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锋的背影决绝而冷硬,像是瞬间又给自己套上了一层无形的、更厚的铠甲,将刚才储藏室里那片刻的温存与脆弱彻底隔绝在外。江屿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绷带的粗糙触感和凌锋皮肤的温热,心脏却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攥紧,缓缓沉入冰冷的深水。
那该死的手机震动声,像是一把钥匙,瞬间锁死了凌锋刚刚对他打开的那条缝隙。
上课铃尖锐地响起,穿透废弃储藏室的寂静,催促着每一个滞留在外的学生。江屿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酸涩和担忧,快速收拾好散落的碘伏和纱布,背上书包,快步走了出去。
等他回到教室,果然看到凌锋已经坐在位置上了,依旧是那副懒散不羁的姿态,仿佛刚才那个失控拥抱、温柔亲吻、又骤然冰冷的人不是他。他侧着头看着窗外,只留给江屿一个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和紧抿的唇角。手臂上,江屿亲手包扎的白色绷带格外显眼。
老师已经在讲台上开始讲课。江屿默默走到座位坐下,拿出课本,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身旁的人。
凌锋看似在走神,但江屿注意到,他放在桌下的左手攥得很紧,指节泛白。那部手机被他随意塞在桌肚最里面,像一个被暂时封印的潘多拉魔盒。
一整节课,两人之间都弥漫着一种低气压的沉默。凌锋周身散发的“生人勿近”气息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连偶尔投射过来的目光都带着未散的冰碴。
江屿的心不在焉几乎写在了脸上。他盯着课本,上面的字却一个也看不进去。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天台上的拥抱、储藏室里的亲吻、还有凌锋那句低哑的“别怕我”和骤然冷却的眼神。
到底是什么样的信息和压力,能让他瞬间变成这样?
那个发信人……是他的父亲吗?
下课铃响,凌锋几乎是立刻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他没看江屿一眼,径直朝着教室后门走去,像是要逃离什么令人窒息的东西。
“凌锋!”江屿下意识地喊出声,也站了起来。
凌锋的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背影显得格外僵硬。
周围的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
江屿抿了抿唇,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到凌锋身后,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你的伤,需要换药。下午放学,器材室,我等你。”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他说完,不再看凌锋的反应,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拿起水杯假装喝水,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跳得有多快。这是他第一次用近乎强硬的姿态对凌锋说话,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勇气。
凌锋站在原地,背影似乎更僵硬了。过了几秒,他才嗤笑一声,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江屿耳中:“随你。”
然后他大步离开,消失在门口的人流里。
江屿握着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紧。至少……他没有直接拒绝。
整个下午,江屿都处在一种焦灼的等待中。他几次试图用纸条或眼神与凌锋交流,都被对方无视或冷漠地瞥开。那层无形的壁垒又竖了起来,而且比之前更厚。
放学铃响起的那一刻,凌锋又是第一个抓起书包要走的人。
江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凌锋毫不留恋的背影,一种失望和委屈慢慢涌上来。他真的要失约吗?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已经走到门口的凌锋,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极其快速地、近乎别扭地朝江屿的方向偏了一下头,几乎只是一个眼神的余光扫过,随即又立刻恢复正常,混入放学的人群中。
但江屿捕捉到了。
那一瞬间,他几乎停滞的心跳重新剧烈地鼓动起来。他立刻低头,掩饰住嘴角控制不住上扬的弧度,快速收拾好书包,抓起早就准备好的干净纱布和药水,心脏砰砰跳着,朝着实验楼后的器材储藏室走去。
他到的時候,储藏室的门虚掩着。他推开门,里面空无一人。
失落感瞬间袭来。
但他还是走了进去,关上门,靠在那个旧垫子旁边的墙上等待。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外面喧闹的校园渐渐归于沉寂。
就在江屿以为凌锋真的不会来了,心情一点点沉下去的时候,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接着,门被推开,凌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看不清表情。
他走了进来,反手关上门,依旧没看江屿,只是走到那个破木箱前坐下,把受伤的手臂伸了过来,动作带着点不耐烦,语气硬邦邦的:“快点。”
江屿却因为他真的来了而心头一暖。他走过去,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拆开上午包扎的绷带。伤口没有继续出血,愈合情况看起来还好,只是周围有些红肿。
他拿出碘伏,动作比上午更加轻柔,仔细地消毒。冰凉湿润的棉签划过皮肤,凌锋的手臂肌肉下意识地绷紧了一下。
“疼吗?”江屿抬头看他。
凌锋终于垂眼看向他,眼神复杂,里面翻涌着挣扎、烦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没说话,却几不可查地摇了一下头。
江屿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动作,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搔刮在凌锋心上:“上午……那个人,又找你麻烦了?”
凌锋的身体瞬间绷紧,周身气息再次冷了下来:“不关你事。”
“有关。”江屿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他,第一次如此直接地反驳他,“你的事,就关我的事。”
凌锋瞳孔微缩,似乎被他的话震了一下,随即猛地别开脸,下颌线绷紧,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刻起身离开。
江屿趁着他沉默的间隙,继续低声说道:“凌锋,我不知道你到底在承受什么,但你不必一个人扛着。我……我可以陪你。”
他说完,心脏跳得飞快,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低下头,不敢再看凌锋的反应,专注地贴上新的纱布,开始缠绕绷带。
就在他打好结,准备松开手的时候,一只手忽然覆上了他正在动作的手背。
那只手很大,掌心滚烫,带着轻微的薄茧,完全包裹住了江屿微凉的手指。
江屿猛地一颤,愕然抬头。
凌锋不知何时转回了头,正深深地看着他,那双总是盛满桀骜和疏离的眼睛里,此刻像是有什么东西碎裂开来,露出底下汹涌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暗流。他的目光灼热得惊人,紧紧锁住江屿。
“江屿,”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近乎危险的磁性,“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江屿被他看得浑身发烫,手背被他掌心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但他没有退缩,勇敢地迎视着他的目光,轻轻点头:“我知道。”
凌锋的呼吸骤然加重。他握着江屿的手猛地收紧,将他的手连同那卷还没放下的绷带一起紧紧攥住。然后,他用力一拉!
江屿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拉得向前扑去,直接跌坐在凌锋的腿上!
“呃!”他惊呼一声,手下意识地撑住凌锋结实的肩膀,脸颊瞬间爆红,整个人都僵住了。
凌锋的手臂却已经环了上来,紧紧箍住他的腰,将他固定在自己怀里,不容他逃离。两人身体紧密相贴,隔着薄薄的夏季校服,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线条和热度。
凌锋低下头,额头几乎抵着江屿的,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眼神像是幽深的漩涡,要将他彻底吸进去。
“陪我?”凌锋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和说不清的疯狂,“这条路很黑,也很危险,可能会摔得粉身碎骨。这样……你还要陪吗?”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江屿,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变化,像是在进行一场孤注一掷的审判。
江屿的心跳快得几乎要爆炸,脸颊滚烫,身体因为这过分亲密的姿势而微微颤抖。但看着凌锋眼底那深藏的、几乎要被黑暗吞噬的孤寂和挣扎,一股巨大的勇气和心疼瞬间淹没了他。
他没有说话,而是用行动做出了回答。
他抬起头,主动吻上了凌锋的唇。
这个吻很轻,带着试探和生涩,却像一道划破黑暗的闪电,瞬间击中了凌锋紧绷的神经。
凌锋的身体猛地一震,环在江屿腰上的手臂瞬间收得更紧,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下一秒,他反客为主,狠狠加深了这个吻!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这个吻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掠夺和确认,像是濒死之人抓住最后一根浮木,凶猛而贪婪地汲取着江屿的气息和温度。他的舌撬开江屿的牙关,深入其中,肆意扫荡,带着不容抗拒的强势和浓烈的占有欲。
江屿被他吻得浑身发软,大脑缺氧,只能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膀,生涩而顺从地承受着,任由他在自己口中掀起惊涛骇浪。细微的呜咽声被尽数吞没,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令人面红耳赤的亲吻声和彼此剧烈的心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屿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凌锋才喘息着放开他。
两人额头相抵,呼吸灼热地交融,空气中弥漫着暧昧至极的气息。
凌锋看着江屿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瓣和迷离水润的眼睛,眼底的疯狂和冰冷渐渐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愫所取代。他抬起那只没受伤的手,用指腹轻轻摩挲着江屿泛红滚烫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珍视的温柔。
“江屿,”他低声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平缓了许多,“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承诺。
“既然选择了陪我,那就没有回头路了。以后……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准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