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楼梯间仿佛自成一方隐秘天地,将天台上的炽热与旖旎悄然封存,却又让那份悸动在胸腔里持续发酵、轰鸣。交握的手心沁出细密的汗,不知是谁的更湿滑一些,紧密相贴的皮肤传递着过高的体温和清晰的心跳,每一步踏在水泥台阶上的声响,都像是敲在鼓动的脉搏上。
凌锋走在前面半步,背影依旧挺拔不羁,但牵着江屿的手却握得很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和引导。江屿跟在他身后,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嘴角的弧度怎么也压不下去,心里像是揣了一百只扑腾的蝴蝶,撞得他晕乎乎的。
刚才那个激烈到几乎掠夺所有呼吸的吻,还有凌锋那句低哑的警告,反复在脑海里上演,让他的耳根持续发烫。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红肿的唇瓣上还残留着被吮吸啃噬的微刺感,带着点麻,更多的是让人心悸的甜。
走到楼梯拐角,光线更暗了些。凌锋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
江屿猝不及防,差点撞进他怀里,连忙刹住脚步,抬起头,眼神还带着点未散的迷蒙:“……怎么了?”
凌锋没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他。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过于锐利的轮廓,让那双总是藏着太多情绪的眼睛显得格外深邃。他抬起空着的那只手,拇指的指腹极其轻柔地抚过江屿的下唇,那里果然又热又肿。
“疼么?”他问,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和心疼。刚才确实有点失控了。
指尖的触碰让江屿轻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抿了抿唇,摇头:“……不疼。”就是……存在感太强,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凌锋盯着他看了两秒,似乎在确认话里的真实性。然后,他低下头,凑近,不是一个吻,而是极其轻柔地在那微肿的唇瓣上啄了一下,一触即分,像羽毛拂过,却带着无比的珍视。
这个安抚般的轻吻,比之前任何一次深入的纠缠都更让江屿心跳失控。它太过温柔,太过小心翼翼,完全不符合凌锋平日里霸道的样子,反而透露出一种近乎笨拙的珍惜。
江屿愣愣地看着他,心脏软成一滩水。
凌锋似乎也有点不自在,轻咳一声,别开视线,拉着他的手继续往下走,只是耳根在昏暗光线下透出可疑的红色。“走了,再磨蹭天要亮了。”
江屿任由他拉着,指尖在他掌心悄悄又挠了一下,这次带了点撒娇和依赖的意味。
凌锋手掌一紧,警告似的用力回握了一下,却没再说什么,只是步调放缓了些。
走出教学楼,晚风带着初夏夜晚特有的清凉扑面而来,吹散了楼梯间里那点暧昧燥热的气息,却吹不散两人之间无形拉紧的纽带。
夜色已浓,校园里路灯次第亮起,在地上投下暖黄的光晕。三三两晚归的学生说笑着从身边经过,偶尔投来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主要聚焦在难得这个时间点还在校园、并且走在一起的凌锋和江屿身上。
凌锋对周遭视线视若无睹,依旧我行我素地牵着江屿的手,丝毫没有要松开的意思。江屿起初还有点不自在,下意识想抽回手,却被凌锋更紧地握住。
“怕什么?”凌锋侧头看他,嘴角勾起惯有的那点痞气,“现在知道不好意思了?”
江屿被他激得微微脸红,却反而生了反骨,干脆更紧地回握住他,挺直了背脊,迎向那些目光,虽然耳根还是红的,眼神却清亮坚定。“谁怕了。”
凌锋看着他这副强装镇定又暗含挑衅的小模样,低笑出声,心情莫名大好。他喜欢江屿这副因为他而露出獠牙的样子,生动又可爱。
两人就这么牵着手,走在安静的校园小径上,谁也没有再说话,一种无声的默契和温情在空气中流淌。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缩短、再拉长,时而交叠,时而分开,最终又紧密地缠绕在一起。
快到校门口分别的路口,凌锋的脚步慢了下来。
江屿的心也跟着提了一下。要分开了。
凌锋松开他的手,江屿心里瞬间涌起一股巨大的失落,仿佛刚才所有的温暖都被夜风吹散了。然而下一秒,凌锋却抬手,极其自然地替他理了理被风吹得微乱的额发,指尖不经意擦过他的太阳穴,带来一阵微小的战栗。
“明天,”凌锋看着他,眼神在路灯下显得格外专注,“早上想吃什么?”
很平常的一句话,却像是在确认某种约定,将今晚发生的一切延续到可见的明天。不是梦,不是幻觉,是真实发生的,并且还会有后续。
江屿心里那点失落立刻被熨平,甚至泛起更多的甜。“……都行。”
“啧,”凌锋似乎不满他这个答案,“包子?豆浆?油条?或者……西街那家新开的甜品店的三明治?”他居然报出了一串选项,显然是留意过江屿平时偶尔会买什么。
江屿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戳中。他没想到凌锋连这种小事都记得。“……三明治吧。”他小声说,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嗯。”凌锋应了一声,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他又看了江屿几秒,忽然快速扫了一眼周围,确定暂时没人经过,猛地低下头,在江屿唇上又偷了一个短暂的吻,快得像错觉。
“明天给你带。”偷香成功,凌锋直起身,脸上带着得逞的、懒洋洋的笑,转身挥了挥手,“走了,回去早点睡。”
说完,他双手插进裤兜,迈着长腿,很快融入夜色,背影潇洒又带着点让人心痒的勾人劲儿。
江屿站在原地,摸着再次被偷袭的嘴唇,那里还残留着一点点温热柔软的触感。他看着凌锋消失的方向,半晌,低下头,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越来越大,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星光。
回到冷冷清清的家里,面对空荡的客厅和书房里堆积如山的习题册,江屿却第一次没觉得那么压抑和孤独。他洗了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海里全是凌锋的样子——凶巴巴的、彆扭的、温柔的、强势的、还有最后那个带着坏笑的偷吻。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之前几乎没怎么聊过、备注还是连名带姓“凌锋”的对话框,指尖悬空犹豫了很久,最后只发过去两个字:
【到了。】
发完他就把手机扔到一边,把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觉得自己像个傻瓜。
几秒后,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江屿几乎是扑过去抓起了手机。
凌锋的回信简单粗暴:
【嗯。睡觉。】
连个标点符号都懒得打。
江屿看着这四个字,却像是得到了什么珍贵的承诺,抱着手机,嘴角弯弯地闭上了眼睛。
这一夜,他睡得格外安稳,梦里没有习题和压力,只有温暖的夕阳和带着柠檬糖甜味的吻。
而城市的另一头,凌锋靠在卧室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繁华的夜景,指尖夹着的烟燃了一半,却久久没有吸一口。他另一只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正是和江屿那简短的对话界面。他盯着那两个字看了很久,眼底情绪翻涌,最终将烟摁灭,重新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悬停良久,最终却只是关掉了屏幕,没有回复更多。
有些东西,来得太快太汹涌,反而让他这种习惯了黑暗和伪装的人,生出一种近乎恐慌的珍重。他需要一点时间,来确认自己真的可以握住这份光,而不至于将其灼伤或玷污。
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