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被穿窗的阴风撕成碎线，灯芯火星坠在积灰的灯台，旋即化作一缕青烟。陆承宇望着窗纸上被风揉皱的树影，军刀寒气顺着掌纹钻骨，刀柄缠绳的毛边蹭得指腹发麻。苏清沅鬓角碎发随呼吸轻颤，袖口绿光如浸水文玉，跟着心跳明灭 —— 那光里藏着的东西，他不敢细想。
院外灵竹断裂声炸响，像踩碎了寒冬冰壳。陆承宇低斥 “那麻袋有问题”，猫腰下床时，腰间玉佩撞在床沿，闷响混着阶前枯叶被碾的沙沙声。张猛佝偻着贴墙挪动，麻袋在臂弯晃出沉弧，袋口垂落的青白发丝被夜风卷着缠上他手腕，冰得像条死蛇。石子击中铜铃的刹那，张猛后颈冷汗在月光下亮得刺眼，他踉跄撞开林辰院门，麻袋磕在门柱，滚出半块带黑血的衣角，在青石板拖出暗红轨迹。
藏经阁红光再起，如烧红烙铁坠在墨天，将云絮染成橘紫色。陆承宇攥住苏清沅微凉的手，她指尖薄茧蹭过他掌心：“去看看，不对劲就跑。”
阁门虚掩，沉水香木板的虫洞在月下张着细嘴，门轴红绸浸血成痂，腥甜混着墨香呛得人鼻头发紧。推门时 “吱呀” 哀鸣惊起夜鸟，翅风掀动满架竹简，哗啦声如无数手在黑暗翻书。书架如墓碑直插屋顶，玉简泛磷光，积灰藏着紫黑花瓣，边缘卷得像被火燎。三层石阶染着半干的血，或凝暗红痂，或泛湿黑紫，蜿蜒至石壁暗格，铁链拴着的古籍封皮裂如蛛网，露出泛黄书页上的诡异符文，墨迹在光下似活物流动。
林辰正用匕首撬暗格铜锁，刀刃刮金属的刺耳声混着他压抑的喘息。幽绿光从锁孔泄出，在他脸上投下斑驳影，新添的刀疤格外狰狞。“炼成噬魂丹，赵老头也得让三分。” 他对空啐了口，转身见二人，匕首 “当啷” 落地，弹三下滚到尸体脚边。“敢闯藏经阁？活腻了？”
陆承宇拔刀，金芒劈开黑暗，照亮角落三具叠尸。最上面那具圆睁着眼，瞳孔映着书架扭曲影，胸口血洞沾着枯瓣，与书页夹着的一模一样。“这些人是你杀的？张猛麻袋里装什么？” 刀身映出他紧绷的下颌，寒光带不容置疑的冷。
林辰狂笑，唾沫溅在书页上：“内门每三年献祭一次，赵师叔亲点的！” 他踹向尸体，“这些自愿用灵力养噬魂花的。” 突然逼近苏清沅，鼻息喷在她脸上，“你以为例外？十年前种下的活魂花，早把你当最后的药引了！”
苏清沅踉跄后退，撞翻书架，竹简滚落如碎骨：“你胡说！我体内怎么会有那种东西？” 小腹骤烫如燃，袖口绿光暴涨，在对面石壁投出巨花影，层层花瓣竟与墙上符文完美重合。“容器…… 觉醒……” 她声音尖细，像无数人在喉间低语。
陆承宇腕间印记炸出金光，震得林辰撞在书架，铁链哗啦作响。“清沅别怕！有我在！” 他军刀横扫，划开地面浮灰，露出底下闪烁的符文阵，纹路里似流淌着金砂。
林辰被绿光藤蔓缠住，藤上白花黑心在黑暗中眨动，像无数窥视的眼。“没用的！” 他挣扎嘶吼，唾沫混血丝溅在藤蔓上，“镇魂阵早被赵师叔改了，你们都是祭品！谁也跑不了！”
苏清沅指尖触石壁，朱砂名字突然烫如火星钻进皮肤。她颤声问：“这些名字…… 都是被献祭的人？” 话音未落，那些名字顺指尖爬上臂，凝成淡淡红痕。
金绿二光在阵眼剧烈相撞，藏经阁梁木发出不堪重负的 “吱呀”，铁链绷如满弓，“镇魂者” 三字从剥落的墙皮后显形，笔锋凌厉如刀，刻痕嵌着细骨渣。
天微亮时，三层塌了大半，断梁间露穹顶破洞，晨光斜照在散落的《镇魂秘录》上，书页被风掀起，露出手绘镇魂阵图，竟与地面符文分毫不差。陆承宇抱着脸色苍白的苏清沅，她气若游丝：“承宇，我好像…… 听见这些名字在说话，说谢谢……”
赵执事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一步一响敲在石阶上，像敲在每个人心跳上。陆承宇将苏清沅护在身后，刀横胸前，冷声道：“阁下的布局，我们瞧见了。”
光影里，二人交叠的影子投在书架上，与古籍、符文融成一片，像幅凝固的画。
内门的天，该变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