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雨初歇,藏经阁最后一根木梁落定,玄尘长老的铜锤敲出清响。檐角铜铃抖落雨水,砸在青石板上的小坑,正与梁上星图 “天权” 位轮廓相合 —— 陆承宇望着那坑,忽然想起十年前林师兄拓印星图时,蹲在这儿笑说 “石头也会记事儿”,心里一阵发暖。
他仰头摩挲军刀旧痕,那缺口是去年与戾气缠斗时留下的,此刻正对梁上雷击焦纹。流云沿木梁流淌,新旧纹路衔接处的嫩芽垂着雨珠,虹光落在新苗叶片上,惊得叶片蜷缩 —— 多像林师兄当年被热油烫到手时缩回的模样,陆承宇嘴角不自觉牵起笑意,又很快沉下去,要是师兄还在,定会蹲在这儿数新芽。
“你瞧这接榫。” 长老拄杖而下,指尖抚过旧痕,“你师父在天权位留了浅槽,说等灵脉复苏,新木旧纹自会相契,像缘分得等它长熟。” 陆承宇听着,忽然想起师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 “守山就是守人”,原来所谓传承,早被前辈们藏在木缝里了。
苏清沅提篮走来,草叶挂着雨珠。阳光透过梁缝的光斑,与星沟根须走向重合。“望月峰灵木最通灵性。” 她指着梁上嫩芽,发丝与芽尖相触同颤,心里忽然明了:所谓共生,就是连颤动的频率都能慢慢凑齐。“它倾斜角度正对东崖天枢位新苗 —— 阿竹埋的块根,说要长得比林师兄种的还高。”
络腮胡工匠蹲身捻起新苗叶,雨珠砸出的坑底银线,与梁上 “开阳” 位弧线如出一辙。“这草真能护阁?” 他掌心木屑混雨成绿浆,满眼诧异。陆承宇望着工匠,想起自己初上山时也不信草木有灵,如今却觉得这山、这木、这苗,都在悄悄说着话。
“本就一脉相牵。” 陆承宇解刀,刀身映出梁上图与地上苗,影子交融成绿。禁地方向泉声与星沟水声叠成同频,似林师兄教的采药歌。他望着刀穗银线往丫丫埋浆果处爬,忽然觉得:有些牵连,看不见却扯不断,就像师兄从未真正离开。
丫丫和阿竹提桶来,晨雾罩着新苗。阿竹攀梯想浇梁上芽,裤脚青苔顺木纹织网裹住新旧木痕。“别碰。” 陆承宇拉住他,“它要顺灵脉气往下长,根扎星沟,文脉就跟灵脉接上了,自会护山,像林师兄当年守着咱们。” 说这话时,他喉间发紧,原来守护的模样,早已刻在心里。
“能在梁上种活魂花吗?” 丫丫辫梢雨珠溅起的涟漪,与星沟波纹相连。“林师兄说,最好的守护是让东西自己长联系……” 苏清沅听着,忽然想起守山人说的 “万物有灵且美”,孩子们的天真里,藏着最朴素的共生之道。
苏清沅往丫丫手心放浆果,蜜香混着木味:“修阁不只是架梁,是让书、纹、苗顺灵脉长成活物,你护我,我连你,像咱们谁也离不开谁。” 她望向陆承宇,见他望着梁上芽出神,便知他又在想林师兄 —— 有些思念,不必说,彼此都懂。
暮色中,新苗摇曳声与书页声揉成一团,像林师兄讲星象的语调。陆承宇看梁上图银线漫向地面,与星沟光连成网。苏清沅轻撞他,两人影子交叠,边缘绿毛与根须缠在一起。他忽然觉得,这纠缠里,有他和她的,有新旧时光的,还有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牵挂。
“想什么?”
“想林师兄。” 他望梁上芽,药歌声混着拔节响,“他会蹲这儿画一天,注‘文脉借灵脉而生’,说不定还把丫丫红绳系在芽上。” 心里却在说:师兄,你看,我们把你说的都做到了。
“他看得见的。” 苏清沅放活魂花叶在他掌心,汁液顺掌纹画出半阙护山咒,“叶脉像他补的注解,说记在心里、长在土里的才活得久。” 她握着他的手,感受着共同的温度,原来所谓永恒,就是让念想顺着血脉、顺着根须,一直长下去。
星沟新苗转向阁楼,月光漫向梁上芽。浆果芽缠星髓光上爬,与梁上星点严丝合缝。长老拐杖点地,露水化星光顺根须流向木梁,像载着念想的河。陆承宇望着这一切,忽然彻悟:文脉相生从不是封存旧物,是让星图、新苗、念想顺着灵脉纠缠,而那些爱着的、守着的,都在这纠缠里,获得了永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