缀霞阁内的血腥气尚未完全散去,弥漫着一股悲痛与阴谋交织的压抑。皇帝李钧震怒之下,下令彻查,坤宁宫一时风声鹤唳。皇后虽极力自辩,但那盒动了手脚的血燕铁证如山,即便不是她亲自指使,也脱不开监管不严、身边人出了问题的干系。李钧虽未立刻废后,却也收回了其掌管六宫之权,暂由一位资历老、家世相对低调的妃嫔协理,坤宁宫地位一落千丈。
沈青釉因“小产”而“悲痛欲绝”,皇帝怜惜,加之对皇后的怒火,赏赐如流水般送入缀霞阁,更下了旨意,晋封她为从五品良媛,以示抚慰。短短几日,她从一个无宠的低阶才人,一跃成为后宫新贵,风头无两。
然而,沈青釉躺在锦榻之上,面色苍白如纸,对这些殊荣冷眼旁观。身体的剧痛和空虚感时刻提醒着她失去的是什么,心底的恨意如同毒焰,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云禾小心翼翼伺候着,眼中满是担忧,她隐约觉得小主似乎哪里不一样了,那眼底的冰冷和决绝,令人心惊。
夜阑人静,宫人都已歇下,只有值夜的宫女在门外打着盹。沈青釉毫无睡意,睁着眼望着帐顶繁复的绣纹,脑海中反复闪现萧绝那双冰冷无波的眼睛和手腕上那转瞬即逝的刺痛。
突然,窗棂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夜色的魅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室内,带来一身夜露的寒凉。
又是他!
沈青釉心脏猛地一缩,全身瞬间绷紧,恨意和恐惧交织着涌上心头。她闭上眼,假装熟睡,呼吸却无法控制地紊乱起来。
萧绝一步步走近,停在床前。他没有点灯,黑暗中,他的目光如同实质,沉甸甸地压在她身上,带着审视,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探究。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纤长睫毛投下的阴影,以及那微微颤抖的唇瓣。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她身上特有的、如今混合着一丝虚弱气息的冷香。
他俯下身,冰凉的手指毫无预兆地抚上她的脸颊。
沈青釉猛地一颤,再也无法伪装,豁然睁开眼,对上他在黑暗中依旧锐利如鹰隼的眸子。那里面没有了白日的全然冰冷,似乎翻涌着某种压抑的、晦暗难明的情绪。
“滚开!”她声音嘶哑,带着彻骨的恨意,猛地挥开他的手。
她的手被他轻易攥住。他的掌心依旧冰凉,力道却大得惊人,将她纤细的手腕牢牢箍住,按在锦被之上。
“良媛娘娘好大的火气。”他低声道,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嘲讽,“刚刚晋封,圣宠正浓,不该高兴么?”
“高兴?”沈青釉气得浑身发抖,另一只手猛地向他脸上挥去,“你这个刽子手!你杀了我的孩子!”
她的手再次被他在半空中截住。如今双手被他死死钳制,整个人被他困在床榻与他身躯投下的阴影之间,动弹不得。两人身体靠得极近,鼻息几乎交融。他身上凛冽的气息和夜露的寒意将她紧紧包裹。
“你的孩子?”萧绝嗤笑,眼底却无半分笑意,只有一片沉郁的暗火,“那是皇帝的李钧的种,一个不该存在的孽障!我替你除了,你该谢我。”
“谢你?”沈青釉泪如雨下,不是伪装,而是真切的悲痛与愤怒,“那也是我的骨肉!你凭什么?!凭什么决定他的生死?!萧绝,你不是人!你是魔鬼!”
她的眼泪滚烫,滴落在他禁锢着她的手腕上,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萧绝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那陌生的抽痛感再次袭来,让他烦躁不已。
“凭我能让你活,也能让你死。”他恶狠狠地说道,试图用凶狠掩盖那不该有的动摇,“凭你沈家满门的冤屈,还需要你去查!凭你活着,对我还有用!”
“有用?”沈青釉绝望地笑了,笑声凄楚,“是啊,有用……我就是你手里的一颗棋子,用完了,就可以像丢垃圾一样丢掉,就像你对那个孩子一样!”
她的话语像刀子一样刺向他。萧绝眼中戾气暴涨,猛地低下头,狠狠地堵住了她那不断吐出控诉和恨意的唇!
这不是一个吻,更像是一场惩罚,一场侵略。带着血腥气的掠夺,粗暴而冰冷,充满了愤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失控。他啃咬着她的唇瓣,撬开她的牙关,肆意侵占,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让她闭嘴,将她所有的恨意和痛苦都吞噬殆尽。
沈青釉剧烈地挣扎起来,屈辱的泪水汹涌而出。她的手被他死死按着,只能用身体微弱的力量反抗,却如同蚍蜉撼树。他的气息,他的味道,他冰冷的唇舌,都让她想起那个混乱的雨夜,想起失去孩子的痛,恨意滔天。
她的挣扎反而激起了他更深沉的暴戾。他的吻变得更加深入,更加蛮横,一只手松开她的手腕,转而用力扣住她的后脑,让她无法逃离。另一只手则粗暴地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收紧,几乎要将她揉碎在自己怀里。
两人在黑暗的床榻上激烈地纠缠,无声地角力,更像是一场野兽般的互相撕咬。泪水、恨意、血腥味(她的唇被咬破了)以及那扭曲变态的情感在唇齿间交换蔓延。
直到沈青釉几乎窒息,挣扎的力气渐渐微弱,身体因为虚弱和情绪激动而微微抽搐,萧绝才像是骤然清醒一般,猛地松开了她。
沈青釉瘫软在榻上,大口喘息着,嘴唇红肿,带着血丝,眼神空洞地望着帐顶,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破布娃娃。
萧绝直起身,胸口微微起伏,黑暗中,他的唇上也沾染了一丝她的血迹,看上去妖异而危险。他看着她那副破碎的模样,心口那阵尖锐的痛楚愈发清晰。他抬手,指腹下意识地擦过自己的唇角,那一点湿热的血腥味让他怔忪了一瞬。
他刚才……做了什么?
“恨我?”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哑,“那就好好活着,用尽你的手段往上爬,爬到足够高的位置,再来找我报仇。”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苍白脆弱的脖颈上,那里还有他方才情动(或者说怒极)时留下的浅浅红痕。
“否则,”他俯身,再次靠近,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声音低沉如魔咒,“你就只能像现在这样,任我宰割,连你恨的人,都碰不到分毫。”
说完,他不再看她那死寂的模样,猛地转身,如同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消失在窗外。
冰冷的空气重新涌入,带走他留下的气息和压迫感。
沈青釉缓缓蜷缩起来,将脸埋入冰冷的锦被中,肩膀剧烈地颤抖着,却发不出一点哭声。只有被咬破的唇瓣上传来的刺痛和身上残留的被他粗暴触碰的感觉,清晰地提醒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恨。前所未有的恨意,夹杂着屈辱、绝望和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愿承认的、被那粗暴亲吻勾起的、深埋的身体记忆。
他说得对。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往上爬。
不是为了争宠,不是为了富贵。
是为了报仇。
向皇后,向这吃人的宫廷,更向那个冷酷残忍、亲手扼杀他们骨肉、又在她心口插上无数刀的男人——萧绝。
她的眼泪无声地浸湿了被褥,眼底的脆弱和空洞一点点被冰冷的火焰所取代。
从这一刻起,那个只想自保和查清真相的沈青釉,死了。活下来的,是一个被恨意淬炼,决心将这深宫搅得天翻地覆的复仇者。
窗外的风更冷了,吹动着窗棂,发出呜呜的声响,如同鬼魅的低泣。