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江屿几乎是踩着晨曦的第一缕光醒来的。昨晚睡得并不算沉，梦里反复都是凌锋吻他时的触感和那句低哑的“不准逃”，搅得他心潮澎湃，天不亮就彻底清醒了。

他特意比平时更仔细地整理了校服，连头发都梳得一丝不苟，镜片后的眼睛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同宿舍的室友还在酣睡，他轻手轻脚地洗漱完毕，拿起书包，心跳微微加速地下了楼。

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宿舍楼前空旷安静。江屿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倚靠在对面路灯柱下的身影。

凌锋还是那副懒散的样子，校服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里面黑色的T恤，受伤的手臂随意垂着，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他微微低着头，碎发遮住了部分眉眼，看不清表情。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自带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

听到脚步声，凌锋抬起头。晨光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当他看到江屿时，那双总是带着疏离和锐利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光亮，嘴角也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慢死了。”他开口，依旧是那副欠揍的语气，但比起平时的冰冷，似乎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温和？

江屿快步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有些不好意思：“等很久了吗？”

“刚到。”凌锋直起身，目光在他脸上扫了一圈，“走吧，好学生，带你去见识一下校霸的早餐食堂。”

所谓的“校霸早餐食堂”，其实就是学校后门一家生意很好的早点铺子。这个时间点，已经有不少走读生和早起的学生在排队。凌锋的出现，无疑像一块石头投进了平静的湖面。

窃窃私语声和或明或暗的目光瞬间聚焦过来。有好奇，有惊讶，有畏惧，当然，也有不少落在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的江屿身上。

“看，是凌锋！”
“他旁边那个是……一班的江屿？他们怎么会一起来吃早饭？”
“听说昨天有人看到他们牵手了……”
“真的假的？凌锋不是最讨厌好学生吗？江屿怎么会跟他混在一起？”

议论声不大，却像蚊子一样嗡嗡地钻入耳朵。江屿感到有些不自在，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想要避开那些探究的视线。

就在这时，他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一只温热干燥的大手握住。

江屿猛地一颤，愕然转头看向凌锋。

凌锋却像是根本没听到那些议论，也没看到那些目光一样，神色自若地牵着他，直接走到队伍的最后面。他的手握得很紧，力道不容置疑，掌心传来的温度却异常熨帖，瞬间驱散了江屿心头那点不安。

“想吃什么？”凌锋侧头问他，语气自然得仿佛他们天天如此。

“……都行。”江屿感觉自己的脸颊又在发烫，尤其是周围的目光因为凌锋这个牵手的动作变得更加密集和惊讶之后。但他没有挣脱，反而悄悄回握了一下。

凌锋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嘴角勾起的弧度更明显了些。

排队的过程变得无比漫长又无比短暂。江屿能清晰地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但凌锋紧握的手像是一个无声的屏障，将那些纷扰或多或少地隔绝在外。他甚至能分神注意到，凌锋今天似乎没有抽烟，身上只有淡淡的皂角清香和药水味。

轮到他们，凌锋熟练地点了豆浆油条和小笼包，顺便对老板说：“豆浆一碗加糖，一碗不加。”说完，很自然地松开江屿的手去掏钱。

手骤然失去包裹，微凉的空气覆上来，江屿心里竟生出一丝莫名的失落。

凌锋付完钱，端起餐盘，很自然地用没受伤的那边手臂碰了碰江屿的胳膊：“愣着干嘛，找位置。”

两人找了一个相对角落的位置坐下。凌锋把加糖的豆浆和多半的小笼包推到江屿面前。

“快吃。”

江屿低下头，咬了一口吸饱了豆浆的油条，甜滋滋的味道一直蔓延到心里。他偷偷抬眼看向对面的凌锋。

凌锋吃相不算斯文，却也不粗鲁，只是速度很快，带着一种随性的利落。他低头喝豆浆时，细碎的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底可能存在的情绪，显得比平时无害许多。

似乎察觉到江屿的视线，凌锋忽然抬眼看了过来。

江屿像被抓包一样，立刻慌乱地低下头，耳根发热地猛喝豆浆。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

一顿早餐就在这种微妙又甜蜜的氛围中吃完。期间不乏有人故意从他们桌边经过，或投来打量的目光，但凌锋全程视若无睹，偶尔还会用筷子敲敲江屿的碗边，提醒他“专心吃饭”。

走出早餐店，重回校门口的主流人群，更多的目光汇聚过来。凌锋再次极其自然地牵起了江屿的手，这一次，更加坦然，甚至带着点宣示的意味。

“凌锋！”一个略显熟悉的声音响起。

江屿回头，看到是同班的陈浩，凌锋那个知道内情的发小。陈浩看着他们紧握的手，眼睛瞪得溜圆，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表情极其夸张。

凌锋瞥了他一眼，没松手，只懒洋洋地问：“干嘛？”

“我……我靠！”陈浩凑近两步，压低声音，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八卦，“你们……真成了？”

凌锋没回答，只是挑了挑眉，但眼神里的默认已经说明了一切。

陈浩立刻对江屿投去一个“兄弟牛逼！”的眼神，然后又对凌锋挤眉弄眼：“可以啊锋哥！动作够快的！恭喜恭喜！终于不用再看你阴着一张脸了……”

“废话真多。”凌锋打断他，语气里却没什么不耐烦，反而有点不易察觉的……轻松？“走了。”

他牵着江屿，径直从一脸姨母笑的陈浩面前走过。

走进教学楼，走廊里的同学更多。惊讶、好奇、探究、甚至偶尔有一两道不那么友善的目光，都像箭一样射过来。江屿的心跳又开始加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这种被放在聚光灯下、与身边这个人紧密相连的感觉，太过陌生又太过刺激。

凌锋似乎感受到他瞬间的僵硬，握着他的手稍稍用力，侧头低声说：“别理他们。”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稳定人心的力量。

就在这时，迎面走来几个隔壁班的男生，其中一个平时就有些吊儿郎当的，看到他们牵着的手，故意吹了声口哨，语气带着恶意的调侃：“哟，凌锋，什么时候好这口了？学霸滋味怎么样啊？”

话音未落，凌锋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周身气压骤降。他甚至没松开江屿的手，只是上前半步，将江屿挡在了自己身后半个身位，目光像淬了冰的刀子一样射向那个说话的男生。

那男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脸上的调侃瞬间僵住，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嘴巴放干净点。”凌锋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胆寒的戾气，“想找事？”

那几个男生瞬间噤若寒蝉，连忙摇头，灰溜溜地快步走开了。

凌锋收回目光，眼中的冰冷迅速褪去，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江屿，眉头微蹙：“没事吧？”

江屿摇摇头，心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刚才凌锋下意识保护他的动作，还有那瞬间爆发又迅速收敛的戾气，都是为了他。

“我没事。”他轻声说，主动收紧手指，更紧地回握住凌锋，“你不用……”

“我知道。”凌锋打断他，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但我乐意。”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江屿的心跳再次失控。

两人就这样牵着手，顶着各种目光，一路走到了高一（一）班门口。毫无疑问，又在班级里引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凌锋像是完全没看到，直接把江屿送到他的座位旁，才松开手，指尖却似乎有些不舍地在他手背上轻轻蹭了一下，然后才走向自己的位置。

他一离开，周围的几个同学立刻围了上来，小声又兴奋地向江屿求证。

“江屿江屿，你和凌锋……真的在一起了？”
“哇塞！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
“昨天有人看到你们牵手了我们还不敢相信！”

江屿脸颊泛红，有些招架不住，但看着凌锋在座位上投来的、带着点戏谑和安抚的目光，他深吸一口气，没有否认，只是推了推眼镜，含糊地说：“……快早读了。”

这几乎等于默认的态度又引起一阵低低的惊呼。

早读课开始，教室里响起朗朗书声。江屿却有点静不下心，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斜后方的凌锋。

凌锋倒是依旧故我，拿出一本厚厚的、看起来就不是课本的书翻看着，偶尔抬头，视线与江屿的在空中相遇，便会极快地眨一下眼，或勾起一个转瞬即逝的、只有彼此才懂的笑容。

每一次短暂的目光交汇，都像一个小小的秘密电流，窜过江屿的四肢百骸，带来一阵酥麻的悸动。

课间休息时，凌锋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出去，而是走到江屿桌边，随手拿起他桌上的一本习题集翻了翻。

“这题思路错了。”他指着一道江屿打了圈的难题，语气平淡。

“哪里错了？”江屿下意识地问。

凌锋弯腰，拿起他桌上的笔，在草稿纸上快速写了几行公式，思路清晰，方法巧妙，完全超越了参考书的解析。他靠得很近，手臂几乎贴着江屿的，温热的呼吸拂过江屿的耳廓。

“懂了？”他写完，侧头看江屿。

江屿看着草稿纸上凌厉潇洒的字迹，又看看近在咫尺的凌锋的脸，心跳如鼓，只能胡乱点头：“……懂了。”

凌锋似乎轻笑了一声，把笔塞回他手里，指尖若有若无地擦过他的掌心：“笨。”

说完，他直起身，插着兜又回自己座位去了，留下一堆再次被惊掉下巴的同学和满脸通红的江屿。

这一天，几乎整个年级都在传：校霸凌锋和学神江屿，真的在一起了。而且凌锋毫不避讳，甚至堪称嚣张地宣示着主权。

流言蜚语固然存在，但凌锋的积威犹在，大多数人只敢在背后议论。而更多的，是对江屿居然能“拿下”凌锋的惊叹和好奇。

江屿一整天都像是在云端飘着，脚下发软，心里却甜得发胀。他能感觉到凌锋细微的变化，那种冰冷的隔离感似乎在慢慢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只对他流露的、带着痞气的温柔和占有欲。

放学铃声响起，凌锋再次第一时间走到江屿桌旁，帮他拿起书包：“走了。”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再次并肩离开教室。

“周末……”走到楼下人少的地方，江屿忍不住开口，想起昨晚那条信息，担忧又浮上心头。

凌锋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没事，我能处理。”

他顿了顿，看着江屿依旧担忧的眼睛，忽然低下头，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像一个安抚的印记。

“等我回来。”凌锋的声音低沉而肯定，“答应你的，不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