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冰层下的暗涌
书名:学神与他的痞子同桌 作者:未语 本章字数:4454字 发布时间:2025-08-24

工具房背后的阴影浓稠得化不开,凌锋背靠着冰冷粗糙的砖墙,怀里那个廉价的塑料袋硌在胸口,像揣着一块烧红的炭。左手背上,那只咧着嘴傻笑的卡通小熊创可贴,在昏暗的光线下刺眼得荒谬。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凉的耳钉,金属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锚点,将他从方才那场混乱、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狼狈中暂时拽回。

“创可贴战士……”他无声地重复着这个荒谬的称呼,舌尖尝到一丝苦涩的自嘲。江屿那快如鬼魅的动作、掀翻垃圾桶时的狠劲、还有那罐瞬间放倒一个壮汉的恐怖喷雾……这哪里还是那个只会推眼镜、解方程的“书呆子”?这分明是头披着羊皮的狼!而自己,竟然被这样一头狼……救了?

更让他心惊的是江屿最后那句话——“自己处理”。没有追问,没有怜悯,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仿佛处理一道步骤清晰的证明题。这种态度,比任何同情或愤怒都更让他无所适从。他习惯了对抗,习惯了竖起尖刺,习惯了用烟雾和拳头隔绝世界。可江屿呢?他像一把精准的手术刀,无视所有伪装,直接剖开他试图掩藏的一切,然后丢下工具,冷冷地说:自己缝上。

一种前所未有的烦躁和虚弱感席卷全身,右手伤处的钝痛一阵阵传来,提醒着他的狼狈。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混杂着灰尘和铁锈的冰冷空气呛入肺腑,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他挣扎着站起身,将那个装着廉价药品的塑料袋胡乱塞进裤兜,拖着沉重的步子,朝着有光亮和人声的教学楼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骄傲上。

下午第一节课是化学。
凌锋踩着上课铃的尾巴,几乎是撞进教室后门的。他脸色依旧苍白,额发被冷汗浸湿了几缕,黏在额角那道浅疤附近。右手臂不自然地垂着,厚实的纱布包裹在宽大的校服袖子里,依然显眼。左手手背上,那只卡通小熊创可贴更是吸引了全班大半的目光——惊愕、好奇、探究,甚至还有几道掩饰不住的幸灾乐祸。

他无视所有视线,径直走到自己的座位,拉开椅子的动作因为只能用左手而显得笨拙又带着一股压抑的火气。椅子腿划过地面,发出刺耳的噪音。

旁边的江屿早已端坐,面前摊开崭新的化学课本和笔记本,笔尖悬在纸面上方,似乎正准备写下第一个字。听到噪音,他抬了下眼皮,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扫过凌锋苍白的脸、裹着纱布的右手,最后在那只小熊创可贴上停留了不到半秒,便收了回去,仿佛什么都没看见,重新专注于讲台上已经开始板书的老师。

这种刻意的、彻底的漠视,比任何审视或询问都更让凌锋心头火起。他重重地坐下,椅子又是一声闷响。他烦躁地用左手去翻抽屉找课本,动作粗鲁,课本被带出来,“啪”一声掉在地上。

江屿握着笔的手指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笔尖在洁白的纸上留下一个微小的墨点。但他没有转头,也没有弯腰去帮忙捡起的意思。

凌锋暗骂一声,只能自己弯下腰,用左手别扭地去够那本掉在两人座位中间的书。受伤的右手因为动作牵扯,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他额角瞬间又渗出冷汗,动作僵住。

就在他咬紧牙关准备硬撑时,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伸了过来,动作自然地捡起了那本化学书,放回了他的桌角。动作快得凌锋甚至没看清他是怎么动的。

是江屿。但他做完这一切,依旧目视前方,仿佛只是顺手拂去了一粒灰尘,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凌锋。他的侧脸线条在教室明亮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冷硬。

凌锋盯着那本回到桌角的书,又看看江屿毫无波澜的侧脸,一股无名火堵在胸口,烧得他喉咙发干。他猛地别开脸,也看向讲台,下颌绷得死紧。

“今天我们进行分组实验,验证电解质溶液的导电性。”讲台上的化学老师推了推眼镜,“两人一组,按照学号顺序组合。实验器材在讲台两侧,自行领取。注意操作规范和安全。”

凌锋的心猛地一沉。分组实验?他现在这鬼样子,右手根本不能动!

果然,他旁边这位“创可贴战士”已经利落地站起身,径直走向讲台一侧去拿器材。凌锋僵在原地,看着江屿清瘦的背影,左手手背上的小熊图案似乎在隐隐发烫。让他开口求江屿?比杀了他还难受!可让他拖着条废手去跟别人组队?那些探究和幸灾乐祸的目光会把他淹没!

就在他内心天人交战,拳头在桌下捏得死紧时,江屿已经端着两个实验托盘走了回来。托盘里放着烧杯、电极、导线、电池盒、灯泡座,还有几瓶贴着标签的溶液:NaCl溶液、蔗糖溶液、稀盐酸、酒精……

江屿将一个托盘稳稳地放在凌锋面前,然后拉过自己的椅子坐下,开始有条不紊地连接导线和电池盒。他的动作流畅精准,手指灵活地穿梭在导线和夹子之间,仿佛在演奏一首无声的乐章。全程,依旧没有看凌锋一眼,也没有说一句话。

凌锋看着眼前摆放整齐的器材,又看看江屿那双翻飞的手,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感堵在胸口。这算是什么?施舍?还是无声的嘲讽?他宁可江屿像在天台那样,用刻薄的话把他骂得狗血淋头!

他赌气般地用左手抓起一根导线,胡乱地往电池盒的接线柱上戳。导线头滑了几次,就是接不牢,发出刺啦的摩擦声。

“正极,红色。”一个清冷的声音突然在旁边响起,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周围的嘈杂。

凌锋动作一僵,猛地抬头看向江屿。

江屿依旧垂着眼,专注地连接着自己的那套装置,灯泡已经亮起,发出微弱稳定的黄光。他仿佛只是自言自语,或者是在提醒空气。但他面前的NaCl溶液烧杯里,电极已经浸入,灯泡正亮着,清晰地展示着电解质溶液的导电性。

凌锋盯着江屿毫无表情的侧脸,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那根不听话的红色导线,再看看电池盒上那个小小的“+”号标识。一股强烈的、想要把导线摔在桌上的冲动涌上来,但最终,他只是狠狠地咬了咬牙,带着一种近乎屈辱的笨拙,将红色导线用力怼在了正极接线柱上。

接下来的实验过程,对凌锋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单手操作,笨拙不堪。夹取电极、浸入溶液、观察灯泡……每一个步骤都变得异常艰难。他只能依靠左手,动作又慢又容易出错。好几次,溶液差点洒出来,或者电极夹不稳掉进烧杯,溅起小小的水花。

而旁边的江屿,却像是开了挂。他不仅迅速完成了自己的基础实验,还额外取了一瓶醋酸溶液,开始测试不同浓度的导电性差异。连接电路、更换溶液、记录灯泡亮度变化……动作行云流水,精准高效,那张清冷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波动,仿佛置身于另一个只有逻辑和数据的空间。

更让凌锋心头火起的是,江屿在完成自己的所有操作后,竟然还顺手……帮他调整了一下连接不稳的导线接口!动作快得凌锋来不及反应,那根总跟他作对的导线就稳稳地连好了,他烧杯里的灯泡也终于挣扎着亮了起来,虽然光线微弱。

凌锋瞪着那点微弱的光,又猛地转头看向江屿。对方已经收回了手,正拿着笔,在实验报告上飞快地记录数据,镜片反射着白炽灯的光,看不清眼神。

“你……”凌锋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却不知道后面该接什么。质问?指责?还是道谢?哪一种都让他觉得无比别扭。

“蔗糖溶液,非电解质。”江屿头也不抬,声音平淡无波,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响声,“你的灯泡没亮,结论正确。”

凌锋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憋死。他猛地抓起自己那瓶蔗糖溶液,动作幅度过大,烧杯里的液体晃了晃。他几乎是恶狠狠地将电极浸入其中,果然,灯泡毫无反应。这该死的、不容辩驳的正确结论!

他挫败地靠回椅背,看着江屿笔下那工整清晰、逻辑严谨的实验报告,再看看自己面前一片狼藉的桌面和那份只写了名字、一片空白的报告纸。一种巨大的、智力层面的碾压感,混合着身体的疼痛和此刻的窘迫,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和……一丝无力。

这个江屿,到底有多少张面孔?天台上的“创可贴战士”,后巷里冷静狠绝的“战术家”,课堂上精准高效的“学神”……还有眼前这个,用最平静的姿态,做着最让他难堪的“好事”的混蛋同桌!

就在这时,下课铃响了。

化学老师宣布下课,同学们开始收拾器材,教室里瞬间喧闹起来。

凌锋如蒙大赦,立刻就想站起来逃离这个让他窒息的位置。然而,他刚一动,左手手背上那个小熊创可贴不知怎地,边缘翘起了一角,挂在了实验托盘的一个小凸起上。

“刺啦——”

一声轻微的撕裂声。

创可贴被扯开了大半,露出了下面那道已经不再渗血、但依然清晰的新鲜伤口。凌锋的动作僵住,看着那暴露在空气中的伤痕,仿佛自己最后一层遮羞布也被扯掉了。

江屿收拾自己器材的动作也停了下来。他的目光落在凌锋手背那道被扯开的创可贴和伤口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凌锋感到一股血涌上头顶,他猛地用左手将那块碍事的创可贴粗暴地撕了下来,揉成一团,狠狠攥在手心。那点微不足道的刺痛,远不及此刻被反复剥开暴露的羞耻感来得强烈。

他看也不看江屿,抓起自己空白的实验报告,转身就要走。

“凌锋。”江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平静依旧,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穿透力。

凌锋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

江屿从自己整洁的实验报告上撕下干净的一页纸,又从笔袋里拿出一支备用的新笔,放在凌锋狼藉的桌面上。

“实验报告,”江屿的声音清晰传来,“下节课交。数据……我那份上有。”他说完,不再停留,端起自己的托盘,径直走向讲台去交还器材。他的背影挺直,步伐稳定,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凌锋站在原地,看着桌面上那张空白的纸和那支崭新的笔,又低头看看自己手心被揉烂的、带着小熊图案的创可贴残骸。江屿最后那句话在他脑子里反复回响:“数据……我那份上有。”

是施舍吗?是怜悯吗?还是……一种冰冷的、程序化的“帮助”?

他猛地抓起那张白纸和那支笔,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它们捏碎。他不需要这种该死的“数据”!他不需要!

然而,当他的目光扫过讲台上,江屿正将那份字迹工整、数据详实的报告递给老师时,一种更深沉的无力感却攫住了他。他恨这种被看穿、被碾压、被不动声色地安排的感觉,但他更恨此刻无能为力的自己。

他攥紧了拳头,手背上那道被扯开的伤口再次传来刺痛。他最终没有扔掉那张纸和笔,而是将它们连同那团揉烂的创可贴,一起粗暴地塞进了裤兜,然后阴沉着脸,大步走出了教室。

走廊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初秋的凉意。凌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上眼睛,试图平息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那丝挥之不去的……茫然。江屿就像一道无解的难题,强硬地闯进他封闭的世界,用最意想不到的方式,将他逼到了无处可退的境地。

他下意识地伸手,再次触碰耳垂上那枚冰凉的耳钉。母亲模糊温柔的笑容在记忆深处一闪而过,随即被父亲冰冷严厉的眼神覆盖。

“废物。”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在耳边响起,不是江屿的,却比江屿的漠视更让他遍体生寒。

他猛地睁开眼,眼底的茫然瞬间被更深的阴鸷覆盖。他不能倒下,更不能被看穿。无论江屿藏着多少秘密,无论他有多难缠,他都必须守住自己的堡垒。

他直起身,正要离开,眼角的余光却瞥见走廊尽头,那个总是佝偻着背、默默打扫卫生的老校工,正推着他的清洁车,慢悠悠地经过。老校工浑浊的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他裹着纱布的右手和阴沉的脸色,又很快移开,仿佛只是看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学生。

但凌锋的心头却莫名地跳了一下。这个老校工……他好像,总是在某些时候,出现在某些地方?上次在天台附近,他掉落那本深奥的《存在与时间》时,似乎也看到过这个身影在附近整理废弃纸箱。

一丝极其细微的疑窦,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悄然荡开。

老校工推着车,慢吞吞地消失在走廊拐角。凌锋收回目光,压下心头那点异样,也朝着相反的方向,融入了喧闹下课的人流中。冰层之下,暗流涌动,而他和江屿之间这场无声的战争,远未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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