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卷着晨露掠过药圃，活魂花幼苗的叶片在风里轻轻打着颤。苏清沅将最后一株幼苗栽进黑土，指尖沾着的泥浆顺着指缝往下滴，落在新翻的土块上洇出浅痕。她直起身时用手背蹭了蹭鼻尖，带起点泥星子，自己倒先笑了：“你看这土，比昨日松快多了。”说话间侧过头，鬓边碎发被风掀起，扫过沾着草叶的脸颊，她下意识抬手将发丝别到耳后，指腹蹭过发烫的耳垂。 陆承宇扛着水桶走来，军刀在腰间随动作轻晃，刀穗扫过草叶带起一串露珠。他蹲下身时桶沿磕在田埂上，发出“咚”的轻响，忙伸手稳住桶身，生怕晃洒了灵泉水：“玄尘长老说库房的灵泉水够浇三亩地。”他扶直歪倒的幼苗，指腹蹭过叶片绒毛，忽然笑出声来，尾音里带着点惊奇，指节轻轻敲了敲泥土表面：“你瞧，根须竟缠着星图的纹路长——昨夜禁地的清泉，怕是顺着灵脉流到这儿了。” 苏清沅凑近细看，鼻尖几乎碰到泥土，发梢垂在幼苗旁扫出细尘。她指尖在泥上划出半阙护山咒，字迹被风一吹就淡了，便用指腹重重压了压，像是要把符咒刻进土里：“就像这雾，看着散了，其实早润透了土。”说罢轻轻呵出一口气，吹走叶尖的浮尘，眉眼弯成月牙，眼角的细纹里还沾着点晨露。 两个捧着药篓的小弟子怯生生立在田埂边，扎羊角辫的女孩怀里抱着株蔫黄的灵草，手指紧张地绞着袖口，把补丁都拧出了褶皱。她脚尖在地上碾着小土块，声音细弱得像蚊子哼，尾音微微发颤：“苏师姐，这株冰莲……还能救活吗？”眼睛却亮闪闪地盯着苏清沅的手，长睫毛上沾着的晨露随着眨眼轻轻晃动。 陆承宇刚要开口，苏清沅已接过灵草。她指尖抚过枯萎的叶脉时，花印在掌心亮起，绿光漫延间忽然抬眼对女孩笑，声音放得极柔，像怕惊散了什么：“你看，”她把渐渐舒展的冰莲递回去，指尖特意在女孩手背上轻轻点了点，“只要根还活着，就有希望。” 女孩接过冰莲时手一抖，差点没拿稳，另一个瘦高的男孩赶紧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掌心的温度透过衣袖传过去。他低着头，下巴抵着胸口，声音闷闷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药篓边缘的毛刺，把竹篾都抠出了毛边：“是林师兄给的红绳。”说到“林师兄”三个字时，他喉结明显地滚了一下，飞快地眨了眨眼，像是怕眼泪掉下来，“他说戴着能安神，上个月还教我们怎么给灵草除虫……” 苏清沅望着两个孩子泛红的眼眶，伸手轻轻摸了摸女孩的羊角辫，指腹蹭过粗糙的红头绳，触感有些扎手。她顿了顿，声音放得更轻：“林师兄教你们的，你们都记着呢，这就很好。”目光落在女孩手腕的红绳上，那红绳被晨露打湿，紧紧贴在细瘦的手腕上，像一道温柔的印记。 陆承宇悄悄往水桶里加了半瓢灵泉水，金芒在水面荡开波纹，惊起两只停在桶沿的蜻蜓。他直起身时水桶“哐当”一声撞在腿上，忙稳住桶梁，裤脚沾着的草籽簌簌往下掉：“东崖的坡地，不如让弟子们轮流来翻土吧。”他望着远处重建的藏经阁，声音里带着点提议的试探，指尖在桶梁上轻轻敲着，“人手不够，我去趟望月峰请守山人前辈帮忙。” 苏清沅点头时瞥见石桌上的木牌，野菊的花瓣落在“共生圃”三个字上，把最后一横遮了小半。她摘下片活魂花叶递过去，叶片在指尖转了半圈，故意往他手心里一塞，指尖不经意蹭过他的指腹，触到他掌心的薄茧：“带着这个去。”嘴角噙着笑，“守山人前辈见了，便知我们懂了共生的意思。” 陆承宇握紧叶片转身，听见身后传来女孩清脆的声音，带着点雀跃，像刚破壳的雏鸟：“苏师姐，我们能帮着浇水吗？”他回头时，正看见苏清沅笑着点头，阳光落在她扬起的脸上，比晨露还要亮，她抬手朝他挥了挥，袖口沾着的泥点在光里像星星，风把她的声音送过来，带着点暖意：“路上小心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