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颗柠檬糖的甜味,在江屿舌尖缠绕了一整天,连带着看什么都仿佛蒙上了一层柔光。下午最后一节是自习课,窗外夕阳西斜,给教室镀上一层暖金色。凌锋破天荒地没睡觉,也没看闲书,而是拿着一支笔,在一张空白的草稿纸上无意识地划拉着什么,眉头微蹙,侧脸在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少了几分平日的戾气,多了点专注的迷人。
江屿发现自己很难把注意力从旁边这个人身上移开。他假装整理笔记,目光却一次次溜过去,落在凌锋微动的指尖,偶尔滚动的喉结,以及那枚总是透着冷感的黑色耳钉上。他想起昨晚那个拥抱的温度,想起今天那颗糖,心脏就像被羽毛轻轻搔刮,痒痒的,泛起一阵阵难以言喻的悸动。
也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凌锋忽然停下了笔,头也没抬,声音压得极低:“看什么看?”
江屿吓了一跳,做贼心虚般猛地收回视线,耳根发热,胡乱地指着自己摊开的物理练习册:“……这道题,有点难。”
凌锋侧过头,瞥了一眼他指的那道复杂的电磁学综合题,嗤笑一声,带着点惯有的嘲弄:“这都不会?脑子被糖糊住了?”话虽这么说,他却极其自然地把自己的草稿纸往两人中间挪了挪,拿起笔,唰唰几下,列出了几个关键公式和思路,步骤清晰,直指核心,甚至比参考答案更简洁高明。
“喏。”他把纸推回去,语气依旧不怎么友好,“自己看,别再来烦我。”
江屿看着那凌厉又漂亮的字迹,心脏怦怦跳。他接过草稿纸,指尖不可避免地碰到了凌锋的手背。那一小片皮肤相触的地方,像是窜过一道微弱的电流,让两人都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凌锋飞快地收回了手,指尖蜷缩,视线重新落回自己面前空白的纸上,但江屿敏锐地捕捉到他耳廓泛起的一点极淡的红晕。
江屿低下头,抿紧嘴唇压下笑意,心里那点甜意咕嘟咕嘟冒着泡,快要满溢出来。他拿起笔,按照凌锋的思路演算,果然豁然开朗。
放学铃响,学生们如同出笼的鸟儿般涌出教室。江屿收拾好东西,下意识地看向凌锋。凌锋已经把书包甩在肩上,似乎准备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离开。
“凌锋。”江屿鬼使神差地叫住了他。
凌锋脚步停住,侧身回头,夕阳在他身后勾勒出一圈耀眼的金边,眼神里带着询问。
“那个……谢谢你的糖。”江屿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在发烫,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些,“还有……刚才的题。”
凌锋盯着他看了两秒,忽然扯出一个有点坏的笑:“怎么?一颗糖一道题就把你收买了?学霸这么好哄?”
江屿被他笑得心跳漏拍,嘴上却不肯认输:“……只是礼貌。”
“哦。”凌锋拖长了音调,意味不明。他忽然朝江屿勾了勾手指,“过来。”
江屿一愣,不明所以,但还是下意识地朝他走近了两步。
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零星几个还在磨蹭。凌锋忽然伸手,一把抓住了江屿的手腕。他的手掌温热,力道不容拒绝,拉着江屿就往后门走。
“去哪儿?”江屿惊讶地问,手腕上的触感让他心跳失序。
“天台。”凌锋头也不回,声音混着走廊的喧闹,有些模糊,“闷死了。”
又是天台。那个充满了烟草味、夜风、秘密和失控情绪的地方。
江屿没有挣扎,任由他拉着自己,穿过渐渐空旷的走廊,爬上那段熟悉的、略显昏暗的楼梯。他的心随着一步步接近天台而越跳越快,某种隐秘的期待在胸腔里滋生。
天台的门虚掩着。凌锋推开铁门,傍晚微凉的风瞬间涌来,吹乱了他们的头发。
夕阳将整个天台染成一片温暖的橘红色,远处城市的轮廓变得温柔。这里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角落废弃课桌的声音。
凌锋松开了江屿的手腕,走到栏杆边,双手插兜,望着远方。江屿跟过去,站在他身边稍后一点的位置,沉默地看着他被风吹动的发梢和挺拔的背影。
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安静而黏稠的氛围。
“喂。”良久,凌锋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白天的事……”
江屿的心提了起来:“嗯?”
“别瞎想。”凌锋的语气有点硬,像是在给自己找补,又像是在警告,“糖是顺手买的,题是嫌你笨得吵眼睛。”
江屿看着他故作冷漠的侧脸,心里那点紧张忽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软的、近乎宠溺的情绪。这个人,连表达关心都这么彆扭。
“嗯,我知道。”江屿轻声应道,往前挪了一小步,和凌锋并肩靠在栏杆上,手臂几乎相贴,“你就是顺手,就是嫌我吵。”
凌锋身体似乎僵了一下,没说话,也没挪开。
夕阳的光线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不分彼此。
江屿鼓起勇气,微微侧过头,看着凌锋近在咫尺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鼻梁很高,嘴唇的线条抿着,看起来有点倔强,又有点……柔软。
鬼使神差地,江屿低声问:“那……现在呢?现在也是嫌我吵才拉我上来的吗?”
凌锋猛地转回头。
两人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呼吸几乎可闻。江屿能清晰地看到他眼底映着的夕阳暖光,以及那光亮深处一丝来不及掩饰的慌乱和别的什么更深邃的东西。
凌锋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眼神暗沉下来,像是风暴来临前的海面。他盯着江屿,目光如有实质,扫过他的眉眼,鼻梁,最后落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嘴唇上。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风声和彼此越来越响的心跳。
“江屿,”凌锋的声音低哑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种危险的、蛊惑的味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江屿被他的目光锁住,浑身发软,脸颊滚烫,几乎要窒息。他点了点头,动作轻微,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个细微的点头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
凌锋眼底最后一丝克制崩断了。他猛地抬手,不是推开,而是扣住了江屿的后颈,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拉向自己,同时低下头,准确地攫取了他的嘴唇。
“唔!”
江屿猛地睁大了眼睛,大脑一片空白。
这是一个带着柠檬糖淡淡甜味和烟草气息的吻。起初有些凶狠,带着凌锋一贯的霸道和急切,像是要确认什么,又像是压抑已久的爆发。唇瓣相贴的瞬间,江屿浑身一颤,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手脚都有些发麻。
但很快,那凶狠的力道渐渐缓和下来,变得研磨、试探,甚至带上了一丝笨拙的温柔。凌锋扣在他后颈的手微微用力,指尖陷入他柔软的发丝,另一只手下意识地揽住了他的腰,将他更紧地按向自己。
江屿闭上了眼睛,睫毛颤抖得厉害。生涩地、试探着回应了一下。
这个微小的回应让凌锋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像是得到了莫大的鼓励,吻得更深了。风从他们紧贴的身体间穿过,却吹不散那骤然升腾的热度。
这个吻并不漫长,却像是一个世纪那样久。
当凌锋终于松开他时,两人都在微微喘息。江屿脸颊绯红,眼神湿润,嘴唇被吻得有些红肿,看起来茫然又诱人。凌锋的呼吸也有些乱,眼神深不见底,紧紧盯着他,仿佛要把他吸进去。
额头顶着额头,鼻尖蹭着鼻尖,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现在知道了?”凌锋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事后的慵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还嫌不嫌?”
江屿说不出话,只能红着脸,轻轻摇了摇头。心脏跳得像要炸开,全身的血液都在奔涌,一种巨大的、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将他彻底淹没。
凌锋看着他这副样子,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震动胸腔,传递到紧贴着的江屿身上。他用拇指指腹,极其轻柔地擦过江屿微微湿润的唇角,眼神复杂,像是无奈,又像是认命。
“真是……败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