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暴雨后的试探与冰封
书名:学神与他的痞子同桌 作者:未语 本章字数:4252字 发布时间:2025-08-24

暴雨如注,狠狠砸在玻璃窗上,发出连绵不绝的闷响,将整个教室笼罩在一片压抑的灰白水幕之中。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土腥气和挥之不去的寒意。

江屿坐在座位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那张折叠起来的草稿纸。粗糙的纸张边缘硌着指腹,那上面新写下的“Ordnung (秩序)”一词,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着他的神经。凌锋最后那个绝望、耻辱、饱含警告的眼神,反复在他眼前闪现,与小花园里那自残般攥紧耳钉、砸碎手机的背影重叠。深渊之下,是更刺骨的寒冰和深不见底的黑暗。他不再是好奇的窥探者,他背负了那个沉重的秘密,成了某种意义上的共犯。这认知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带着一丝负罪感,但更强烈的是一种被点燃的、不容退缩的决心——他不能退。

旁边的座位依旧空着,带着一种冰冷的疏离。那片印着小熊、被凌锋粗暴撕下边缘的创可贴,连同它承载的笨拙试探和随之而来的风暴,都消失了。桌面干净得刺眼,只留下无形的硝烟和尴尬的真空。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快结束时,后门才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教室里的翻书声和低语瞬间凝滞了一瞬,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无声地聚焦过去。

凌锋回来了。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自己的座位。湿透的黑色短发紧贴着他苍白的额头,几缕碎发垂在眼前,遮住了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校服外套半敞着,里面的T恤领口也湿漉漉的,紧贴着脖颈。他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带着一身驱不散的寒意和浓重的疲惫,仿佛被这场暴雨彻底淋透、冷却。

他拉开椅子,动作带着一种僵硬的迟缓,金属摩擦地面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格外刺耳。坐下时,椅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江屿的心脏骤然收紧,几乎是屏息地观察着。

凌锋的右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手背上,几道擦伤清晰可见,边缘红肿发炎,显然没有经过任何像样的处理。更刺眼的是,那片被撕扯得不成样子的小熊创可贴边缘,依旧顽强地、歪歪扭扭地粘在最大的那道伤口上,白色的底衬被雨水和渗出的组织液浸得半透明,边缘卷起,脏兮兮地覆盖着伤口,小熊的笑脸被污渍和血痕模糊了大半,显得狼狈又可怜。它像一个固执的标记,提醒着上午那场失败的靠近和随后爆发的风暴。

凌锋似乎完全不在意这只伤手。他坐下后,没有像往常一样趴下睡觉,也没有拿出那本厚重的《纯粹理性批判》。他只是微微低着头,湿发遮住了眉眼,整个人陷在一种低气压的沉默里。那枚黑色的耳钉在他微垂的左耳上若隐若现,在教室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一点冰冷坚硬的光泽。

他没有看江屿一眼,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过来。仿佛江屿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不值得浪费任何情绪的陌生人。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陈浩坐在前排,几次想回头,最终只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没敢动作。周围的同学更是噤若寒蝉,连翻书都小心翼翼。

江屿的手指在桌下蜷缩了一下。他拉开自己的抽屉,那个小小的药盒静静躺在角落。里面有新的、干净的创可贴,有碘伏棉签。他想再递一次。但凌锋此刻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彻骨的排斥感,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强烈。他就像一座骤然冰封的孤岛,散发着生人勿近的绝对寒意。上午小花园里那场失控的崩溃,似乎抽走了他所有的力气和情绪,只剩下这副麻木冰冷的躯壳。

任何靠近,此刻都无异于在冰层上凿击,只会引发更彻底的碎裂和更深的隔绝。

江屿默默合上了抽屉。

窗外的雨声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更加喧嚣。天色暗沉如夜,教室里不得不早早打开了惨白的日光灯。灯光下,凌锋湿透的额发尖端,一滴冰冷的水珠,沿着他苍白的侧脸线条,极其缓慢地滑落,最终“啪嗒”一声,砸在他搭在桌面的手背上,就在那片脏污的小熊创可贴旁边,晕开一小片更深的湿痕。

他毫无反应,如同一尊没有生命的石像。

就在这时,数学老师抱着一叠试卷走进了教室,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同学们,临时加个小测验。”老师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洪亮,“卷子有点难度,但都是最近讲的知识点延伸,看看大家的掌握情况。下课前交。”

试卷很快分发下来。教室里响起一片细微的抱怨和翻动试卷的哗啦声。

江屿收敛心神,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的试卷上。题目确实刁钻,陷阱不少,需要极高的专注和缜密的思维。他深吸一口气,提笔开始演算。

时间在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窗外哗哗的雨声中流逝。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当江屿正凝神推导一道复杂的解析几何大题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旁边一直如同冰雕般的凌锋,终于有了动作。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湿发下露出的眼睛依旧没什么温度,视线落在试卷上。然后,江屿看到他那双骨节分明、带着伤痕的手,以一种与他平时慵懒散漫截然不同的、近乎精准的迅捷,拿起笔。

不是乱涂乱画,不是敷衍了事。

凌锋的目光在试卷上快速扫过,笔尖几乎没有停顿,流畅地在演算纸上划出清晰有力的步骤。他解的那道题,正是江屿此刻卡住的那道解析几何压轴题!思路极其清晰,跳过了好几个江屿正在苦苦思索的中间环节,直接切中了最核心的几何关系转换和代数表达,解法简洁漂亮得近乎炫技!

江屿的心猛地一跳!他几乎是屏住呼吸,看着凌锋的笔尖在纸上飞舞。那动作,那速度,那解题时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强大自信和掌控力,与此刻他周身冰冷麻木的气息形成了无比刺眼的反差!

这才是真正的凌锋!冰山之下,那汹涌澎湃的、足以碾压一切的智力洪流!

凌锋写得很快,似乎这道让全班都抓耳挠腮的难题对他来说不值一提。写完最后一个步骤,他甚至连演算过程都懒得誊抄到试卷上,只是在那道题号旁边,极其潦草地写了一个最终答案,字体狂放不羁。

做完这一切,他随手将笔丢在桌上,发出“啪嗒”一声轻响。然后,他微微侧过头,目光第一次,冷淡地、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嘲弄,落在了江屿……的试卷上。

江屿正卡在关键步骤,笔尖悬停,草稿纸上画满了辅助线却不得其门。

凌锋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残酷的审视意味。他的视线扫过江屿演算纸上那些繁复却走入死胡同的线条,又扫过江屿微微蹙起的眉头,最后落回自己试卷上那个孤零零的、潦草的答案。

那眼神无声地传达着一个信息:看,这就是你和我之间,无法逾越的鸿沟。你在泥泞里挣扎,而我早已站在山巅。你所谓的探究和靠近,不过是徒劳和自取其辱。我的世界,你连门槛都摸不到。

这无声的挑衅和智力上的绝对碾压,像一盆冰水,兜头浇在江屿心上。比上午的怒吼和砸手机更让他感到一种冰冷的刺痛。凌锋在用他最擅长、也最锋利的武器,划清界限,宣示主权,将他彻底排斥在那片冰冷高墙之外。

江屿握着笔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一股强烈的、混杂着不服输和更深探究欲的情绪猛地冲上头顶,瞬间压过了之前的负罪感和心疼。

他猛地低下头,不再看凌锋那张写着刺眼答案的试卷。他强迫自己冷静,将凌锋那惊鸿一瞥的解题思路在脑海中飞快地拆解、复盘。那道被卡死的几何关系,在凌锋简洁的步骤中豁然开朗!

思路通了!

江屿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锐利而专注。他不再犹豫,笔尖飞快地在自己的演算纸上舞动起来,沿着凌锋无意中为他“点亮”的方向,迅速推导,很快得出了同样的答案。他甚至没有照搬凌锋的步骤,而是用自己的方式,重新组织了一遍逻辑,同样简洁有力。

写完后,他放下笔,没有去看凌锋,而是平静地检查起其他题目。但紧绷的下颌线和微微挺直的脊背,无声地宣告着:他接住了这份冰冷的挑衅。

凌锋似乎察觉到了江屿的变化。他那冰冷的、带着嘲弄的视线在江屿重新流畅书写的笔尖上停留了几秒。那点微弱的弧度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难以捉摸的审视。他收回目光,重新垂下眼睑,恢复了那副冰封的、隔绝一切的状态,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锋芒毕露和无声交锋从未发生。

下课的铃声在持续不断的暴雨声中尖锐地响起。

老师催促着收卷。教室里顿时一片喧闹,抱怨和讨论声四起。

凌锋第一个站起身。他动作依旧带着那股生人勿近的冷硬,抓起桌上那张只写了寥寥几笔的试卷——包括那道压轴题的答案——看也没看,随手揉成一团,精准地扔进了教室后方的垃圾桶。那团废纸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带着一种弃如敝履的漠然。

然后,他拎起自己湿漉漉、空荡荡的书包,头也不回地再次消失在教室后门的风雨里。背影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江屿沉默地将自己的试卷交了上去,字迹清晰工整,那道压轴题的答案旁,是他重新梳理后清晰有力的推导过程。

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天色已经完全黑透,走廊里的灯光将湿漉漉的地面照得一片惨白反光。

江屿收拾好书包,撑开伞,独自走入冰冷的雨幕。雨水打在伞面上,发出沉闷的鼓点声,寒气顺着裤脚往上爬。

走到校门口,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目光在雨雾中搜寻。没有那个熟悉的身影。凌锋大概早就走了。

他正准备离开,眼角的余光瞥见校门传达室旁边,那个穿着蓝色旧工装的老校工,正佝偻着腰,费力地将被风雨打歪的花盆扶正。

雨太大了,老人的衣服湿了大半。

江屿犹豫了一下,撑着伞走了过去,默默地将伞向老校工头顶倾斜了一些,挡住了冰冷的雨水。

老校工动作顿了一下,慢慢直起身,浑浊的眼睛看向江屿,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刻。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看着江屿,又仿佛透过他,看到了很远的地方。

“雨大啊……”老校工的声音沙哑低沉,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像被雨水泡过一样模糊,“这雨,下得人心都凉透了。”

他的目光扫过江屿还带着少年稚气的脸庞,又缓缓移向凌锋消失的方向,那眼神里包含了太多复杂难言的东西——有悲悯,有叹息,还有一种洞悉一切的疲惫。

“有些伤啊,”老校工的声音很轻,几乎被雨声淹没,却清晰地钻进江屿的耳朵,“在骨头缝里,在看不见的地方。外面淋湿了,能烤干。里面的湿冷,难熬咯……靠得越近,寒气越重,小心冻着自己。”

他意有所指地说完,没再看江屿,只是摇摇头,又弯下腰去扶另一盆花,嘴里含混不清地哼起一段古老而苍凉的调子,曲不成调,在哗哗的雨声中飘散。

江屿站在原地,撑着伞,冰凉的雨水溅湿了他的鞋面和裤脚。老校工的话,像冰冷的针,刺进他心里。

里面的湿冷,难熬。靠得越近,寒气越重。
凌锋那冰封的眼神,那无声的智力碾压,那弃如敝履的试卷团……一幕幕闪过。

他低头,看着自己口袋的方向,那里装着那张写着“Ordnung”的草稿纸。

秩序?在这片混乱冰冷的暴雨中,在凌锋那深不见底的寒渊面前,他试图建立的秩序,显得如此渺小和可笑。

但他没有离开,依旧撑着伞,为老校工挡着雨。冰冷的雨点打在伞面上,顺着伞骨汇成水流落下,在他脚下形成小小的水洼。

寒气刺骨,但他握着伞柄的手指,却缓缓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冻着自己?或许吧。

但有些路,一旦看到了深渊下的黑暗,就无法再假装视而不见地转身离开。即使靠近会沾染寒气,会被冰棱刺伤。

他成了共犯,选择了踏入这片寒冷。那么,无论里面是湿冷还是刀锋,他都必须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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