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锋悍然报名物理竞赛的消息，如同在尚未平息的湖面上又投下一块巨石，激起的波澜迅速席卷了整个高二年级。
如果说期中考试的成绩是证明了他拥有顶尖的智商，那主动报名竞赛，则意味着他不再满足于仅仅是“暴露”，而是准备以一种更主动、更富攻击性的姿态，闯入原本由“好学生”们牢牢把持的领域。
一时间，议论纷纷。
“他真要去啊？能行吗？竞赛题和考试题可不是一个难度。”
“废话，期中物理差点满分，你说行不行？我看李老师嘴都要笑歪了。”
“感觉有好戏看了，他和江屿……这下真成对手了？”
“啧，以前是学神和‘学渣’，现在是学神和……另一个学神？还是伪装成校霸的学神？这关系真乱……”
这些议论，江屿或多或少都听到了。但他此刻无心顾及。他的全部心神，都被凌锋最后那个眼神和那句话占据了。
——“当个拦路的，更有意思一点。”
拦谁的路？自然是拦他江屿的路。
这是一种宣战，更是一种……独一无二的“关注”。凌锋似乎用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强行将他拉入了自己的轨道，逼着他直视自己，无法再逃避。
这种认知让江屿心乱如麻，却又隐隐有一种被点燃的战意。
竞赛辅导课安排在每周二、四放学后。第一次辅导课，实验室里座无虚席，气氛比平时上课凝重百倍。所有人都知道，这次校内选拔名额有限，竞争极其残酷。
李老师讲解着往届的经典赛题，难度远超高中课本。底下不少尖子生都听得眉头紧锁，笔记记得飞快。
江屿全神贯注，思维高速运转。他能跟上李老师的思路，但也感到了压力。
凌锋坐在实验室最后一排的角落，依旧是那副没骨头的样子靠着墙，手里转着笔，眼神半阖，看不出是在听还是在神游天外。
直到李老师讲到一道涉及大学普物知识的电磁学难题，列出了繁琐的积分过程，底下一片哀嚎。
“这道题常规解法是这样，但计算量很大，容易出错。有没有同学有别的思路？”李老师目光期待地扫视全场，最后习惯性地落在江屿身上。
江屿凝眉沉思，正欲开口。
“啧。”
一声极轻的、带着明显不耐烦的咂舌声从角落传来。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过去。
凌锋掀了掀眼皮，手里的笔“啪”一声按在桌上，声音懒洋洋的，却清晰无比：“用高斯定理重构模型，定义个标量场，直接求梯度，三步搞定。搞这么复杂，不累么？”
实验室里死寂一片。
几个物理大佬愣了片刻，随即迅速在草稿纸上演算，几秒后，猛地抬头，眼中全是震惊和恍然！
李老师眼镜后的眼睛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激动地一拍桌子：“对！对！凌锋同学说的思路完全正确！这才是这道题最简洁优美的解法！天才！简直是天才的思路！”
凌锋却像是没听到这夸张的赞美，反而视线越过众人，精准地捕捉到回过头看他的江屿，嘴角勾起一个极淡、却极具侵略性的弧度，仿佛在说：看，我说了，当拦路的更有趣。
江屿的心脏猛地一缩。他确实被这种举重若轻、瞬间碾压常规思维的解法震撼了。
接下来的辅导课，几乎成了凌锋的个人秀场。他依旧不主动发言，但只要李老师问到是否有其他解法，或者某道题陷入僵局，他总会用最懒散的语调，抛出最石破天惊的解题思路，每一次都精准地颠覆常规，让所有人包括李老师都叹为观止。
他不是在解题，他是在拆题，然后用一种更高级、更优雅的方式重塑。这种绝对智力上的压制，让其他参赛者感到了深深的无力感。
下课铃响，众人带着备受打击又兴奋莫名的复杂情绪离开。江屿收拾好东西，刚走出实验室，就被人从后面叫住。
“喂，大学霸。”
江屿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
凌锋单肩挎着包，慢悠悠地走过来，夕阳将他高大的身影拉得很长，几乎将江屿完全笼罩。
“有何指教？”江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凌锋停在他面前，低头看着他，目光在他微微颤动的睫毛上停留了一瞬，忽然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递到他面前。
“什么？”江屿没接。
“刚才最后那道题，李老头讲的第三种解法有个小瑕疵，计算到最后会遇到奇点。用这个。”凌锋的语气随意得像是在分享一张废纸。
江屿迟疑地接过，打开一看，上面是几行极其潦草却逻辑清晰的公式和推导，正是对那道题缺陷的修正和另一种更完善的解法。
他的心再次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这个人……明明拥有碾压所有人的实力，却偏偏要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式，单独给他“开小灶”？
“为什么给我？”江屿抬头，直视凌锋的眼睛，试图从那片深不见底的墨色中看出点什么。
凌锋挑眉，忽然俯身靠近，距离瞬间缩短到危险的地步，温热的呼吸几乎拂过江屿的鼻尖，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丝砂砾感的磁性：
“不是说好了要当拦路的？总得让我的‘对手’，保持最佳状态，不然赢起来多没意思，嗯？”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致命的蛊惑和挑衅。
江屿的耳根“唰”一下全红了，手下意识攥紧了那张纸，指尖都能感受到纸张背后对方书写时留下的轻微凹痕。
“谁输谁赢还不一定。”他强作镇定地反驳，声音却有些发紧。
“是吗？”凌锋低笑一声，视线掠过他泛红的耳廓，眼神深了些许，“那我等着。”
说完，他直起身，又恢复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冲江屿随意地挥了下手，转身走了。
江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缓缓低下头，看着手里那张仿佛还带着对方体温的纸条。
这算什么？战书？还是……独一份的“特别辅导”？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懂凌锋了。这个人像一座冰山，露出水面的部分已经令人惊叹，水下却隐藏着更巨大、更复杂的谜团。而他自己，正被一种无可抗拒的力量，拉着不断靠近，直至彻底沉溺。
竞赛的压力，周围人目光的压力，都比不上此刻凌锋带给他的、这种混乱又悸动的压力。
风暴之眼无声靠近，而他，已无处可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