔偿客户违约金,我的晋升评审下周就开始,你觉得我会怎么样?”
他避开我的目光:“总监说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让你重新做方案。”
“重新做?”我笑出声,眼泪却跟着涌上来。
“客户给的时间是明天中午,你让我在二十小时里重做一套完整的商业空间设计?”
他的喉结又动了动:“我可以帮你,我们通宵赶,肯定来得及。”
“来得及吗?”
我盯着他胸前的工牌,那是我们去年一起拿了新锐设计师奖时,公司定制的纪念款。
“陈屿,你昨天给我U盘的时候,就没发现里面多了个陌生文件夹?”
他的肩膀僵了一下:“我没注意。”
“你是不是觉得,就算我搞砸了,也能靠关系留下来?就像林潇潇说的,‘莫姐有陈哥护着,怎么都没事’?”
他猛地抬头:“小莫你别听她瞎说,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拿起桌上的空咖啡杯,狠狠砸在垃圾桶里。
“是觉得我能永远兜底,所以她犯多大错都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