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悬在藏经阁飞檐,银辉淌过禁石门,星图刻痕泛着冷光。陆承宇推门时,铁锈吱呀惊飞夜鹭,他按住刀柄的手微微收紧——这声响总让他想起试炼塔崩塌时的轰鸣,直到翅声撞在覆苔崖壁上荡开,才缓声道:“这动静,倒像旧账在翻页。” 苏清沅攥着丹瓶,指尖在瓶身捏出浅痕,花印随月华轻轻颤动。她望着长明灯火星熄灭的轨迹,像看见林师兄眼中最后一点光亮湮灭:“他曾说,萤火与鬼火只差一念。”喉间发紧,心里却在想:若当初我们能早一点察觉他的挣扎,是不是就能拉他回来? “没有若。”陆承宇展开星图,月光将银线嵌进地槽,他忽然觉得这星图的纹路与两人掌心印记隐隐相契——原来命运早把线牵好了,侧头时正撞见苏清沅望来的目光,补了句,“但我们可以选。” 苏清沅指尖划过祭坛浮雕上的交握石手,指腹碾过被磨亮的石纹,仿佛能触到千年前的温度:“你说,他们当时也在怕吗?怕接不上这灵力,怕护不住身后的人?”心里却明镜似的,此刻自己问出的,正是心底最慌的事。 石兽从祭坛下爬来,绿火在眼窝吞吐。苏清沅后撤半步,花影骤然展开如伞,望见石兽前爪的护山咒时,心头猛地一揪——这些本该护山的灵物,竟被戾气啃成了怪物:“是被戾气迷了心!”她说着掷出碎石,既是提醒陆承宇,也是在说服自己不能放弃。 陆承宇军刀出鞘带起风声,金芒劈在石兽肩头,火星溅起半尺高。他旋身避过利爪时,忽然懂了守山人留着这些石兽的用意——比起毁灭,唤醒迷失的守护之心才是真的救赎:“戾气会啃噬初心,”他收刀时刀穗晃出半圈弧,“但没烂透就还有救。” 月华爬至祭坛顶,如银盘悬穹。陆承宇单膝跪地,军刀刺入星图中心,金芒漫成细流时,腕间印记发烫——这感觉,像与千年前的镇魂者掌心相贴,他低喃:“原来我们从未独行。” 苏清沅指尖按在地面,花影缠上浮雕,发梢扫过石面融了霜花:“像摸着初代的体温。”心里忽然涌起一股热流,那些曾觉得沉重的责任,此刻竟成了温暖的传承。她忽然想起昨日药圃里新抽的灵草嫩芽,沾着晨露的模样,竟与此刻掌心涌动的暖意如此相似。 两掌相触时金绿光芒暴涨,陆承宇拉她起身,望着穹顶星图与壁上重合的影子,笑道:“所谓宿命,不过是代代都选了同一条难走的路。”他知道,苏清沅此刻心里想的,定和他一样——这条路,他们走得甘之如饴,哪怕前方仍有迷雾,只要牵着彼此的手,便无所畏惧。 清泉漫过石阶,苏清沅望着水中金绿倒影,拢了拢陆承宇被风吹乱的衣领,指尖触到他颈间微汗:“你闻,风里都是新苗的味道。”她没说出口的是,这味道里,还有他掌心传来的安稳,像定心丸,让她想起初见时他挡在她身前的背影,原来从那时起,守护的种子就已埋下。 “破坏留的洞,终会被新生填满。”陆承宇握紧她的手,指腹摩挲她掌心花印,晨光镀亮印记边缘——他忽然想起守山人的话,守护从不是死守过去,是带着伤痕种出未来。他侧头望向东方渐亮的天际,觉得这晨光里,藏着无数个等待被守护的黎明。 出禁地时天洇绯红,金光罩住宗门。山风掠飞檐,风铃混着石兽低鸣。苏清沅侧耳,鬓发被风掀起:“像在唱新歌。”她心里清楚,这歌声里,有他们没说尽的千言万语,有对逝者的告慰,更有对来日的期许。 陆承宇替她按平发丝,指尖蹭过她发烫的耳尖,眼底漾着笑:“是我们一起写的那种,有花有刀,有你有我。”这话刚落,便觉她回握的手又紧了些——他怎会不知,这紧握里藏着与他相同的心意,是无需言说的默契,是要一起走到岁月尽头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